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不了，你說你說。”

　蘇挽秋連連擺手，沈元熙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忽聽旁“撲哧”一聲笑，一轉頭，蘇挽秋正捂著，見他看過來，忙放下手直背脊，擺出一副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的樣兒。

　沈元熙恨得牙，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悻悻道：“反正他們當年就是這麼個況。那時的大夏，當真是萬國來朝蒸蒸日上，誰也不會想到，這份繁榮不過持續數年，便戛然而止。”

　他嘆了口氣：“如你所說，海貿發展壯大，江樓月一時風頭無兩，如此龐大的財源，焉能不被那些朝廷員惦記？漸漸地，海之聲越來越高，然而海貿此時也關系著許多人的家命，俗語說，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有海貿在背后支持的改革派和朝廷保守派互相拉鋸，倒也形平衡之態。直到……”

　蘇挽秋見沈元熙說不下去，便輕聲替他補充道：“直到十年前，發生了一件大事，致使形勢逆轉，海貿集團急轉直下，是麼？”

　“是梁園。”沈元熙面容都有些猙獰了，咬牙切齒道：“那時他憑借自實力，又有江樓月支持，已經是朝廷青壯改革派的首領。然而誰也不知為什麼，他投靠了當時的閣首輔，背叛了改革派和江樓月，這背叛無異于給了江樓月致命一刀，梁園又悉海貿集團所有的關系和容，此消彼長之下，海貿和改革派豈有不覆滅的？”

　蘇挽秋皺眉道：“可這說不通啊。梁園的一切都是江樓月在背后支持，于于理，他都不該倒向保守派那邊。”

　沈元熙冷笑道：“人心易變，榮華富貴最能迷人眼。當日朝廷中保守派多是位高權重的老朽，改革派的青壯要上位，還需要熬資歷。梁園倒戈，整個海貿和改革派固然灰飛煙滅；他個人卻搖一變，為大夏最年輕的國之棟梁中流砥柱，不過幾年，便位極人臣。”

　說完長嘆一聲，恨恨道：“人的私永無止境。多人為了升發財可以喪盡天良，梁園的做法雖令人不齒，又有什麼可詫異的？”

　蘇挽秋也嘆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唉！”

　“咦？這是你做的？”

　沈元熙大驚失，卻見蘇挽秋慌忙搖手：“我哪有這份才？這是我在別看到的，就大夢一場……那里看到的。”

　“哦。”沈元熙恍然，點點頭道：“人生若只如初見……唉！”

　蘇挽秋唯恐他對這首詞癡迷，萬一能聽出這只是前半段，追究底，自己后半段早還給納蘭先生，卻去哪里給他續？因連忙又問道：“那后來呢？后來江月公子就因為生氣，去找梁園理論，結果死了嗎？”

　上這樣問，心里想得卻是：如果真是江月公子去找梁園理論，然后從梁府傳出的話說他死了，那他是否死，可就是個謎團了。梁阿六和江樓月的故事，怎麼聽怎麼符合耽小說強制的套路，萬一只是將人囚起來呢。

　剛想到這里，就見沈元熙搖搖頭，悵然道：“江月公子眼看事已不可為，他是最通聰明的人，又怎會不懂人心易變的道理？何須去同梁園理論是非黑白？他用了半個月時間散盡家財，保下大多數青壯派員，為仰仗他的商家留了后路，自己……自己于澄明湖畔的宅邸中起了一把大火……”

　說到這里，語聲不由更咽，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又繼續說道：“據說那夜天現異象，明明正是夏夜青草茂盛之時，卻是北風呼號，火勢熊熊，本救之不及。等到第二天終于將火撲滅，偌大府邸早已燒白地，連尸首都沒留下。”

　蘇挽秋：……

　“太……太慘烈了。不過……從來詐死的人都喜歡用火，蓋因大火能夠燒盡一切蛛馬跡，焉知這江月公子不是詐死逃？我看，也不用太悲觀，你都說過，那江月公子是最通聰明的人。”

　沈元熙搖搖頭，沉聲道：“十余年心和志向，一朝化為烏有，還是拜最好的知己所賜。憑那江樓月再如何通聰明，又如何能跳出這般打擊？何況從他死后，梁園許是做了這件虧心事，心中又愧又怕，也曾遍尋天下索拿他，公子若沒死，也早尋到了。”

　“反正我保留希。”蘇挽秋聳聳肩：“所以從那時起，就了海貿，將大好海疆，拱手送予旁人，是麼？”

　沈元熙點點頭：“江月公子死后，朝廷下令海，天下十二個通商港口，只余兩個。曾經顯赫一時的江南造船廠也被封，那些窮盡無數人心繪制的海圖和造船圖紙，都被付之一炬……”

　蘇挽秋驚呼道：“難道連那些海船也都毀了？”

　“大的海船都毀了，便是為了徹底絕掉那些海貿人的念想，只留下一些中等船只，放在船塢里空置無用。直到五年前，海上倭寇盛行，擾沿海城市，梁園提議組建水軍，歷經四年，總算去年水軍在海上顯威，打了幾場勝仗，還搗毀了幾個倭寇的據點，只是倭寇窮兇極惡，就如那天的十三郎，誰能想到他竟是倭寇的細，你說他孤犯險，來到通州意何為？我說，京城必定有他的應。從去年起，便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只說倭寇已被橫掃，水軍應該裁撤，不然長此下去，必會令海貿勢力重新抬頭……”

　“這些臣，簡直誤民誤國，死不足惜。”

　蘇挽秋氣得以手捶地，咬牙咒罵。卻見沈元熙微笑道：“不知那梁園是心中有愧，抑或果然高瞻遠矚，總之，目前這些聲音還沒有翻起大浪，朝廷不但沒有裁撤水軍，反而說倭寇窮兇極惡，務必要斬草除，不給其息之機，因此倒還撥了大筆銀子修建船港，擴充水軍，去年南洋那邊有琉球國求助，還是水軍過去幫他們打跑了那些海盜，不然琉球就要亡國了。”

　“海盜不同于倭寇，所以……那些西方強盜竟然已經氣候了嗎？”

　蘇挽秋喃喃念著，心里默默計算歷史：大夏是大明中后期分支出來的平行時空，又發展了一百多年，按照自己世界的歷史，這個時候的西方海盜的確開始在海上橫行，大夏繼續閉關鎖國下去，很難說不會重蹈大清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