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點頭：“確實讓人唏噓。”

說著，扭頭看著江遲問：“江醫生，像這種惡腦瘤，是不是要做化療？”

“這個不好回答，惡腦瘤的治療是個系統的過程，就目前治療的現狀而言，惡腦瘤依舊是醫學上未被徹底攻克的疑難雜癥，后做化療，是很多病人都會選擇的治療方案，但是，化療雖然殺死了癌細胞，也有相應的副作用。”

江遲的意思很明白了，不管慕清雨的腦瘤可不可以治愈，健康肯定不能再跟以前相提并論。

早上出門，郁庭川開車送宋傾城去學校。

郁庭川在路上接到一個電話。

宋傾城坐在副駕駛座上，聽筒里的聲音有些外放，聽出對方是個男人，沒有出聲打擾，安靜等著郁庭川結束通話。

這通電話是慕晏青打來的。

慕晏青昨晚從部隊直接趕來南城，他在電話里說，慕清雨得知自己腦子里長了腦腫瘤，不肯配合醫生治療，護士給掛好點滴，結果護士一轉，就拔掉了針管，不管家里人怎麼做思想工作，慕清雨都聽不進去。

郁庭川聽完，掛了電話。

“況是不是真的很嚴重？”宋傾城問。

自從外婆突然過世，上沒說，心里卻對生離死別有些畏懼，特別是自己腹中有了寶寶，在期待這個小生命的同時，聽到旁人得了癌癥，心或多或會到影響。

如果說，新生命給人的覺是春暖花開，那麼癌癥，就是一場抑的雨綿綿。

郁庭川把手機給，讓放回儀表臺，自己的大手回到方向盤上：“不配合治療的病人，設備再先進的醫院都束手無策。”

宋傾城聽了，心里有猜測，慕晏青打這個電話，沒有明說讓郁庭川去醫院探，不過應該有這方面意思。

加上昨天晚上，顧政深來了云溪路八號園。

現在，慕清雨又拒絕治療。

宋傾城不想隨便揣測一個癌癥病人，但是種種跡象表明，慕清雨應該是想見郁庭川的。

江遲對說的那番話，宋傾城也聽得懂，是怕因為郁庭川去看生病的慕清雨就胡思想。

如果慕清雨只是出了場車禍，宋傾城確實不愿意郁庭川去探，畢竟那場事故，據江遲的說法，是慕清雨自己導致的。

如今這樣——

不是不通理的人，不會抓著郁庭川不讓他去醫院。

更重要的原因是，就像昨晚說的，相信郁庭川的為人，不是跟前妻藕斷連的男人。

郁庭川往日的言行，也給了足夠的安全。

二十來分鐘后，路虎停在三中校門口。

宋傾城下車，沒急著離開，副駕駛車窗降下來，趴在上面，看著車里的男人，想了想開口：“醫院里病菌多，如果你去，回來記得洗手啊。”

郁庭川投過來的視線很溫：“下早自習的鈴響了，進去吧。”

宋傾城點頭，直起，不忘告別：“那我進去了。”

離開時，仍然會有些依依不舍。

走到校門口，發現那輛路虎還停在路邊。

有些細節總是讓人暖心。

宋傾城喜歡這種覺，當回首，那個人依舊在遠，目溫暖的看著自己，好像只要他在那里，不管前面有什麼，都能一往直前。

回想起過去一年，對來說，跌跌撞撞，失去的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邊有了個讓依靠的男人。

……

郁庭川去醫院，已經是下午。

彼時，江遲睡了一覺，繼續回急診室當值。

下車以后，郁庭川先給江遲打電話，去了江遲的辦公室，江遲看完病人回來，推開門就看到手撐著窗臺遠眺的郁庭川。

郁庭川聽到靜，轉過頭。

“沒有直接過去病房？”江遲把病歷放在辦公桌上。

“不急。”

郁庭川來這里，是為了解況。

江遲明白好友想知道什麼，如實告知：“北京的腫瘤科專家中午就到了，這會兒應該還跟院長他們在開會，商量醫治的方案，剛好發生這起車禍，慕清雨的況，恐怕不好隨便出國。”

說著，江遲嘆了口氣：“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世事無常。”

郁庭川問他：“政深還在醫院？”

“早上在，下午我沒過去。”

江遲早上出手室，去重癥病房探過，畢竟認識一場，況且，顧政深昨天給他打了電話。

得了癌癥的病人，特別是惡的，江遲作為醫生，沒有見過能活到老的，即便能活個十年，也是伴隨著痛苦的治療，奇跡發生的概率從來都是千萬分之一。

江遲也知道，郁庭川會來醫院探慕清雨，談不上夫妻分，更多的是因為人。

探病，不代表要抱頭痛哭。

也不是一定會出現為安病患就讓人承諾的況。

一個癌癥病人每天住在病房里，打針吃藥，時不時疼的死去活來，還有多力顧得上風花雪月？

郁庭川來見慕清雨，是不能避免的，兩人離了婚但有個孩子，慕清雨現在這樣，就是孩子那里也需要有個待。

拋開這些考慮，再來看一眼，也算是給自己積善。

一個人做過再多的錯事，生命真要走到盡頭，再去跟掰扯計較，意義已經不是很大。

郁庭川沒坐多久，起離開了辦公室。

重癥病房前，慕景榮夫婦都在，慕景榮坐在過道座椅上，邊站著書，至于慕谷玥，正輕聲跟醫生討論著什麼，一夜未睡，臉尤為憔悴，瞧見郁庭川走過來，止住聲，眉眼間的擔憂很重。

醫生見狀，先行離開。

慕景榮在書的提醒下轉頭，看到郁庭川后站了起來，沒有擺上位者的架子，開腔道：“過來了？晏青跟那些專家在會議室里，他妹妹現在這況，最差也就這樣了。”

得知兒搶方向盤釀這場車禍，慕景榮氣得不輕，原本不想理會，誰知兒被查出來得了惡腦瘤。

撇開剛正不阿這點，他終究還是一位父親。

所以，讓書訂了機票，大清早就從首都趕過來。

郁庭川和慕景榮在門外說完幾句話，推開病房的門進去。

慕清雨正靠在床上，神怔忡的著窗戶外，額頭過針著紗布，手臂用石膏打好固定著，聽見開門聲，回過頭來，看見郁庭川的那刻，的眼里立刻有了神采，張出聲：“庭川……”

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慕清雨注視著走近的郁庭川，就知道，他不會不管的。

郁庭川站定在床尾，單手還著袋，開腔問：“現在覺怎麼樣？”

男人聲線平靜，聽不出多。

“還好。”慕清雨看著他，想起自己的病，緩聲道：“我腦子里長了東西，還是惡的。”

沒等到他的寬安，慕清雨心里失，轉開眼看著窗外，再度開口：“八年前的車禍，我失去一雙，八年后的今天，我得了腦瘤，有時候抱怨命運對我不公平，讓我在上迷失，又在上折磨我，對著在意的人，無法再靠近，只能遠遠的看著，看著他對別人好，和別人生兒育，而我，什麼都不是。”

說到這里，的眼眶潤：“我以為我只要等著，你就會慢慢原諒我，我和你在日本相遇，難道不是緣分麼？那個時候，看到你工作辛苦，我就忍不住想照顧你，我能覺到你對我跟其生不一樣，可惜我明白的太晚，后來我恍然大悟，你卻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了。”

“既然已經過去，沒必要再去追憶。”

郁庭川深邃目注視著：“當年你在日本為我做的，我很激，至于緣分這種東西，以前我不相信，包括現在。很多事都是人為爭取的，錯把巧合當緣分，最終耽擱的只會是自己。”

慕清雨看過來，視線逐漸模糊：“你不相信我們的緣分，那你跟別人的呢？是不是你就喜歡這種被算計的？我在澳洲等了你七年，整整七年，你不表明態度，你向來話不多，我只當你是在跟我慪氣。”

“結果突然有一天，我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你前夫找了個高中生，連孩子都有了，你能明白我當時的心麼，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掌，我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離婚后你單這麼多年，有其人很正常，當初是我做的不對，你也是男人，不可能真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以為我只要耐心等下去就會有結果，可是我等來的，是你跟別人結婚的消息。”

的眼淚掉下來，深吸了口氣：“我不甘心，你明明是我的丈夫，怎麼就了別人的？你有了別的一家三口，我跟Joice又算什麼？送Joice回國那天，我坐在車里等他放學，看到他背著書包出來，我就想，如果我的雙還有知覺，如果是我自己開車，當時會不會就這樣沖過去碾死他，連帶著把自己的命也了結。”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活在日復一日的懊悔里？

過去那兩年婚姻，發現，自己記得的事都跟郁祁東有關。

那一刻，心里有慌張。

能在深夜靜下來去回憶的，只有在日本的那些年，所以更加抱著讀書時候的相冊不肯放開。

以前也有朋友勸，如果打算復婚，不要傻乎乎待在澳洲，男人一旦擺婚姻的枷鎖，很容易習慣單的生活，到時候再想讓他回歸家庭就很難，尤其是郁庭川了恒遠的總裁，份地位不同往日，哪怕他離過婚，圍繞在他邊的人也不在數。

慕清雨聽著這些，有晃神，也會睡不著，但依舊沒選擇回國，因為了解郁庭川，知道他不是那種流連花叢的品行。

郁庭川不像他生風流的父親，別說是到找人，連跟人笑著閑聊的況都很見。

慕清雨認識他多年，知道他跟顧政深不一樣，可能是私生子的出，他說話行事都很斂，好像做什麼都不會出錯，也因為如此，大學時候的郁庭川，給人的印象就是沉悶。

在顧政深搞花樣追求生的時候，郁庭川不是看書就是看市，他的生活里，永遠沒有激這個詞的存在。

以前的慕清雨，想要轟轟烈烈的，所以飛蛾撲火，最后卻被火狠狠灼傷，差點灰飛煙滅，歲月流逝，逐漸明白，最真實的都很平淡，激纏綿會消退，最終都會歸于柴米油鹽的生活。

終于明白郁庭川想要的夫妻生活，自己卻了局外人。

“我以為自己足夠了解你，可是現在才發現，原來不是這樣的。”慕清雨笑著流下眼淚：“你把Joice記在你的名下，不是因為有所留，是為了付敏對不對？所以，我把真相告訴郁菁，你會那麼生氣，哪怕知道我跟你大哥有染，你都沒有那樣對我發火。”

郁庭川卻說：“你從來沒有真的了解過我。”

聞言，慕清雨抬頭看他。

的臉上有淚痕。

“讓你在我的住見到我大哥，可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失誤，包括后來跟你結婚，也是我考慮不周全，以為這樣，你就能忘掉不該有的想法，結果只是讓你變本加厲。”郁庭川立在床邊，長拔，卻給的迫，讓不過氣來：“察覺到你跟大哥不對勁，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對大嫂，我有愧疚，對郁菁也是一樣，所以才會認下Joice。”

慕清雨的臉蒼白，就像被突然擊垮意志。

很彷徨，很無助，神恍惚。

“我們之間就算沒旁人也不會再有可能，你在余饒做的事，我沒有跟你追究下去，是顧及你父兄的面，有些事不捅破那層紙，我以為你都明白。”

微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吹得慕清雨的眼周刺疼，也吹得猶如掉無底的冰窟。

“就這樣吧。”郁庭川再度開腔：“趁你現在還有力，改天我會讓律師過來，解決好Joice的養權問題。”

慕清雨忽然問：“你以后還會到醫院看我麼？”

“……”沒等到想要的答案。

有的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否認。

雖然保住了對方的臉面，卻像無形的利刃，扎進人心口卻不見，偏偏讓人疼的掉下眼淚。

離開前，郁庭川看著說：“好自為之，不為了Joice，也當是為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