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仰頭問道：「前輩是否要想著除惡務盡？」

顧泯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韓山自嘲一笑，「其實就連我這樣的人，也會覺得這世上有我們這樣的惡徒，也是一件很噁心的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何況韓山的心底，或許一直都有一分善意。

「在下所在的宗門，名為求壽觀，觀主自號長壽老祖，老祖所傳下的修行法門，便是吃人心肝……」

這個求壽觀建立的時間不長，那位長壽老祖也不是什麼厲害的人，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修行者，卻無意之間，在一偏僻的山林里撿到一本籍，那籍，是千年前的某座邪派的修行法門。

修行辦法便是吃人心肝，用來提升境界。

那邪派便是因為有如此邪惡的修行辦法，所以才在千年之前，被大寧皇帝派遣軍伍給剿滅了，全派千餘修行者，一個不留，全部格殺。

但肯定會有網之魚，此後千年，修行界里，時不時會有那麼個修行者會依著這種修行法門修行，但大多都只是小打小鬧，也沒有翻起什麼風浪。

那位長壽老祖拿到修行之法之後，便走上了邪路，最開始也只是自己一個人悄悄的擄掠這些普通百姓。

但隨著境界提升，加上他的資質實在是不夠，之後所需的心肝越來越多，這才想著開宗立派，說起來是收了好些徒子徒孫，不過是想要讓他們替他去找尋上好心肝，讓他好繼續修行。

但一來二去，不管怎麼說，也是有了百多號人，這人數多了起來，所需的心肝也不了，大祁王朝治下的那些個城池，他們不太敢去，只能在這些偏遠的地方殺人取心，這兩年因為大祁皇帝的事，大祁王朝對整個疆域的掌控不如當年，何況這還是舊南楚境，更加沒人管。

他們放肆起來，這才將一座城都屠戮一空。

顧泯皺眉道：「我知道那種修行功法，上面本是說要用修行者的心肝才是，為何你們在屠戮普通人？」

當初那座邪派之所以被大寧王朝剿滅，最本的原因便是那座邪派，並不是要屠戮普通百姓，而是在截殺修行者，吃他們的心肝。

這搞的修行界人心惶惶，才有不修行者上書朝廷，寧啟帝這才讓麾下修行者將其覆滅。

若真是普通百姓，恐怕還沒有這種事。

韓山先是一怔，隨即譏諷道：「長壽老祖又怎麼敢招惹修行者？」

現在不是千年前，長壽老祖也不是有那麼一座邪派，他實在是不敢去找那些修行者的麻煩，這一旦出了問題，很容易引來那修行者後的強者，到時候得不償失，只怕還沒開始修行，人就已經化了飛灰。

不過也正是因為不能用修行者的心肝，改用普通人的心肝，這才讓所需心肝更多了些，也讓他提升境界的速度實在緩慢。

顧泯問道：「那老雜是什麼境界，你們那宗門又有多人？」

韓山一驚，知道是眼前這位劍修前輩，已經生出屠戮宗門的想法了，他倒也沒有瞞，只是直白道：「老祖是雲遊境，至於其他修行者，也不過百人，大多數還不如我，只有十數人和前輩所殺的那人境界相當。」

顧泯看了他一眼，沒有覺察出他在說假話，轉而問道：「你是怎麼開始修行的？」

普通人踏上修行路當然是很正常的事。

但像是韓山這樣，這輒便要吃人心肝的，恐怕除去窮兇極惡的那些個人，沒有多人會能接。

韓山苦笑道：「當初老祖在村子里收徒弟外加找心肝，我那發小為了活命便吃了心肝，我死活不願意，他便生生喂我吃了一顆，後來我吐了三天，把這輩子能吐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顧泯說道：「最開始吃得那顆心肝是被無奈，後面吃的那些呢？」

韓山灑然道：「世上的事，不沾染的時候便能說服自己不沾染，可一旦沾染了，誰又能夠保持如初？」

顧泯臉好轉不，但仍舊說道：「人活在天地之間，有所為有所不為，沒了底線，活著和死了沒差別。」

韓山沉默了片刻，這才喃喃道：「要不是當初那顆心肝，我何至於此？！」

顧泯看著他，平靜道：「若是你沒做這麼些惡事，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個去，可惜不管是願不願意，但終究做了惡事，那麼就要付出代價，不然這不公平。」

韓山早知道自己的下場，只是問道：「前輩要殺我，我不覺得意外，只是前輩是否要將求壽觀覆滅？」

顧泯也很灑然的點頭道：「除惡務盡。」

韓山笑道：「這也算是我聽到的好消息了，如若前輩不嫌棄，我帶前輩去便是。」

顧泯點頭，這事當然還要韓山。

說了這麼些之後，顧泯這才看向那對母子，輕聲道：「若是在此地沒了牽掛，之後跟著我便是，我還算有個安穩的去，到時候帶你們去。」

那對母子如今的緒複雜，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很傷心，更是有些激。

雪傷道：「這孩子這麼小，爹爹就被這些惡人害了，真是可憐。」

原本雪以為這就是事的真相，但很快那跌坐在地上的婦人搖頭泣道：「不是的！」

雪有些疑的看向。

顧泯也看向這邊。

那婦人泣道：「我相公不是被他們害死的，他是死在戰場上的，他十幾年前去參軍，就再也沒有回來，就剩下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這孩子是可憐，可憐的是這輩子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爹一眼，可他也不用可憐，他爹不是白白死的，他爹是為了南楚，為了這麼多百姓，為了這個國家，雖然國已經沒了……」

顧泯直直地看著這婦人，張了張，他想要說些什麼，但那些話到了邊，都沒能說出來。

到了最後只是轉過去，渾止不住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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