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雨把孩子送來南城，加上慕谷玥隨行，郁林江又把自己跟郁庭川喊過來，宋傾城心里有了相應的猜測，卻不是百分百的確定。

郁林江把茶杯放回到案幾上，Joice住的是高級病房，不說裝修布置，家也是一應俱全。

“從家里直接過來的？”郁林江問宋傾城。

宋傾城掩下了探陸錫山的事，只說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好在外面，剛剛答完，有護士進來給Joice換另一個輸袋。

小孩手背的靜脈纖細，輸的針頭在胳臂肘。

護士把針筒到寫著‘氯化鈣’的輸袋上，細長的管子晃，針頭仿佛隨時都會退出孩子的皮表層。

宋傾城剛好站在病床附近，幾乎是下意識，上前兩步，手輕輕按住Joice左手臂上著針頭的位置，看著護士調整好點滴速度，又不聲的松了手。

護士很快離開，病房里恢復安靜。

郁林江看著蘇瑩待：“你先出去，帶上門。”

蘇瑩點頭，踩著高跟鞋出去。

這時，慕谷玥開口：“過年回谷家的時候，我那妹妹又提了蘇瑩的工作，希回北京，小丫頭脾氣倔，不愿意，說要在南城這邊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

后半句話，有開玩笑緩和氣氛的意圖。

果然，郁林江的臉好轉，點頭說：“蘇瑩很會做事，當初來恒遠應聘，算是瞞著所有人，能做出績，也是個人能力出眾。”

宋傾城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談，得到一個出意料的信息。

——蘇瑩是慕谷玥的外甥。

也就是慕清雨的表妹。

有了這層關系，蘇瑩以前自然不怎麼待見。

宋傾城正想著事，左手小手指突然被握了一下，低頭去看，Joice拍了拍床畔，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瞅著，目出親近，孩子的意思很明白，讓別站著，可以坐在床的邊上。

方才的時候，郁林江有讓宋傾城坐去沙發那里。

只不過宋傾城沒過去。

恰巧，護士在那個時候進來。

宋傾城其實不想跟慕清雨一塊，月初墓園的事歷歷在目，即便不再追究，卻不可能若無其事的和慕清雨客套寒暄。

說到底，宋傾城只有二十出頭，做不到真的喜怒不形于，在某些為人世方面有自己的固執，而這種固執，很多時候會被認為是沉不住氣的表現。

在Joice干凈眼神注視下，宋傾城在床畔坐了下來。

現在有孕，站太久難免覺得累。

沙發那邊，郁林江跟慕谷玥在聊生意上的事，并不熱絡，卻能避免冷場，慕清雨靠坐在椅上，始終很閑適的態度，三十幾歲的人優雅，宋傾城心想，不是慕晏青的點破，自己就算有所懷疑，也證實不了墓園被強拆是慕清雨在背后做的。

聽慕晏青說完那些事，宋傾城看待慕清雨這個人，不再只把對方擺在郁庭川前妻這個位置上，心里那點吃味逐漸的淡去。

可能因為——

就像慕晏青說的，那段婚姻不過是一場讓彼此心疲憊的錯誤。

過了會兒，宋傾城起去上廁所。

沒用病房里的洗手間，而是去過道上的公衛。

宋傾城跟郁林江他們共一室，無話可講，與其傻坐著，不如出來氣，在盥洗臺前洗手的時候，想到郁庭川也會過來，心中也有疑問，郁林江有沒有告訴他慕清雨母跟Joice也在，還是說，慕家那邊有跟他提前打招呼？

畢竟，Joice如果要養在爸爸這里，不是母親那邊能單方面決定的事。

從洗手間出來，宋傾城沒立刻就回病房。

走去走廊盡頭的窗臺前，拿出手機給郁庭川打電話。

不是質問，只是想把事告訴他。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宋傾城聽到郁庭川問有沒有睡午覺，察覺出他好像不知曉自己也在醫院，開口道：“我在醫院，董事長打電話我過來的。”

“什麼時候？”郁庭川在那頭問。

“就剛才。”宋傾城又說：“Joice的臉上過敏，在輸，孩子的媽媽跟外婆都在。”

不管郁庭川知不知道這些，都用一句話簡單代了目前況。

郁庭川接腔：“我已經在三橋上，十分鐘后到醫院。”

這句告知的言外意，讓自己安心等他過來。

慕清雨在醫院，郁庭川過來就會到。

宋傾城沒見過郁庭川和慕清雨離婚后的相，是能像朋友那般自在談，還是視若陌路人的冷淡，慕清雨在婚姻里的不忠，又因為另一個男人提出離婚，設地的想一想，換做是，心里的介懷沒辦法輕易消除。

掛斷電話，宋傾城忍不住想，無論郁庭川怎麼對慕清雨，自己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在跟庭川打電話？”人的聲線傳來。

宋傾城偏頭，瞧見了坐在椅上過來的慕清雨。

慕清雨臉上的妝容很致，邊掛著淺笑，著宋傾城說：“Joice見你一直不回來，有些擔心，我就幫他出來看看。”

比起宋傾城的心有芥，慕清雨表現得就像個沒事人。

畢竟，當時挖的不是慕家祖墳。

這樣單獨面對慕清雨，宋傾城沒想過逃避，也沒因為墓園的事就對慕清雨心生畏懼，有疙瘩不代表有影，哪怕對方年紀比大，說話腔調端的是長者風度，無形中讓矮了一截。

宋傾城面上不顯，角跟著微微彎起：“我以為慕士又是出來氣的。”

“慕士？”慕清雨挑眉：“上回宋小姐見我，還稱呼我為慕小姐。”

“那時候不知道你就是Joice的媽媽。”宋傾城實話實說：“當時只覺得慕士的年齡有些大，不過現在社會，晚結婚的生很多，后來得知你跟Jocie的關系，覺自己那聲慕小姐太過唐突。”

“是麼，我倒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慕清雨的語氣淡淡。

宋傾城沒接腔，準備走人。

恰在這時，慕清雨又說：“Joice很喜歡你，在北京的時候就常念叨你，我把他送來南城，上不能說什麼，心里指不定高興什麼樣。”

“……”宋傾城沒有接下這句話。

慕清雨才是Joice的母親，怎麼都不到來越俎代庖。

旁邊，忽然傳來打火機的咔聲。

宋傾城回過神，發現慕清雨指間夾了士煙正準備點火。

然后，慕清雨似察覺的抬眸，眉眼染了些許風，看著宋傾城莞爾，收起打火機跟香煙：“差點忘記宋小姐現在有孕，吸不得二手煙。”

宋傾城也莞爾：“吸煙有害健康，慕士也悠著點。”

“宋小姐是這些年第一個勸我別煙的人。”

慕清雨的話里有緬懷：“以前也有人這樣關心我，可惜我沒在意，現在想起來，只覺得不更事，想后悔都來不及。”

說著，慕清雨重新看向宋傾城：“我的煙癮是在澳洲時染上的，這些年，無所事事的時候，我就會坐在臺上出神，總覺得該再做點什麼，想到以前邊男人靜靜煙的樣子，于是就學他開始吸煙吐煙圈，可惜的是，過去七八年，我還是沒領略到他煙時的那種心境。”

這個男人，宋傾城很自然的聯想到郁庭川。

而不是慕清雨曾經慕的對象。

慕清雨的話里沒過多暗示，宋傾城卻知道自己沒誤解，這就是慕清雨要表達給的意思。

然而，宋傾城聽了并未產生憤懣難擋的緒。

跟郁庭川怎麼樣，好與壞，不是慕清雨通過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慕清雨背叛婚姻是不爭的事實，和郁庭川再無可能也已定局，宋傾城不想費心思去分析慕清雨對郁庭川的變化，是依賴也好是喜歡也罷，慕清雨越是放不下郁庭川，宋傾城越發篤定，郁庭川是值得共度余生的男人。

“我聽政深提過，宋小姐是去年認識庭川的。”

慕清雨莞爾：“這樣算起來，我比宋小姐要早認識他十幾年，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該晚一點認識他，等到我真正起來，能弄懂什麼是真的喜歡，那時候的我，最起碼不會在婚姻里那樣傷害他。”

聞言，宋傾城稍稍握手機。

慕清雨又說：“庭川向來話，在日本留學的時候，要不是政深，我和他很難悉起來，2006年，當時彩屏手機已經很流行，他卻還在用藍屏的諾基亞，平日里總穿白襯衫跟休閑，真的要去面試，在住找不到合適的西裝，他出國留學沒拿家里的錢，什麼都靠自己，那個時候我差不多陪他逛遍東京都所有的中古店，只為了選出一套最合適的西裝，后來我喜歡上別人，他還是答應跟我結婚，婚后不管我做什麼，他都會包容我，我提出要離婚，他依舊包容我，毫不猶豫的簽了字。”

說到這里，慕清雨邊的笑意不減，眼底卻有淚：“他什麼都依著我，以致于離婚后，我就像離開大樹的藤蔓，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