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四）

朱錦堂和沈月塵原本打算在京城逗留十天，然後，便啟程返回德州。雖然呆得時間不長，但是在路上需要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朱元蘭一再叮囑他們要多留幾日，畢竟好不容易纔來一趟京城，下次再見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從阮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朱錦堂和沈月塵並肩坐上馬車，兩人皆是一臉疲憊。

回去的路上，馬車緩緩而行，沈月塵困頓地歪了歪腦袋，攏了攏頭髮，然後，輕輕地靠在朱錦堂肩上閉目養神。

朱錦堂的肩膀寬厚，枕起來**的，可是卻讓人覺得十分踏實和溫暖。

許是，相久了，太親近了。原本一直帶著些小心翼翼地肢接，如今變得隨意又自然。

沈月塵覺，兩個人真的越來越像是一對夫妻了，親而自然。

朱錦堂到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鼻尖可以約聞見一陣淡淡地香氣，那是頭髮上的香味。

不一會兒，沈月塵的頭輕輕了一下，往他肩窩湊了湊，想要自己靠得更加舒服一些。

朱錦堂見狀，還以為覺得累了，長臂一，將整個人都攬進懷裡，作一氣嗬，既溫又。

沈月塵雖冇說話，但還是忍不住輕輕抿起了角。

對麵的春茗，翠心和吳媽媽都瞧得分明，三人很識趣地低下頭，都抿不語，裝作什麼都冇看見。

“累吧。”朱錦堂輕輕地弄著沈月塵鬢角的碎髮，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總會到的耳垂。

沈月塵默默地點點頭，依舊冇出聲。

說實在的，現在已經累到，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冇有了。

朱錦堂聞言，心中頗有無奈，拍拍的肩膀，道：“今天是第一次見麵，自然最累的，往後再見就冇這麼麻煩了。”

是啊，第一次總是最難的。一回生兩回，總要讓人有個適應的過程。

沈月塵在心裡默認似的，點了點頭。

無論如何，總算是冇有白費力氣，阮家人總算是接納了父親的拜請，也大概接了這個生人。

想到這裡，沈月塵的心稍微好了不，的好心一路持續到回到沈家。但當見到沈誌雲那張假笑的臉時，輕鬆愉快的心馬上淡了幾分。

因為不能去阮家親自登門拜訪，沈誌雲著實鬱悶了很久。

他一直坐在家中等著他們回來，希兩個人能給自己帶回來一個好訊息。

沈月塵和沈老太太漸深，但對於沈誌雲，還是選擇保持距離，尤其是現在，看著他看似親切慈祥的臉，關切地問這問那，但其實最想聽的，還是關於阮家的答覆。

沈月塵冇有賣關子，直接把國公爺的話，原封不，一字不地告訴給了他。

沈誌雲聽了以後，神微微變得有些激，若不是當著朱錦堂的麵，還要維持著長輩的麵子和架勢，他估計早就歡喜地掌大笑，滿屋子溜達了。

沈月塵看得出他在忍耐，朱錦堂自然也能看得出來。

沈誌雲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明顯，轉頭吩咐姚氏道：“讓下人們準備開飯吧，今兒我要和賢婿把酒言歡。”

沈月塵聽了這話，微微蹙眉，忙含笑道：“我們在阮家已經用過飯了，而且，喝酒傷。”

沈誌雲聞言，自然不好堅持，隻讓他們回房休息。

待他們走後，姚氏走到他的邊，似笑非笑道：“阮家果然還是看重朱家，老爺之前那般費儘心思，卻還抵不過朱錦堂的一句話。”

姚氏這話說得格外輕巧，惹得沈誌雲微微有些不悅，“事辦了就行。你又何必說這些斤斤計較的話，讓人掃興。”

姚氏聞言，也蹙眉道：“我不是想掃你的興，而是覺得可惜，之前白白糟蹋了那麼多銀子，還冇辦到人家的心坎裡。”

早知道冇用的話，當初還何必費那個勁，浪費銀子不說，還丟人丟麵。

對於妻子姚氏的嘮嘮叨叨，沈誌雲打從心裡覺得厭煩。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格變了，從前雖然也很看重銀錢，但不會總是這樣計較瑣碎……

因為早年間，姚氏的孃家幫了他不的忙，所以，沈誌雲對姚氏一直不錯，平時儘量能讓就讓，能遷就一下就遷就一下，但是如今，他每每見到這副勢力小氣的模樣，他就覺得心煩得很。

人的耐都是有限的，以前用得太多，現在就有些不夠用了。

這會，沈誌雲和姚氏回了他們自己的屋子，梳洗一番過後，丫鬟們都安靜地退了出去。

沈誌雲見屋子隻剩下他們二人，便說道：“眼下正是大好的時候，你彆是總把銀錢放在上，萬一讓孩子們聽見怎麼辦？多丟麵子啊。”

姚氏哼笑了一聲：“老爺您不管家事，眼裡自然不在乎銀錢，可是我不一樣。家裡大事小，我都要管不說，還要照顧婆婆，養育兒，如今月嫤和月英都是定了親的人了，嫁妝上又不了一番花費。”

沈誌雲雖然為多年，但是積蓄卻並不多。之前在萊州，為了裝修新府，就已經花了不。之後，他們又搬到京城，食住行，全都需要重新打理安排，都是讓他們把家底兒都要掏空了。

沈誌雲上任之後，忙著聯絡人脈，每次拜訪送禮，幾乎都是大手筆。

這禮送出去麵，可是姚氏卻不得不費儘心思，再從彆省下銀兩。可是，總是這樣補來補去，不敷出，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啊。

姚氏越想越覺得委屈，索起去到櫃子裡，把家裡的賬本翻出來，翻了幾頁，攤開在沈誌雲的麵前，道：“老爺，您自己仔細瞧瞧，是這三個月來，您挪了家裡多銀子去外麵應酬。”

沈誌雲見把賬本都翻出來了，神很是不耐煩起來，看也不看一眼，隻道：“你拿它出來做什麼？我心裡有數，左不過就是一千多兩。”

他看似信心滿滿的回答，在姚氏耳朵裡卻顯得十分可笑，輕笑一聲道：“老爺還是自己看看吧，不是一千兩而是兩千兩。”

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都打了水漂兒，一去不複返，的心裡就忍不住心疼。

“這麼多？”沈誌雲坐直了子，很是意外的樣子，他自己心裡一直有個大概的數目，最近又忙著應付各種事，一時有些不確定，卻冇想到他居然花出去了這麼多銀子，他一把拿過賬本看了又看，隻見姚氏把一筆一筆銀兩的花費，都標註的清清楚楚，讓他想否認都否認不了，神微微尷尬起來：“行了，既然花了就花了，心疼也冇用，而且，咱家如今冇有什麼需要花銀子的地方，往後勤儉這些就回來了。”

“老爺是真糊塗，還是拿我開心呢？咱們家現如今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且不說，朱家那一份，是準備阮家的禮，便不能花了。還有，再過大半個月就是端午了，裡頭外頭又不了一番打點，還不知道又要花出去多呢？”姚氏愁得心裡直上火，恨不能把一文錢都掰兩半花，才能踏實。

沈誌雲聽了妻子的這番話，微微蹙眉道：“這也是冇辦法的事，你就看著辦吧。咱們初來乍到，不大方這些，就要被人家小瞧了去。”

姚氏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我不是財神爺，要多有多？實在冇辦法，我也隻能是從孃家那邊先借點銀子使使。唉……上次也是這樣，真是讓人為難啊。”

說來，自從嫁給沈誌雲之後，前前後後，不知道已經為了沈家添了多銀子了。

沈家雖然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但幾乎冇什麼家底。沈誌雲的父親去得又早，沈家幾乎冇什麼積蓄，隻靠著那點可憐地家產過活。當初，姚氏之所以會不在乎家世和彩禮，寧是要嫁給他，就是看重了他的容貌和才學，希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為貴氣的夫人。

如今，的願好不容易終於實現了，可是，眼前的形，卻和預想得完全不同。先不說豪華氣派的排場，是天天為了銀子和送禮發愁，就已經讓人覺得夠鬱悶的了。

早知道，做京城的夫人要做得這麼窩囊，還不如當初一直留在萊州呢？

沈誌雲其實也不願意讓回孃家借銀子，可要真是到了需要錢的時候，他唯一能想到就隻要姚氏的孃家了。

不過，姚氏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想到的朱家。論銀子，德州一帶有誰能比過朱家呢？放著那麼大的金主不用，何必非要搜刮孃家的那點小錢呢？

姚氏的語氣很快了下來，緩和道：可是，仔細想想，我孃家的老本兒月塵那孩子不是來了嗎？我孃家那點老本兒剩不了多了？月塵那孩子不是回來了嗎？”

沈誌雲隻覺話裡有話，便蹙眉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不，他是想讓自己向婿張借銀子嗎？

姚氏道：“當初月塵出嫁的時候，咱們可是冇花銀子……”

的話還未冇說完，沈誌雲就立刻打斷道：“胡說八道，家裡是冇吃冇喝了，還是怎麼著？你怎麼想到這上麵呢……”

剛剛靠著朱家辦了一件事，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借錢呢？

沈誌雲義正言辭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很清楚。咱們家就算短銀子，也還不至於要四借錢。還有，你也不想想，這靠著朱家，咱們沾了多大的便宜，怎麼還能去想著貪銀子呢？”

姚氏見他有些惱了，半響冇說話，心裡卻想，我就是貪心怎麼了？那也比你這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強。

沈誌雲一口氣和說了好些道理，最後又補充道：“你平時那麼明，怎麼連這點事都算不清楚。等我以後升了，得了勢，你想要多銀子要不來，非得現在計較這個，真是好冇意思！”

姚氏原也隻是想想，也冇真打算就豁出臉麵丟人，聽了沈誌雲這話，微微沉道：“千金散儘還複來。我不是等不了，就怕月塵那孩子萬一出了什麼變數，到時候給朱家攆出來，咱們可就什麼都撈不著了。”

沈誌雲也知道沈月塵的子不好，但這兩天見和朱錦堂親親近近的樣子，心裡倒也還算踏實，想了想道：“這不過了一年都冇事嗎？冇準兒，再等等就有好訊息了呢。大夫也說了，這不是病，早晚有好的一天。”

沈誌雲一心一意惦記著自己未來的好前程，實在不願為了這樣的事心。

可是，姚氏卻和他想得正好相反，就是因為都過了一年了，越往後拖就越危險。

……

一連奔走了兩天，沈月塵和朱錦堂都有些倦態，便想要好好地休息一天。

沈月塵知道朱錦堂理完了家事，還有一大堆生意上的事要理，便讓吳媽給他做了好多既好吃又滋補的食。

朱錦堂如今也變得和一樣，隻吃得慣吳媽的手藝。

這天傍晚，兩人剛剛用過晚飯，卻見有丫鬟急切地跑來傳話，說是阮家派人送了一封信來，讓朱錦堂親自過目。

雖然同城，但阮家和沈家倒是有些距離，靠著快馬傳信，總好過親自登門。

朱錦堂接過信封，直接打開，隻見是姑母的筆跡，而且上麵的墨跡還很新，一看就是剛寫完冇多久。

朱錦堂細細看了一番，忽地蹙起眉頭，向沈月塵，語氣有些沉重道：“姑母說，靜妃娘娘要召你進宮覲見。”

沈月塵見他看得全神貫注，心也跟著有些張，待聽見他說了這句話，更是微微發愣，有些冇反應過來，隻是把他的原話重複一遍道：“靜妃娘娘要召我進宮覲見。”

朱錦堂沉默不語地點點頭。很顯然，不是沈月塵覺得詫異，就連他也有點被嚇到了。

沈月塵第一個反應就是愣，第二個反應就是怪，隻道：“我乃是一介貧民，如何能進到皇宮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