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這破塔里個個都是天才。但那小子是那種很‘典型’的天才——年輕、自尊心強、執拗，還驕傲，驕傲到甚至有些自負。”

　應羅魔尊搖頭，“本尊還以為，他會承不了這一路來的打擊。結果這小子爭氣。”

　“那前輩呢。”

　“什麼。”

　“前輩是怎麼忘那些痛苦記憶的呢。”

　應羅魔尊抬眼。與夏清對視幾秒后，他稍笑一下：“就算痛苦，也沒必要忘吧。”

　夏清一怔。

　“反正本尊沒有忘。而且就是因為沒有忘，本尊才走到了今天。”

　應羅魔尊理所當然一般的一句話，令夏清心泛起波瀾。

　但還不等細細品味，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門外，是紅英。

　“出事了。”紅英輕吸一口氣，“凱文……刺殺了鷹面祖師。”

　-

　魔塔掀起了一場巨大的。

　幾乎地表之上的所有犯人，都在一天之聽說了這件事——機甲師凱文刺殺了他的金主，也即三監察之一的鷹面祖師。

　而且是以同歸于盡的方式。

　夏清回到自己房間時，已經是深夜。

　子一，向后靠在房門上，半天沒有作。

　據紅英探回來的消息說，凱文應該不是被激怒后臨時起意，他是早就有此打算：

　決斗一結束，他就提出要去個僻靜的地方，與鷹面祖師單獨聊聊。

　然后，沒人知道那片絕的空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沒過多久，就聽到里面傳來轟地一聲。

　是凱文的自。

　現在因為這一轟事件，所有決斗暫且延期一周。

　道君有些擔心地看著水鏡中的夏清。

　他見夏清在門上靠了一會，又起去拿刀，不由喚住，問做什麼。

　“修煉。”夏清提著月華刀走進練功室，“今天的修煉時長還沒達標。”

　道君頓了一下，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修煉能讓覺得平靜，那就練吧。

　但他擔心，這不過是逃避痛苦的一種方式。

　畢竟走信仰之力這條路，就意味著一定要與蒼生共。

　現在讓親眼看著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離開，道君很怕的心態，會慢慢與法則所旨背道而馳——

　斬斷七六可不是法則想要的。

　孟行不強嗎？顧司南不強嗎？當然強。

　可他們在游戲規則的迫下，不得不選擇一種戒般的方式生活，逃避痛苦。

　這法子有效歸有效，修煉信仰之力的夏清，卻是萬萬不能走的。

　“你進來虛空里專心練吧，若有人來找，本座自會告訴你。”

　然而，就算再擔心，道君也知道，心境問題，自己也幫不了夏清什麼。

　他只有寄希于，夏清不要放棄，努力找到能治愈自己的辦法。

　因為他有預，游戲規則在蠢蠢。

　決戰的那一刻，或許并不遙遠了。

　而一旦號角吹響，鮮與命，都將是生死場上最廉價，最輕易流逝的東西。

　-

　兩個小時后。

　夏清揮刀破空，定格。

　著反出雙眸的刀面，滿腦子全是昨晚酒會的細節。

　如果那時就能注意到，如果再早點和凱文談談……

　不，就算早點談，也是沒用的吧。

　凱文本不是在為了自由而努力。

　他大約也知道，鷹面祖師不可能放過他。就算他能爬到60層，暫時離開了魔塔，鷹面祖師也能讓他墮更深的絕。

　所以他上到60層，本只是為了踐行和俠客的約定。

　昨晚在酒會上，他說他想要的東西，已經不是自由了。

　也許從很久以前，凱文就決定好要以這種形式，和鷹面祖師同歸于盡。

　他不是不知道紅英他們的奪塔計劃。

　他只不過早就做好了決定而已。

　……

　【在你看來，那兩位天帝和魔尊，為什麼明知道最后可能迎來這樣一個結局，還是會選擇在魔塔之中與對方好？】

　……

　【痛苦的記憶是消除不掉的。它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的留證，即便模糊了，也不會消失。】

　……

　【沒必要忘吧。就是因為沒有忘，本尊才走到了今天。】

　……

　等一等。

　，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

　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麼明明應羅魔尊也十分痛苦，卻對浩天帝的演技坦然接了。

　應羅魔尊只不過，是尊重了浩天帝赴死的決定。

　盡管應羅魔尊也很難，但他明白，“活著”和“償還”，哪一條對浩天帝是更好的路，這是只有浩天帝自己能夠抉擇的事。

　同樣，“自由”和“復仇”，哪一個對凱文是更好的選擇，只有凱文自己有資格決定。

　“因為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這也是那天，孟行師父想要告訴的道理。

　而關于回憶的痛苦，應羅魔尊說，他沒有忘。孟行師父說，它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的留證。

　夏清現在，也稍微明白了兩人的意思。

　再悲傷痛苦的過去，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踏出來的腳印。

　每個人都是沿著這些足跡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沒有什麼回憶是應該被拋棄的。

　就像如果不是見過形形的背叛，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友；

　如果沒有經歷“不能改變的常態”，不會想要為了“改變”而力爭取；

　如果沒有遇見任何傷害，也不知道自己能如此堅強。

　想來，真要是忘了悲苦的味道，大概也品嘗不出喜樂的滋味了。

　好險啊。

　真發生了那樣的事，浩前輩是要生氣的吧。

　-

　細說復雜，但心境起伏，其實只是瞬間的事。

　輕輕拭過刀面后，夏清將刀緩緩收進刀鞘。

　咔噠。

　在刀收鞘的一刻，一極不尋常的氣息轟然降臨。

　道君原本在王座中百無聊賴看著夏清練刀。

　見到這麼一幕，他彈跳著坐起來，瞪圓了眼睛——

　法則降臨？？的心境突破了？？

　不對，這不是普通的突破。

　法則居然是降臨到了這片虛空中！

　這意味著，夏清這次的突破，是直接授印在了靈魂和意念上……

　這是一舉突破到我即法的境界了？！

　道君呆看著那至高無上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從夏清額間涌，好像在小心而溫地澆灌著一株剛剛長出的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