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爬墻

夷江大過去之後天氣就變得冷起來了，房前屋後都十分，楚驚瀾之前過很嚴重的傷，一遇到這種天氣膝蓋便會作痛，可他不願看大夫就算了，還鎮日坐在涼亭裡看書，差點沒把陸珩氣死。

「我看你就是閒的，不如答應夜懷央的提議算了！」

陸珩起下擺往石凳上一坐，皺眉盯著楚驚瀾的膝蓋，雖說上面搭了薄毯，看起來幷無大礙，可只有他才知道這舊傷發作起來有多厲害，偏偏當事人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他怎能不生氣？

「胡扯。」楚驚瀾手中的書卷又翻過一頁，卻是頭都沒抬，顯然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我可是認真考慮過的，畢竟幹掉一個白家還附送一個夜家，怎麼看都是筆劃算的買賣，只不過我得想辦法弄清楚夜懷央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似乎很瞭解我們想幹什麼，這可不是件好事。」

陸珩習慣地著下，正算計得起勁，楚驚瀾卻直接岔開了話題：「這幾日朝野向如何？」

「一切都如你所料，平靜得很，本沒人知道瀾王府進了刺客，只不過大家都在議論白子豪與你同時出現在景樓的事，現在白家上下定是如坐針氈。」

書被放回了泛的大理石桌上，楚驚瀾眸微凝，緩聲道：「夜懷央要的估計就是這個效果。」

陸珩心裡有數，嘆了口氣道：「這離間計使得可真是妙，不一刀一槍就能讓白家被懷疑，照這路子看來想必還有後招……唉，這個夜懷央確實不簡單，若是真想與我們合作倒好，只怕是東宮縱的一枚棋子，故意引我們上鈎，那可就麻煩了。」

話音甫落，二十米外的墻頭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陸珩霎時警醒，遞了個眼神給影衛，幾道玄齊刷刷地向了墻頭，探手至隔壁墻後一提，居然拽出個茸茸的大傢伙！

一瞬間，衆人都陷了奇怪的安靜之中。

那個大傢伙橫趴在圍墻上，半邊子在瀾王府，半邊子在夜府，圓滾滾的肚腹懸在半空中輕晃著，實在好笑，它一開始還眨著眼睛瞅來瞅去，後來可能是姿勢不太舒服，而影衛又扣著它不讓它，於是便嗚嗚地了起來。

陸珩一口茶嗆在了嗓子眼裡。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王都見到熊貓……」

唐擎風聽到這邊有靜立刻跑了過來，見到這隻大傢伙也懵了，喃喃道：「怪不得隔壁每天買那麼多筍子，敢都是喂它的。」

被圍觀的瀾瀾見他們只說話不放手於是得越發大聲，胖乎乎的子在墻頭拱，刮掉無數瓦片和青灰，若不是影衛武功高強，恐怕早已被它一掌掀下去了。

瓦片不斷碎裂的聲音終於驚了夜府的人，管家見形勢不對立刻差人通知了夜懷央，等聞訊趕來的時候墻頭只剩下半隻腳丫子了。

「瀾瀾，快回來！」

夜懷央喊了一聲，瀾瀾立刻了腳丫子，卻因爲沒法往回爬而發出哀怨的聲，夜懷央心疼得要命，扭頭瞪向墻頭的幾名影衛。

「勞煩各位把我的熊貓還給我。」

影衛沒聽見楚驚瀾發話，巋然不。

夜懷央危險地瞇起了眸，片刻之後輕飄飄地吐出五個字：「去搬梯子來。」

下人們忙不迭地架起了竹梯，見挽起擺也不敢阻攔，眼睜睜地看著爬上了圍墻，那頭的瀾瀾似乎有所應，扭過頭輕輕地了兩聲，不像剛才那般尖銳，倒像個嬰兒在翹首以盼娘親來接自己似的，夜懷央聽得心一，安地了它，隨後抬起螓首向楚驚瀾。

「王爺，能不能讓您的手下放了我的熊貓？」

楚驚瀾的臉上沒什麼表，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隨後略一揮手，影衛悉數退下，瀾瀾四肢得到解放，頓時歡快地揮舞了起來，這一，又朝墻那邊了幾寸，夜懷央連忙制止它。

「別！」

瀾瀾似乎能聽懂的話，乖乖地趴在墻頭不了，奈何重心已不在這邊，一直在緩慢地下，夜懷央咬咬牙，直接踩在瓦片上手去撈它，剛要把它往回拉，腳下忽然一，連人帶熊一塊翻進了瀾王府！

雖說院墻不高，但這麼個龐然大著摔下來不死也會重傷，說時遲那時快，唐擎風一個騰飛掠過去接走了瀾瀾，抱著它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而夜懷央則摔到了墻邊的草地上，一陣頭暈目眩之後，背部像被石頭碾過了一樣，鈍痛無比。

陸珩心想萬一在瀾王府摔出個好歹那可是說也說不清了，於是連忙上前查看，介於男授不親，他只得站在三步之外問道：「夜姑娘，你沒事吧？」

夜懷央是真的摔狠了，卻一點兒也沒表現出來，痛痛快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上的灰塵，又拂去子上的草屑，作從容且優雅，毫不見窘迫。

「多謝陸大夫關心，我沒事。」

夜懷央隨後轉頭向瀾瀾，只見它和唐擎天滾作一團，又是又是鬧的，似乎也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朝那邊聲喊道：「瀾瀾，過來。」

陸珩面微微一僵，「你的熊貓……瀾瀾？」

「是啊。」

夜懷央嫣然一笑，旋即走過去把瀾瀾從唐擎風上抱下來，道謝之後牽著它筆直走向了涼亭，最後停在楚驚瀾面前。

他今天穿得很隨意，低領素錦袍配開衫，出一小片膛和的結，襯得形拔而朗，隻坐著就快與齊平。而那雙鷹眸攫住的視綫，好不容易掙，往下到他薄如刀削的上，嚨竟微微發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失神之際，楚驚瀾的忍耐已經悄然到達了極限。

見了他四次，就用這般赤.的目瞧了他四次！

「夜懷央。」他連名帶姓地著，語調似深澗銀溪，寒涼至極，「本王想知道，王都的貴是否都如你這般膽大包天？」

一句話把夜懷央拽回了當下，聽出來這是諷刺，也明白楚驚瀾的意思，卻漸漸揚起了角，笑容越來越明顯。

終於知道怎麼撕開他那張冷漠的假面了。

夜懷央微微向前傾，與楚驚瀾僅有幾寸之隔，呼吸都融到了一起，「都說北地子彪悍得很，王爺在那生活了六年，卻說我是孟浪之輩，看來是見識得還不夠。」

楚驚瀾劍眉陡沉，正要開口說話，夜懷央卻退離幾步蹲了下來，把又又的瀾瀾抱進懷裡親了親，然後指著自己的臉頰說：「瀾瀾，也親我一下。」

瀾瀾立刻撲了過來，送上一枚響亮的吻。

在邊上看完整出戲的陸珩驚呆了，半天都沒合上，這下他可以肯定，夜懷央給熊貓取這個名字就是故意的！

「還是你乖，走啦，我們回家。」

夜懷央故意瞥了楚驚瀾一眼，當著他的面大大方方地領著瀾瀾走了，沒打招呼沒行禮，傲得令人髮指，楚驚瀾抿著，眼底寒芒四溢，幾乎能把人凍死。

「擎風。」

他冷冷地喚了一聲，唐擎風雙耳微凜，眨眼間就閃到了跟前，躬問道：「屬下在，王爺有何吩咐？」

「闔府圍墻砌高三尺，再有人闖進來，本王拿你是問。」

唐擎風待了待，下意識地抬頭，卻被楚驚瀾冰冷的目給刺了回來，他心頭一跳，立刻答道：「是，屬下遵命。」

本以爲這件事到此就結束了，哪知過了半個時辰夜府的人又出現在他們的視綫裡，這次不是翻墻過來的，而是直接敲響了王府的大門，唐擎風過去一看，夜家的老管家正笑瞇瞇地站在門前，見他來了，立即讓人提來了禮品。

「唐侍衛，我家小姐爲了謝王爺搭手相救，特命我奉上小小謝禮，萬不棄。」

唐擎風想到自家主子剛才的表，第一反應是拒絕，然而老管家早已磨練了人，放下東西就撤了，待他反應過來時人家半隻腳都踏進自家門裡了，他捧著這塊燙手山芋是進不得也退不得，簡直哭無淚，就在這時，陸珩搖著空心佩環走過來了。

「你這傻子，他們之間的博弈，你管什麼閒事？」

唐擎風也知道自己栽了，苦著臉說：「那這東西我不給王爺啊？」

陸珩看著那掌大的紫金盒，忽然將它奪到手裡，兩指一擰，玉扣出，盒蓋自彈開，裡面墊著的黑緞，上面盛著一枚拇指大小的藥丸，他湊過去仔細地聞了聞，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

「你笑什麼？」

「笑這姑娘心細如發。」陸珩啪地一聲蓋上了盒子，重新放回唐擎風的手裡，「去拿給王爺服下，就說是我找來的藥。」

「這可是送來的，有毒怎麼辦？」

唐擎風問完就後悔了，陸珩自小師承醫聖，怎會分辨不出有毒沒毒？他抬起頭，果然發現陸珩像看傻子似地看著他。

「還不去？」

唐擎風握著紫金盒默不作聲地走了，陸珩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不覺陷了沉思。

這夜懷央與王爺鬥時都注意到他舊傷復發了，莫不是存了那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