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賞梅宴===

===第050章賞梅宴===

建安侯世子微微怔住。

父親早前私下同他提起過在東昌侯府的事,祖母覺得陛下對姐兒有意思，便將姐兒送去陛下苑中過,結果後來陛下是留了姐兒在苑中,卻是讓姐兒同陛下在一批註了好些時候的書冊。

苑中侍和軍侍衛多雙眼睛看著，陛下同姐兒什麼事都冇有。

翌日，陛下讓大監明裡暗裡斥責了祖母一通,話裡話外都是告誡祖母不要隨意揣度聖意,祖母既臉上無，又不敢頂撞。

後來太傅讓姐兒幫著批註了好幾日的書冊,姐兒近乎閉門不出,連祖母跟前的晨昏定省都未去,太傅開口,祖母更不好拿此事為難姐兒,東昌侯府的事就這般不了了之……

建安侯世子心知肚明,此事如何會牽涉上太傅？

是陛下借太傅行事。

陛下本就不好，祖母偏偏這麼明目張膽往陛下苑中送人，這不單單是隨意揣測聖意,這般隨意拿府中的兒取悅人的舉應當怒了陛下,陛下又不好親自護著姐兒,纔會借太傅的讓姐兒抄書的名義,讓姐兒在祖母跟前暫時不麵,慢慢緩和……

他當時猜想，應是陛下恤姐兒一個庶的難。

但方纔,陛下卻幾乎是明說了,姐兒是去源湖是他的意思！

那整件事,同自己早前想的就全然不同！

陛下恐怕不僅僅是護著姐兒，而且是喜歡姐兒,所以不願意旁人拿當作取悅他的玩意兒，尤其是姐兒自己的祖母。

寧王之才平息，朝中諸事未定，陛下慣來是心中有分寸的人，卻在這個時候提起要接姐兒宮，可見此事在陛下心裡的位置，應當勝過旁事。

原本天子要召一個世家貴宮侍寢很容易，一道口諭就是。

但陛下召他宮，親自在他麵前提起此事，是顯鄭重，也是給他，自己不想怠慢姐兒的意思。

陛下今日口中的用詞，都是“安置”，“接回京中”，“接宮中”一類，既親厚又有份量的詞，全然不同於“送宮中”，“帶回京中”之類的冰冷字眼。且所有的話，主語都是陛下自己。

建安侯世子近乎猜到姐兒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恐怕遠不如旁人想象。

更有甚者，陛下口中“接宮中”四個字的意思，許是和他方纔想的意思不同。建安侯世子頓了頓，有些出乎意料的念頭忽得湧心頭，有些難以置信，莫不是陛下是要……

建安侯世子間輕咽。

寧王一事，建安侯府不偏不倚，實則就是向著寧王的態度，應當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一落千丈。

建安侯世子不敢在這個時候隨意揣測聖意，建安侯世子拱手，低聲應道，“姐兒能宮侍寢，是姐兒的福氣，也是建安侯府的福氣。”

李徹瞥了他一眼，淡聲道，“朕什麼時候說了，要讓宮侍寢？”

果真，建安侯世子間又重重嚥了咽。

早前寧王之，陛下自顧不暇，還惦記著讓軍來建安侯府護衛。

這些，都不是空來風之事。

陛下要守的不是建安侯府。

陛下要守的是姐兒的孃家……

但他從陛下語氣中聽出了不滿，這不滿，是明顯衝著建安侯府來的，衝著祖母、父親，還有他來的，他近乎可以斷定，此次若不是陛下要接姐兒宮，必須要抬著建安侯府的緣故，此時的建安侯府怕是已經吃不了兜著走。

建安侯世子叩首，“陛下恕罪。”

一語雙關，當聽懂的自然能聽懂。

李徹看了看他，沉聲道，“你讓朕很失。”

建安侯世子垂眸。

李徹的聲音繼續在頭頂響起，“太傅同朕說，你是他信得過的人，寧王之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建安侯世子眼底猩紅，這一層紙隔在君臣之間的紙始終要破。

“微臣護駕不利，請陛下賜罪，微臣願一力承擔。”建安侯世子叩首。

“楚頌平，你拿什麼承擔！”李徹將手中奏摺扔到了一側。

建安侯世子大駭，額頭地麵，叩首不起。

李徹惱道，“朕若不想著讓楚頌連宮伴駕，你們建安侯府的臉這回都丟了，你給朕說，你拿什麼承擔！”

“陛下恕罪！”

李徹憤然，“這當朝中這麼多雙眼睛是瞎的！還是當言史的耳朵是聾的！還是當京中這些世家都是吃素的！寧王之，旁的世家在做什麼，你建安侯府做了什麼，你捫心自問！你要朕怎麼在旁人麵前一碗水端平？是廢了你們楚家，還是剝了你們楚家的世襲封號，像陸家，劉家，侯家一樣？”

建安侯世子閉目，陛下是句句說在刀口上。

陸家，劉家，侯家都仗著是百年世家，行得都是同祖母和父親所行一樣的舉。

陛下已經陸續了陸家，柳家和侯家三家的人，卻唯獨剩了楚家冇。

在旁人看來，是因為楚頌連在宮中伴駕的緣故……

但建安侯世子心中澄澈，就似鈍劃過，一步錯，如同步步錯，而後舉步維艱。

李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強下心中的火氣，良久，才似恢複了些許平和，“中宮之位一直懸空，寧王之後，此事在朝中必定提上議程。朕還留著建安侯府，是因為楚要主東宮，建安侯府就必須還是早前的建安侯府。朕的意思，你聽懂了嗎？”

聽到“中宮之位”四個字，建安侯世子就僵住。

他是想過陛下喜歡楚，想過陛下要後宮專寵，卻冇想過陛下抬出的是中宮之位！

原本，建安侯府是當得起。

但這次寧王之過後的建安侯府本無功，毫無建樹，甚至……

他忽然意識到陛下會如此惱意的原因。

若是冇有楚頌連宮伴駕，今日的建安侯府許是會同陸家、劉家、侯家一樣獲罪。

一個獲罪的建安侯府，是出不了中宮的的。

建安侯世子腦中“嗡”得一聲空白，他是冇想到，有一日，建安侯府是因為楚的緣故豁免……

“聽懂了就回去，將朕的話原封不說給建安侯和老夫人聽。”李徹言罷，喚了大監換茶。

大監時，建安侯世子亦剛好起說話。

李徹似是也恢複了早前的，在大監和侍跟前給建安侯世子留足了麵，溫聲道，“朕明日讓人去接楚楚回京，應當能趕上臘月初九的賞梅宴。旁的事，你讓府中準備，朕會在年關前命禮部籌備大婚。”

建安侯世子領旨。

“跪安吧。”李徹似是也乏了。

待得建安侯世子退出書房，大監才上前。

方纔李徹全然冇有避諱大監，大監心如明鏡著。

在大監看來，六小姐宮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陛下何時對人，像對六小姐這般上心過？

其實這中宮的位置，早一些晚一些，都是六小姐的，隻是陛下不願意讓六小姐委屈，宮便想要六小姐冠加，寶璽冊，中宮之主。

太監也不穿，隻是自顧著低頭笑了笑。

“你在哪兒笑什麼？”李徹瞥目看他。

大監掩了掩袖，莞爾道，“老奴是笑，陛下特意挑了臘月初九這一日做賞梅宴，是想在這一日見六小姐，臘月初九是六小姐的生辰，陛下其實就是想同六小姐一道過生辰……”

李徹惱火看他，“大監，你這張可是越來越冇個遮攔了？以為朕不罰你是吧？”

“哎喲，陛下明鑒！”大監連忙跪下，歎道，“陛下不知，前兩日大長公主來宮中磨了老奴好久，就問這臘月初九究竟是什麼日子，翻來覆去過不去啊，老奴這是頭髮都愁得快冇了，才勉強應付了過去，這兩日總算冇來了。老奴這不就等著六小姐回京，陛下昭告天下嗎？也不必老奴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得管著自己這張，生怕自己將六小姐的事一不小心給說出去……”

分明都是打趣話，說得極其委屈。

大監伺候李徹的時日長，最得清他的脾氣，亦知如何緩和先前李徹見過建安侯世子後的沉悶氛圍。

這次建安侯府雖未倒戈，卻閉門戶，與天子劃清界限，實則怒了陛下的底線。

若不是六小姐的緣故，建安侯府許是大廈將傾。

早前，陛下對建安侯世子的態度已算有度，所有這些在大是大非麵前，與天子劃清界限的世家，在寧王之後都差不多應是要冇落了……

大監心知肚明，也知陛下對待建安侯府一事上的難，故而建安侯世子一走，大監便有意無意提了六小姐的緣故。

李徹果真角勾了勾，淡聲道，“行，朕全你，臘月初九當日，你晨間就去城門外親自候著，替朕將楚楚接到賞梅宴上來。你去，就等於朕去，也等於昭告天下，朕日後不會有人再問你了。”

大監連忙謝恩。

由得大監這番鬨騰，李徹先前因為建安侯府一堆破事兒壞了的心似是才慢慢好轉。

今日是臘月初三，州到京中，往返六天夠了。

李徹握筆的指尖微微滯了滯，他是想了，與日俱增，一發不可收拾……

******

馬車上，楚看著從州邸拿走那盆南天竹，哭笑不得。

單敏科讓把這盆南天竹帶回京中給李徹，說是辟邪化煞的吉祥之。一年之遇刺兩回，回回都險些丟命，單敏科覺得有人該化一化煞氣。

楚回回看到這盆南天竹都忍不住笑，誠然，也不知道如何同李徹說起南天竹的事，但想起離開州時，單敏科仔細囑咐怎麼纔不要把南天竹養死的認真神，楚就覺得單敏科同李徹二人之間的相，許是比旁的舅舅與外甥之間更有趣……

思緒間，馬車緩緩停下。

此時應當還在京郊。

楚正起簾櫳，想問出了什麼事，就見大監笑臉迎上，“六小姐……”

是大監？

楚在東昌侯府的時候便見過大監，當時也多賴大監照顧，此時見了大監便也親厚。

“見過大監。”楚正下馬車行禮，大監慌忙上前，“哎喲喲，六小姐可使不得，陛下若是知曉了，老奴免不了挨陛下責罵。陛下讓老奴來城門口迎六小姐，說老奴來，便等於陛下親自來接了，陛下念著六小姐，讓老奴帶六小姐去見陛下。”

“眼下？”楚詫異，不是要先回建安侯府嗎？

大監多玲瓏的心思，當即笑道，“今日是六小姐生辰，陛下一直等著呢。”

楚微楞，既而臉微紅，去回龍鎮馬車上，迷迷糊糊說的話，他竟然都還記得，他要同一道過生辰……

楚唏噓，“今日纔回京，不便單獨見陛下……”

大監笑笑，“六小姐多慮了，陛下為了見六小姐，折騰了一圈人……”

楚羽睫微眨，大監禮貌道，“陛下讓大長公主今日在京郊辦了賞梅宴。”

要不，怎麼大長公主為何非要在他這裡尋究底？

其實賞梅宴本是後宮辦，但陛下後宮裡一人都冇有，賞梅宴又不能冇有主人，隻讓一群宮嬤嬤們辦。

所以京中能尋到的，也隻有大長公主一個。

隻是，賞梅宴？

楚不由愣住，下意識看了看自己這裳，全然是風塵仆仆的趕路妝，這麼出現，怕是對大長公主不敬。

大監喚了側，既而有三四個宮端了手中的錦盒上前，大監笑道，“六小姐不必擔心，等到賞梅宴前，就能收拾妥當了，陛下說了，今日是六小姐的生辰，當穿醒目之。有陛下在，從今往後，六小姐不必再忌諱旁人眼。”

楚目微微怔了怔。

*****

李徹巳時便到了賞梅宴，眼下已快至午時。

李徹一麵同大長公主說著話，一麵頻繁得看著一側的日晷，心裡估著人也差不多該到了。

旁的貴都藉著同大長公主說話的機會，爭著在李徹跟前臉。

李徹麵溫和應著大長公主的話，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心不在焉，目時不時都要往日晷上去，似是在等什麼人……

溫國公的孫上前同大長公主說話時，有侍快步到了李徹跟前，悄聲道，大監回來了。

李徹似是眸間才恢複了清亮，大監是去接楚的，李徹邊的笑意都浮起，起朝大長公主道，“姑母，朕去接個人，稍後回。”

“哦……”大長公主錯愕，溫國公的孫還跪在跟前，目送他離開。

賞梅宴在京郊梅園。

梅園有四道門，東門常閉，西門供賞梅宴上伺候的宮，侍和侍衛同行，京中的貴和世家子弟都是走北門，隻有天子和大長公主從南門。

眼下，馬車行至梅園南門。

遠遠去，應是景緻最好的一。

馬車在梅園南門外緩緩停下，簾櫳起，楚深吸一口，雖然大監早前就複述了李徹的話給，但還是有些不習慣當下穿在上的明豔彩，當下，以為是大監上前，楚還是決定同大監如實說起，“大監，我還是有些不喜歡這裳，可不……”

話音未落，整個人都怔住。

映眼簾的，不是大監，而是一靛龍袍，五緻，笑容溫和人的李徹。

“是還備了旁的服嗎？”李徹淡聲問。

大監上前，“有。”

李徹笑了笑，目轉回楚上，悠悠道，“楚楚，朕替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