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看向梁園：“你聽得懂嗎？”

　“呃……只言片語。”

　梁園似乎是在沉思中。皇帝撇撇：“只言片語？還不錯，朕還以為你一句聽不懂呢，到底是和禮部一起接待過外國使臣的，竟也學到一些這鳥語的皮。”

　梁園一挑眉：“我哪里耐煩跟那些使臣學？何況他們出使大夏，自然該用我大夏語言流，我這點皮，是當初跟阿樓學的。”

　皇帝哈哈一笑：“我沒記錯的話，江月也是個半吊子吧？他畢竟沒真正去過番邦外國。”

　“是。”梁園點頭：“他會的也不多，不過基本上能聽懂。但是……”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看向皇帝：“有一個詞是他特意教過我，而在這孩子的話里，這個詞反復出現了好幾次。”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什麼詞？”

　皇帝也來了興趣，只聽梁園淡淡道：“您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番薯嗎？阿樓曾經特意提到過。”

　“番薯？”皇帝一愣，旋即回想起來，不由容道：“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旱澇保收的番薯？”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蘇挽秋興轉，對沈元熙道：“太好了，他們手里真的有生地瓜，漂洋過海運來的，雖然只有一小袋，但也足足夠用。走，咱們跟著去看看。”

　說完又湊到沈元熙耳邊，輕聲道：“這地瓜我是一定要買下來的，哪怕他們漫天要價，甚至若不肯賣我，豁出去咱們就做一回強盜，搶也要搶來，搶完了再給錢，真到這個地步，可就全看你的了。”

　沈元熙：……

　看著蘇挽秋歡天喜地跟兩個洋人去了，沈元熙一臉無奈跟在后面。皇帝便看了梁園一眼：“按照你說的，這番薯當日連江月都頗為重視，就這樣給他們一雙小兒？”

　梁園笑道：“有何不可？若不是那蘇姑娘，你我還會認識這番薯不？既認識，又如此興，自有的道理。我看仿佛有竹，咱們只須關注他們兩個，還怕將來這番薯跑了不？”

　皇帝搖頭道：“別只是看見了新奇東西，所以興吧？不說別的，只說種植之事，哪有那麼簡單？”

　“您有所不知。”梁園哈哈一笑：“我聽聞榮親王曾獻白糖于皇上，您可知這白糖的來歷？”

　“我怎會不知？”皇帝奇怪地看了梁園一眼：“他那個小舅子跑去京郊靜養，無聊之下盤了一家糖坊，得了白糖的方，才會做出那般欺霜賽雪的白糖，更可貴是其滋味，遠勝其余各雜糖。”

　梁園點點頭：“終究是吃喝之事，看來您也沒放在心上，所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家公子的糖坊并不是用南方甘蔗來制糖，而是用的一種做甜菜的食材，據說那甜菜出糖量毫不比甘蔗差，假以時日，北方這邊的制糖業，或可完全離甘蔗，只以甜菜為主。”

　皇帝面一震，失聲道：“果然如此，那可真是百姓之福。”到底是皇帝，眼格局在那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制糖業的變化，會給天下百姓帶來多大福祉。

　梁園道：“我也這樣想的。只是這甜菜又牛皮菜，野外生長極，若只靠這點野生甜菜，無異于杯水車薪。好在如今有人種植功，再過幾年，便可在京郊推廣開來。”

　“是誰有這樣本事？又或是那甜菜很容易種？”

　皇帝說到這里，忽地恍然大悟，失聲道：“莫非……就是剛才那個……蘇姑娘？”

　梁園點點頭，對蘇挽秋的事，上次在京城他見了沈元熙和蘇云，了解到許多，也知道落水后的奇異經歷。

　因都說給皇帝聽了，皇帝便笑道：“如此說來，這孩子倒還真有些造化，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于別人不過是句安之語，于倒真是上天垂憐。”

　梁園掌笑道：“正是如此。”

　兩人絕口不提反常為妖的事：再怎麼著，不過是個莊戶子，只要不造反，何足掛齒？若果真能于種植一道大放異彩，便是只狐貍，那也認了。即便哪一天出狐貍尾，全天下喊打喊殺，皇帝也要封個國師供起來。當然，前提是你得好好種地，別想其它。

　蘇挽秋毫不知，自己這就在皇帝陛下心里掛上號了。和沈元熙同兩個洋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他們落腳，一個破落的教堂。

　這兩人不是傳教士，原本跟著船隊過來，想著發一筆橫財，結果到了才發現，發財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那些貨，遠比不上同行的，到如今也沒賣出幾件，因窮困潦倒，無錢住店，只能來教堂落腳，平時幫忙做做雜事換口飯吃。

　這番薯乃是他們從故鄉帶來，平日里十分珍惜，只有實在得難時，才煮兩吃掉，所以這會兒倒還剩下大半袋子。

　蘇挽秋此時就正看著這剩下的大半袋紅薯，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

　算算時間，這一袋紅薯應該是在它們剛長半的時候就被摘下來，難怪一個個瘦小干枯，這都不是營養不良，這幾乎可以算是嚴重貧了。

　沈元熙瞪眼看了一會兒，到底忍不住，扭頭問蘇挽秋道：“你說……這個東西……能吃？還能種？產量還高？甚至大的能有三四斤？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蘇挽秋嘆了口氣：“很正常，現在連我都不太敢信。”

　拿出一番薯：“論理，番薯應該中秋前后出土，你算算，他們在海上就走了一個多月，來這里又耽擱了幾天，秋前就給刨出來，能長這樣已經是天賦異稟。”

　沈元熙：……“就這個，還天賦異稟？”

　“若不是天賦異稟，只怕連種都種不出來。”

　“你確定這個能種出來？”

　沈元熙幾乎是驚出聲。蘇挽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總要盡力一試。”看向沈元熙：“除非種不出，若能種出來，我讓你好好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