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纓已經在莊子里住了有些日子了。這當中福生去過三次。

“他說了什麼？”齊問道。

有些話，福生雖然不想說，可是他卻不會瞞著齊。

“他說您如果真的把他當親生骨，就應該讓他回到二娘子邊，他還說二娘子孤苦伶仃，需要有人照顧。”

齊懸起來的心，終于放了下去。

他不應該抱有希的, 所以，他該死心了。

“一個月后，把他送到孫二壯的營里，就從小兵做起，給他改個名字，他的份，連孫二壯都不要告訴。”

孫二壯，以帶兵嚴謹, 作風狠辣著稱, 孫二壯是泥子出，他今日一切，都是靠真刀真槍拼出來的。

因為帶兵太狠，孫二壯得罪了很多人，戰功赫赫，卻至今也只是個百戶。

福生心頭一凜，國公爺這是來真的啊，原來這些日子以來，讓齊纓在莊子里種地干農活，勞其筋骨，不是為了讓他凈化靈魂，而是在為魔鬼訓練做準備。

福生也當過大頭兵，不過他是在魏明政麾下, 魏明政有一顆溫的心，福生在魏明政麾下當兵，天天有吃, 到了冬天，他的被窩里還會有湯婆子。

那時，軍營里流傳著一句話：要想死得快，就找孫二壯。

福生脖子，這不是他能管的，他還是給莊子里帶個信，讓莊子里的那些家伙，再給齊纓多加點活兒，想在一個月里練銅皮鐵骨是不行了，能練多就練多吧，否則到了孫二壯那里，怕是活不到第三天。

福生正準備回自己院子，剛出月門，就被李綺娘給抓住了。

“您沒在廚房里啊？”他每次從外面回來，李綺娘都會親自下廚犒勞他，怎麼今天改了？莫非是認為相較于小滿，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不需要呵護了？

福生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李綺娘板著臉，反問道：“你這是從莊子里回來？”

福生著頭皮點點頭，國公爺，對不起，我可能要出賣您了。

下一刻，福生就跟在李綺娘后，去了小廚房旁邊的那間屋子。

那間屋子是李綺娘和廚娘們討論食譜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凈凈，沒有半點油煙。

福生一進去，眼睛就亮了，桌上擺了幾樣點心，都是他平素里吃的。

福生心里殘存的一點點愧疚全都沒有了，他如同竹筒倒豆子，把齊賣得干干凈凈。

“那位孫二壯很嚴格，他是打人嗎？”李綺娘想到了學堂里專打手心的夫子，以前周小白經常挨打，雖然心疼，可也覺得應該打。

福生立刻猜到李綺娘是誤解了。

他咽下一口點心，說道：“這麼說吧。三伏天，最熱的時候，他的兵全都著膀子站在太地里，一站就是兩個時辰，若是有人暈倒了，直接就扔到水塘子里，醒過來以后，還要頂著太，背著石頭跑上十里地，就只這一項，年年都會死人。孫二壯說這是優勝劣汰。”

李綺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種不拿手下當人的人，竟然還讓他繼續當？

齊居然還要把親生兒子，地送過去？

福生告完黑狀，把桌上的點心全都裝到食盒里，然后提著食盒回了自己院子，關門閉戶，今天他不會出來了。

小滿沒有等來團圓飯，便讓廚房把晚飯送到海棠院，他們姐弟三人一起吃。

只有齊。沒有晚飯吃，至于宵夜，別想了，肯定也沒有。

李綺娘之前聽說齊把齊纓送到莊子上，后來還看到福生送了很多書過去，便天生地以為，齊是讓齊纓在莊子上讀書，靜下心來，深刻反思。

現在才知道，齊讓齊纓在莊子里鍛煉，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送到那什麼孫二壯的軍營里，接魔鬼訓練。

而且還要改名換姓，連孫二壯都不告訴。

那個齊纓雖然被養得有點歪，可他就是個細皮的小爺，在莊子里跟著種田已經是吃苦，又哪里經得住軍營里的那番摔打，能不能活著出來都不一定。

何況，李綺娘也有私心。

不是齊纓的生母，只是繼母而已。

別說這是一樣的，不是，永遠不是。

齊纓若是因為這件事，有個三長兩短，外人不會說這是齊的原因，只會指責這個繼母。

這不是杯弓蛇影，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

這是夫妻二人的第一次爭吵。

嚴格說來，也不能算是爭吵，因為沒有爭，也沒有吵。

從始至終，只有李綺娘一個人在發火，齊一言不發。

等到李綺娘口干舌燥，不想再說話時，齊親手給倒了茶，溫聲說道：“茶里加了杭，你消消氣，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有為你著想，現在我知道錯了，你不要再皺眉了好不好？”

說著，齊把一面靶鏡拿到李綺娘面前，西洋玻璃鏡里，是李綺娘余怒未消的臉。

果然是皺著眉頭的。

李綺娘哼了一聲，搶過靶鏡，橫了齊一眼。

齊笑著搖頭，想了想，對李綺娘說道：“齊纓去軍營的時候，我會給孫二壯寫一封信，一并帶過去。”

李綺娘怔了怔，還要把人送過去？

不過隨即便明白了，齊要給孫二壯寫信，這就是要告訴孫二壯，齊纓是他的兒子。

那個孫二壯雖然不把人當人練，可也總要給齊面子，不會真對齊纓下狠手。

“孫二壯的家人在京城嗎？”李綺娘問道。

齊失笑，這是要給孫家送禮，讓人家對自家孩子多關照吧。

別以為他不知道，無論以前的黃秀才，還是現在梨花書院的先生，只要是逢年過節，李綺娘都有禮送過去，不是很貴重，但絕對面。

李綺娘是把孫二壯，也當老師看待了。

“孫二壯的家里人全都去世了，他孤家寡人，軍營就是他的家。”

李綺娘一怔，沒有說話，心里卻打定了要往軍營里送禮的主意。

福生吃完最后一塊點心，自己消瘦的臉頰，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他回來吃的第一頓飯。

算了，還是自己去找點吃的吧。

披著月，福生溜到了廚房，卻見廚房里燈火通明，窗戶開著，有香味飄了出來。

福生吸吸鼻子，這大晚上的，廚房里怎麼還開火呢？

他正要進去，便看到守在外面的丫鬟紫蘇。

“你這小丫頭，是來東西吃的？”福生笑著打趣。

紫蘇板著小臉：“奴婢才不會東西吃呢，倒是福生爺，夫人正給國公爺做宵夜呢，肯定沒做您的，您就別進去了。”

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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