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秋只覺子有些乏，見左右無人，索坐在棧道上，輕聲嘆道：“你說得對，這只是一條人工大運河，別說和海港比，就是和長江黃河比，也不知差了多去。”

　沈元熙隨即在旁坐下，看著河面輕聲道：“如今的海港固然沒落無人了，但是十幾年前，那會兒朝廷還沒有海貿，只江南就有好幾個港口，蘇州港泉州港等等，當真客似云來，說是停泊的船只一眼看不到頭，大街上隨可見金發碧眼的番邦人人往來，你先前說的那種三五層樓高的巨，咱們大夏也有，做龍船的，那是真正的大龍船，遠非如今行駛在運河上的龍船可比，這些船隊最遠甚至到過萬里海疆之外，那些地方也有國家也有百姓，然后那邊也有冒險者組的船隊，漂洋過海來到大夏……”

　蘇挽秋聽他說得投，忍不住扭頭看過來，只見沈元熙看向天邊，目里全是向往。便笑道：“說得仿佛你親眼見過似的。”

　沈元熙默然不語，片刻后收回視線，微笑道：“我雖未親見，但記載當年盛況的書籍，也不知讀了多，隨便想一想，腦海中便能浮現出那些盛大輝煌的場面。”

　說完又輕聲嘆道：“海貿……海貿啊！”

　“蘇挽秋雙手向后撐在棧道上，疑道：“說起來，朝廷為什麼要海呢？如今西方那邊……就是你說的萬里之外的那些國家，他們應該正在派遣大批人手，開辟海上航線，探索新的陸地。歷代君王都講究開疆拓土，其實這海上領域，遠比陸地要寬廣許多，同樣不能等閑視之。”

　“海上和陸地還是不同的，畢竟海里不能住人。”

　沈元熙哈哈一笑，卻見蘇挽秋正道：“不是這樣說。海里雖然不能住人，但是海里有無窮無盡的資源，海鮮倒在其次，其他的石油啊……哦，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陸地能到達的國家反而是數，但若是通過大海，你可以遠航萬里，將來誰是海上霸主，誰就會益無窮。”

　沈元熙看向蘇挽秋的眼神漸漸就變了，到最后幾乎是兩眼放，他一把握住蘇挽秋的手，激道：“蘇挽，原來你竟還有這番見識，真可稱為我的知己了。”

　蘇挽秋忙將手回來，嘟囔道：“誰和你是知己？這種事仔細想想就知道，有什麼難的？”

　“那可未必。”沈元熙正道：“朝堂上多一二品的大，也不如你看得長遠。”

　說完又嘆息道：“十多年前，還有個江月公子，一力推海貿發展；十多年后的今天，海貿凋零，卻不知將來又會有誰繼承他的志，為大夏開拓萬里海疆。”

　蘇挽秋道：“那不是還有個梁園嗎？梁相如今權傾朝野……”

　不等說完，就見沈元熙豎起手掌，沉聲道：“大好時，哪怕咱們說的都是縹緲無影之事，也休要提他，太煞風景。”

　蘇挽秋“撲哧”一笑：“這梁相到底做了什麼？竟你恨到這個地步。好歹先前你也救過他命，聽說在京城遇見時，你們也相談甚歡。”

　“不過是虛與委蛇。”沈元熙冷哼一聲：“他的確是個有本事的，難怪能在場平步青云。只是不能在我面前和江月公子一并提起，不然我嘔得慌。”

　對于梁園和江樓月的八卦，蘇挽秋也只是匯集各方線索，連猜帶踅得出個大概，這會兒話趕話說到此，因連忙拉了拉沈元熙袖子，笑著問道：“我一直好奇他們兩個的事，恰好今日天氣清朗，夕無限，涼風有信水波無邊，正該以閑話逸事佐酒，呃……雖然此刻無酒，但我還帶著幾包零食，咱們邊吃邊說，你何不就了了我這個念想？也省得我去問別人，再惹出禍事來。”

　沈元熙：……“你知道會惹禍，還要問？”

　“朝聞道，夕死可矣。這道理你不懂嗎？”蘇挽秋瞪著他，理直氣壯：“再者，好奇心可以殺死貓，何況人乎？”

　“哪來的歪理。”

　沈元熙雖是這麼說，卻手接過蘇挽秋遞過來的一包香蠶豆，他扔了一顆進里，嚼吧嚼吧吞下，嘆了口氣，輕聲道：“說起來，當年的江月公子和梁阿六，堪稱至知己……”

　來了。

　蘇挽秋神大振：這從穿越而來就時不時出現，讓百爪撓心，十幾年來長盛不衰的重大八卦，今日終于可以窺見全貌了。

　“其實我對他們的事所知也不多，都是道聽途說。”

　沈元熙又扔了一粒蠶豆進里，淡淡道：“江月公子是經商的天才，弱冠之齡便已在商場嶄頭角；那時的梁阿六，不過一個窮書生，是得了江樓月的資助，才能進京趕考。他們兩個相莫逆形影不離，說不上誰扶持誰，反正幾年后，江月公子的生意遍布天下，因他一力推了海貿發展，所以大夏朝的海貿生意，十有八九都和他相關……”

　說到這里，只聽蘇挽秋咋舌道：“你總說江月公子聰明絕頂，我看未必，真聰明絕頂，怎會不知一家獨大的危害？商人無權，在朝廷大佬們的眼里，那就是一只超級大羊，不宰他宰誰？”

　沈元熙搖頭道：“在我看來，江樓月并非不知一家獨大的害，只是為了大夏海貿的發展，他寧可去冒這個險。更何況，你不要忘了梁阿六。那梁阿六才高八斗智計無雙，當年狀元及第震天下，初翰林就得皇上青眼有加，這樣的人，又有江樓月的銀錢支持，在場上必定平步青云。到那時，一個有錢，一個有權，兩相扶持，江樓月未必就保不住偌大家產和事業。”

　“那是兩相扶持嗎？明明就是商勾結。”

　蘇挽秋撇撇，沈元熙斜晲一眼：“你這會子倒正義起來了。商勾結的事的確很多，但絕不包括江月公子。他就是懷壯志，那時的梁阿六，也是一腔抱負只圖報國。”

　“切！好話誰不會說？不過都是些冠冕堂皇罷了。”

　蘇挽秋覺著此刻仿佛追星迷弟的沈元熙有點可，忍不住就要抬杠，果然，就見沈大惱怒道：“你要不要聽？你要認定他們是壞人，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