“娘子且留步 ()”
雪懷的神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就連笑容的幅度也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不大不小不長不短,四顆牙。
晏七看著,同樣的云淡風輕,和煦空靈如即將坐化的佛子,若不是他那賊亮賊亮的眼睛,雪懷還真信了他是虛懷若谷的高人。
晏七接過菜單,看了看,又把菜單遞給雪懷。
只是遞就遞吧,胳膊抬得高高的,哪里是遞菜單,分明是想把半截子胳膊遞給。
這會兒后廚里還有十幾只沒有鹵的豬肘子,也不缺你這個大豬蹄子。
雪懷笑著點完菜,笑著回到后廚,又笑著把菜一樣一樣端出來,最后還不忘遵守昨天的承諾,多送了一道菜。
雪懷的笑容就像臉譜一樣毫未變。
陸錦行全程沒敢多說一句話,只是一雙眼睛咕嚕嚕轉。
晏七吃得很快,陸錦行還沒有吃飽,晏七已經站起來向門口走去,陸錦行無奈,抹了抹跟著一起走。
雪懷的聲音就像是抹了:“貴客慢走,貴客常來。”
晏七記得雪懷從來沒對其他客人說過這八個字,不僅是其他客人,在今天之前,也沒有對他說過。
這是幾個意思?
歡送?
見他一臉懵,陸錦行再也忍不住了,把臉藏在折扇后面,對晏七說道:“這就好比送瘟神。”
話音剛落,陸錦行就覺到兩道冰芒直過來,他頓時覺心涼心飛揚。
這一刻,陸錦行很懷疑,晏七和他那從小建立起來的誼即將隨風而逝。
他連忙朝著自己的來了一掌:“這臭!”
晏七沒理他,走到門口卻停了下來,明明門檻就在眼前,他卻沒有再多半步。
李食記的門臉原本也不大,晏七站在那里,陸錦行也在,人高馬大的兩個人把門口擋得嚴嚴實實。
雪懷覺鋪子里的線忽然暗下來,再一看,門口多了一道影壁墻,墻。
這兩人要干嘛?
這是把自己當門神了?
門神是一邊一個站兩邊的,你們擋住我的門,不是門神,是神經!
繼續保持著四顆牙的笑容,施施然走了過去:“兩位,還有何吩咐?”
看到終于走過來了,晏七臉上那老僧坐化般的神終于有了變化,他把上半傾斜得像那黃山上的迎客松,腦袋湊到距離雪懷兩掌的位置,低了聲音:“今天我穿的還是昨天的裳。”
雪懷看著他:“說完了?”
“說完了。”
“可以讓開了?”
“讓開。”
說讓就讓,晏七帶著一步三回頭的陸錦行,飛快地走了。
雪懷翻翻眼皮,昨天說什麼來著,說晏七沒有穿過重樣的裳,所以今天他就故意穿了件重樣的,難怪剛才點菜時,胳膊抬得那麼高,讓差點誤以為他想自賣自肘。
稚,真稚。
這人是第一次追姑娘吧,傻了嘰的。
雪懷坐到柜臺后面,一邊算帳一邊吐糟,不會打算盤,算帳是用筆在紙上列算式,算完就把草稿紙扔進爐膛里燒一把灰,沒人發現那特殊的計算方式。
可是在別人看來,現在拿著筆是在寫字,而不是算帳。
張小平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正在筆疾書的雪懷。
原來懷姐兒會寫字。
對啊,那位二老爺雖然人品不好,可卻是一位舉人。
因為兩家的鋪子挨著,在他心里,懷姐兒就是開食鋪的小娘子,他竟然忘記了,其實是一位舉人家的小姐。
是千金小姐。
張小平默默低下了頭。
他娘還總是說兩家門當戶對,他娘也真是的,哪里就門當戶對了,他比人家差得遠呢。
雪懷恰好抬頭,看到張小平,忙問:“張大哥,下學了?是要在這兒吃,還是拿回去?”
張五一家的鋪子關得也很晚,大多時候張五嫂都懶得回去再煮飯,自從有了李食記,便常常打發兩個兒子過來買些吃食帶回去。
張小平臉上脹得通紅,忙道:“還有包子嗎?”
“有啊,還是要二十個嗎?”雪懷問道。
“嗯,二十個。”張小平訥訥地說道。
雪懷覺得今天的張小平有點古怪,可能是在學堂里沒有考好,被先生罵了吧。
張小平拿著包子回到自家的鋪子,沒有像往常那樣一邊吃飯,一邊聽母親說些街上的新鮮事,而是拿了兩個包子進了里間。
張五嫂察覺到兒子不對勁,便開簾子,頭去看。UU看書 www.uukanshu.com
卻見長子正一邊吃包子一邊溫書。
張五嫂躡手躡腳地出來,沖著正啪嘰啪嘰吃包子的張五說道:“你吃飯不要啪嘰,吵到兒子溫書了。”
說完,又朝著二兒子張小安的腦袋來了一下:“還有你,你也學學你哥,你看你哥讀書多用功,再看看你,就知道吃!”
張小安脖子,手里拿著半個包子,不知道是要繼續吃呢,還是學他哥的樣子,也進去看書。
一簾之隔的里屋,張小平聽到了母親的說話聲,他把手里的包子兩三口塞進里,抱起書本,搖頭晃腦地背了起來。
他要比以前更用功,他要像二老爺一樣做舉人,不,他才不要為二老爺那樣的人,他要考上秀才,考上舉人,以后還要考上進士。
雪懷當然不會知道,只不過算個帳,就激發了一位年人的進取之心,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膨脹。
柳樹胡同里,晏七的心明顯好多了,居然主說起了齊。
自從他要行刺齊的計劃被他爹無打之后,下面的人向他報告,他便沒有好臉。
今天卻是難得的和言悅。
“齊究竟出了什麼事,查出來了嗎?”
陸錦行斜睨著琥珀,小子,你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快拿出你的表現來!
琥珀假裝沒有看到陸錦行給他使眼,得到你給我使眼嗎?我又不是你的人。
“魏明政帶回來十二尸,咱們的人查了,朱家驛的一名馬倌死了,接著驛丞也失蹤了,魏明政帶回的十二尸,就是那名馬倌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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