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綺娘便帶著辛伯和溫繡去了工地，雪懷要跟著一起去，李綺娘不讓。

在看來，工地那種地方太了，閨能不去就不要去。

呂英兒帶著崔旭和田桂花，忙得熱火朝天，雪懷則繼續做唯一拿手的工作，剝蛋。

簾子一，董萬千帶著風從外面進來，雪懷抬頭看了一眼，沒說話，繼續剝蛋。

董萬千四下看了看，指著雪白的墻壁，沒話找話：“你家這墻上禿禿的，怎麼連幅畫都舍不得買？”

雪懷頭也不抬，一邊剝蛋一邊說道：“過年時多幾個福字就行了。”

“福字？”董萬千一屁坐到雪懷的對面，眨著一雙杏仁眼，“陸二叔的字寫得可好了，過年的時候，好多人排著隊求他寫春揮，不如我替你和他說說，讓他給你家鋪子多寫幾幅？”

“嗯，謝了。”雪懷又剝好一顆蛋，放到旁邊的盆子里。

“剝這麼多蛋做什麼？”董萬千終于又找到了話題。

“做鹵蛋。”雪懷說道。

“鹵蛋啊，鹵蛋需要剝殼的嗎？我看單伯家的就是帶著殼的。”

“單伯賣的是茶葉蛋。”雪懷道。

“啊，是這樣啊，那你家的鹵蛋好不好吃？”

董萬千說著，手拿了一顆蛋，學著雪懷的樣子，在碗沿上磕了磕，然后用手指頭一摳，蛋殼被摳下來一大片，連帶著掉了一塊蛋白。

雪懷嘆了口氣：“我說，你連剝蛋也不會嗎？”

董萬千眨眨眼睛，看看自己剝的，又看看雪懷剝出的那些，有點不服氣：“我這雙手是拿兵練武的，剝這個是大材小用。”

雪懷點點頭：“一個蛋兩文錢，我給你記到帳上，回頭讓大壯到你家鋪子里去收。”

“啥？我又沒吃，你看，還好端端的。”董萬千把手里那顆千瘡百孔的蛋放到雪懷面前。

雪懷看一眼，道：“你是客人，你會買這樣的蛋嗎？兩文錢是本價，煮不用柴火嗎？”

“兩文就兩文，我還買不起嗎？”

董萬千把那顆蛋咬咬吃了，沒想到剛咽下半顆，就給噎著了，梗著脖子打悶嗝，雪懷無奈，倒了杯溫開水給，董萬千喝了水，終于能說出話來：“你家這是什麼蛋啊，能把人給噎死。”

雪懷沒理，繼續剝蛋。

董萬千干坐了一會兒，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后低聲音，對雪懷說道：“那天的事，謝了啊。”

雪懷淡淡地說道：“昨天你也幫我打架了，扯平。”

董萬千咧笑了，用手指關節敲著桌子，問道：“你要剝多蛋？”

“一百顆。”雪懷說道。

“一百顆？你家不是雇人了嗎？為啥還要讓你干這麼重的活兒？”董萬千不解。

雪懷道：“每個人都在干活，你當我像你一樣游手好閑嗎？”

若是往常，雪懷這麼說，董萬千一定要懟回去，可今天董萬千卻只是怔了怔，說道：“我也沒有游手好閑，我其實也忙的。”

接著，便掰著手指頭，細數自己每天有多忙。

“早上我要送我弟去學堂，你不知道，他們學堂里的夫子可矯了，遲到一會兒就要打手心，真的，他竟然敢打我弟，是真的打，那戒尺，那麼老長，把我弟都給打哭了，你說我能不生氣嗎？換做是你，你不生氣？我就去找他了，可我弟那個傻貨，拉著我不許去，唉，我這個氣啊，說起來就生氣，可氣死我了。”

雪懷想起自從那天之后，就沒有見到董小白，便問道：“你弟又去上學了？”

“沒，我弟病了，就那天，用涼水澆了一下，回來就發燒了，昨天才退燒。病得那麼重，總要養養吧，軍......陸二叔到學堂給他請了假，讓他好好養養。”

說到這里，董萬千上就沒有把門的了，沒等雪懷問，就自己說道：“都怪王招娣那個賤人，如果不是，我弟也不會大病一場。對了，你怎麼不問我，王招娣怎麼樣了呢？你就不好奇嗎？”

雪懷......

只好問道：“王招娣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當然是廢了啊。割了舌頭，廢了手腳，送到礦上當表子去了。”

董萬千說者無心，雪懷聽者有意。

礦上？

什麼礦？

據對大魏朝為數不多的了解，朝廷對礦山管理很嚴，金礦銀礦鐵礦都是百分百的礦，即使是其他礦山，也都有方背景，不是尋常商賈可以擁有的。

青云嶺能輕而易舉把人送到礦上，是通著府，還是私自開礦？

雪懷沒有用，假裝沒有聽到，手上不停，很快便把一大盆蛋全都剝完。

見董萬千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雪懷便說道：“要不，你也在我家鋪子里包飯吧。”

“包飯？怎麼包？”董萬千沒有聽懂，那鋪子是賣燒烤的，自是沒有包飯一說。

“就是你放上幾十兩銀子，吃一頓，我就給你扣一頓的錢，你能來吃，你弟也能吃，還有你那陸二叔，你們全都能吃。”雪懷耐心解釋。

董萬千終于聽懂了，壞水是要賺的錢。

“我干嘛要來你家包飯，我自己也有鋪子。”董萬千不忿，壞水真是一肚子壞水，太壞了，都敢算計的錢了。

“你有鋪子，你那鋪子里有炒菜嗎？有包子餃子面條嗎？”雪懷指指手里端著的一大盆蛋，“你連鹵蛋都沒吃過。”

會昌街上沒有吃過李食記鹵蛋的，可能也就只有董記的人了。

董小白倒是打發伙計來買過蓋澆飯，蓋澆飯里就有鹵蛋，可是董萬千不吃，有志氣，才不知壞水家的東西。

可是現在這番話從雪懷里說出來，董萬千卻聽出了滿滿的優越。

聽聽，壞水說的是什麼話，就好像們家吃不上飯，連顆蛋也吃不起一樣。

“切，包飯就包飯，你當我沒錢嗎？你說，要多錢？”董萬千啪啪地拍著桌子。

雪懷也不知道為何要拍桌子，有病吧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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