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紀婆子閉雙。

福生笑咪咪地看著，如同看著鄰家壞脾氣的大娘。

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國公爺便讓他磨子，所以到了現在，福生的脾氣好是出了名的。

他走到紀婆子面前，笑著說道：“聽說你的武功并不高，想來也不會是侍衛保鏢或者死士了，你只是王府里一位有點手的壯健婆子而已，平日里訓訓小丫頭，罵罵不懂事的年紀媳婦，這些才是你的專長。

所以啊，這些年來，也真是難為你了，跋山涉水，提心吊膽，吃盡苦頭，唉，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啊，你說是吧？”

紀婆子不知道面前的年是什麼人，但他顯然不是侍衛，押過來的侍衛們對年雖然不是畢恭畢敬，可也十分客氣。

紀婆子不明白齊沒有親自審，而是來這麼一個年輕的年人。

福生圍著紀婆子轉了兩圈，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忘了自我介紹，我復姓歐，家父單名一個贊字, 是仁宗年間的探花郎。”

福生說到這里時, 語聲微頓，他看到紀婆子猛的抬起頭來，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你想起來了？和親使團里的那位年輕英俊的歐卿就是家父。”

紀婆子神僵住，怔怔地看著福生, 似是要在他的臉上看出什麼。

許久, 紀婆子著，嚅嚅說道：“難怪要讓你來審我。”

福生臉上一不變的笑容漸漸去, 他微瞇雙眼；注視著紀婆子；“說吧, 你和你家主子，是如何從韃剌逃回來的, 我父親呢, 是不是他識破了你們的計劃，所以你們便殺人滅口了？”

紀婆子臉大變，繼而大怒。

“胡說八道，我們為何會害你父親, 我們逃走的時候, 他還活得好好的。”

話一出口, 原本寂靜的室里更加寂靜, 落針可聞。

紀婆子怔了怔, 反應過來, 這個姓歐的小子, 分明是想要激怒, 而竟然上當了。

福生的臉依然不好看, 他嘲諷地說道：“看來你們還真是從韃剌逃出來的啊，原本國公爺還以為是人有相似, 你家主子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出賣的人竟然是你。”

福生臉一凜, 沖著門口大聲說道：“來人，去把那位阮娘子抓回來！”

“你敢！”紀婆子氣得想要站起來, 無奈被牢牢綁在椅子上，彈不得。

“我有何不敢, 你家主子不過就是韃剌的細作而已, 從去年開始，刑部大力抓捕藏在民間的細作，你們藏得可是夠深的，這都藏到我們夫人的兄長家里了, 還好被國公爺及時發現了。”

福生話音未落，便有四名大漢走了進來, 福生皺眉：“還不快去, 去晚了讓細作跑了，咱們誰也吃不消。”

“是！”四名大漢轉要走。

紀婆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幾個人，這四個和先前跟在齊邊的那兩個侍衛不一樣，那兩名侍衛都是英俊的年輕人，而且看上去便出不錯，應是世襲武將出。

可是這四個人不同，他們滿臉胡子, 一的風霜, 顯然是軍營里摔打多年的兵漢。

“快去！”福生催促。

紀婆子瞬間明白了，齊之所以不面, 不僅是因為面前這年是歐贊的兒子，而且還是因為齊不想到連累。

只要一口咬定們主仆是細作，然后悄悄殺了, 便能將周弘摘出來，而周弘是國公夫人李氏的親大哥，李氏不會到影響，齊當然更加不會。

紀婆子的腦袋嗡嗡作響，剎那時間，無數個念頭涌上來，紀婆子來不及細細去想，便大聲阻止：“你們敢我家娘子一下，我就和你們拼了。”

可惜這撕心裂肺的話，只換來福生的一聲冷笑，以及那四名壯漢子的哄堂大笑。

紀婆子只覺往上涌，讓頭疼裂，福生說得沒有錯, 原本只是娘子邊的管事嬤嬤而已, 教訓丫頭是的強項，因為娘家的爹教過一套拳腳, 所以才從一眾婆子當中, 被被挑到娘子邊做了嬤嬤，如果不是跟著娘子走上那不歸路，可能早就回到故鄉，過上含貽弄孫的舒服日子了。

也只是一個尋常婦人。

“別讓他們冒犯我家娘子，我說，我全都說！”

紀婆子說完，整個人如同被去了魂魄一般，形容枯槁，再沒有了原本的神。

福生揮揮手，四名大漢魚貫而出，福生看一眼一側的屏風，對紀婆子說道：“我先信你一回，想說就快說吧，若是你膽敢胡說八道，謊騙于我，我可不管你那位主子是何許人也，劃花了臉，扔到大牢里，和那些強盜小關到一起。”

紀婆子松垮下來的子猛的一抖，這年或許是在嚇唬，可卻是真的害怕，家娘子金枝玉葉，怎能那種污辱。

“定國公沒有認錯人，我家娘子就是金環公主。”

“昔年公主被送去韃剌和親，可是到了韃剌我們才知道，韃剌老王已經死了，死在他的次子阿木勒之手。

韃剌老王最疼的是長子扎圖澤，如今他與大魏簽定合約，迎娶大魏公主，便是斷了阿木勒的奪位之路，所以阿木勒與叔父鐵布合作，搶在和親使團到來之前殺死了韃剌老王，拘了兄長扎圖澤，對外封鎖了韃剌老王已死的消息。

大魏使團對此毫不知，到了大婚那日，王叔鐵布假扮韃剌老王，穿上喜袍，迎娶了公主！

鐵布與韃剌老王是親兄弟，兩人的長相本就相似，大婚當日，他以抱恙為由，只是按照韃剌習俗，站在高臺之上，向天地敬酒，便走進了公主的大帳，余下的事，都由他的兒子們與臣子們代他進行。

鐵布只是代替韃剌老王親，他們畢竟對大魏朝心有顧忌，不敢冒然行事，他進了大帳之后，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便被人了出去。

我們在帳子里等著，卻再也不見他回來，于是我便想出去看看，沒想到卻恰好聽到兩名侍衛在說話，他們沒有想到，我在來之前學過一些韃子語，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可也能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一個說大魏的公主年輕漂亮，可惜王叔無福消。

另一個說沒關系，王叔也只是走上過場，老王已經死了，大魏公主早晚都是阿木勒王子的。

我嚇了一跳，連忙回來告訴了公主，公主發現落圈套，便想通知和親使團的人，那時陪在公主邊的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太皇太后指派的，與公主并不親近。

無奈之下，我只好化妝韃剌婢，溜出來，去找來送親的懷安郡王。

可是使團里的那些人都已經醉得人事不知，我沒有找到懷安郡王，卻遇到了一個人，便是鴻臚寺卿歐贊。

我知道歐贊在和親使團里是能說上話的，便把我聽到的事告訴了他，歐贊其實也早就起了疑心，他立刻便去醒了懷安郡王。

可是當時去送親的懷安郡王卻不相信，而且懷安郡王說，此番和親，韃剌王很有誠意，使團不日便要回歸大魏，讓歐贊不要沒事找事，破壞兩國邦。

歐贊把懷安郡王的話告訴了我，我又告訴了公主，公主便說不能留在這里了，更不能指懷安郡王了。”

紀婆子說到這里時，苦笑一下，自嘲地說道：“懷安郡王是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我們知道他那人一向迂腐，可沒想到事關自己的親妹妹，他竟不聞不問。”

“后來呢？”福生問道。

紀婆子緩緩緒，繼續說道：“那天晚上，公主和我商量之后，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太皇太后派來的孟婷。

公主之所以要把這事告訴孟婷，是怕連累孟婷和孟婷手下的宮們，想要帶著們一起逃走，可是孟婷不但沒有恩，反而要去告發我們，無奈之下，我只好出手治住了孟婷。

我原本是想把孟婷殺了滅口的，可是公主心善，只把孟婷綁了塞到箱籠里，我買通一個韃子侍衛，他給我找來了兩裳，我護著公主，連夜逃出了韃剌的王帳。

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地方藏起來。

幾日后，我們得知和親使團回京，便抱著最后一希，想讓和親使團帶我們一起離開。

可是我卻連靠近和親使團的機會也沒有，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了雁門關。”

“你說什麼？你親眼看到和親使團出了雁門關？”福生站起來，走到紀婆子面前，面鐵青地問道，“他們沒有遇到馬賊嗎？”

紀婆子不明所已，搖搖頭：“阿木勒派了自己的兒子，帶了二百人，親自將和親使團送到雁門關關門下面的土坡前才告別，目送著使團出關，那麼多的韃子軍，馬賊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手啊。”

福生的眸子黯了黯，當年傳說和親使團在雁門關遇到了馬賊，歐贊就此失蹤，大武二武去雁門關一帶查過，可也只能查到關的事，至于他們在關外遇到什麼，就無從查起了。

因此，福生以及大武二武，全都懷疑，那伙馬賊定然是在關外遇上的。

雖然韃剌人肯定會送行，但是卻也沒有必要送到國境線上，卻沒想到，阿木勒做賊心虛，直到把和親使團送到關門前方才放心。

“你繼續說吧。”福生沉聲說道，年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初時的笑容。

紀婆子顯然是猜到福生在想什麼了，連忙說道：“我敢向老天爺發誓，公主和我逃出王帳之前，你父親還活得好好的，他是什麼時候失蹤的，是生是死，我們一概不知。”

福生嗯了一聲，示意紀婆子繼續說下去。

紀婆子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后來我們便在雁門關附近轉悠，想著用什麼法子混出關去，沒想到卻被兩名韃子兵發現了，他們雖然不認識公主，可是公主的容貌，一看就是大魏人......

公主和我拼了命，才從那兩名韃子兵手里逃出來，恰好有一隊商隊要出關，他們手里有通商的文牒，趁著他們辦理手續的時候，我找到他們的頭領，說要自賣自。

公主以皇之尊，賣給了這隊商人為奴，我們這才能跟隨商隊走出雁門關，踏上大魏的土地。

到了大魏之后，領隊的商人見公主貌，又是漢人，他為了賄賂榷場的管事，將公主當禮品送了出去，公主屢遭劇變，便發病了，險些把那管事給掐死，那管事嚇壞了，認定公主是個瘋子，來人牙子，把公主和我一起給賣掉了。

在人牙子那里，公主又一次發病，將人牙子抓傷，那個人牙子原本想要把公主留下，賣個好價錢，可是這樣一來，他不敢再留我們，次日便把我們賣給了另一個人牙子，那個人牙子專做礦村的生意，價格便宜，也不挑剔，便帶著我們一起去了礦村。

在礦村里，我們巧遇去那里尋人的董大爺，便跟著董大爺幾番周折，最終落腳在許，住了快二十年。”

紀婆子一口氣說完，已經滿臉是淚，瞪著福生，一字一字地問道：“歐爺，你拍拍良心，你說，公主是細作嗎？會是細作嗎？這世上哪朝哪代的公主，有我家娘子這麼命苦，還有嗎？”

紀婆子聲音越發哽咽，的耳朵了，似是聽到了靜，下意識地四下去看，目停留在那座屏風上。

紀婆子看著那座屏風，大聲說道：“想當年，若不是因為定國公世子，我家公主便不會上當騙，落惡人的圈套。時至今日，定國公世子為何還要抓著我家公主不放，連一線生機也不給？”

屏風后響起一聲輕咳，齊緩步走了出來，與他一起走出來的，還有李綺娘。

紀婆子萬萬沒想到，齊并非是一個人。

而他邊的子，紀婆子不用猜，也能知道這是誰。

雖然自從來到京城以后，周弘沒讓其他人見到阮娘子，但是當日在許時，紀婆子見過周大當家。

而李綺娘，與周大當家長得很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你們......”紀婆子一臉的錯愕，齊竟然讓他的妻子也躲在屏風后面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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