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城距離郢都不遠,顧泯要是願意劍,怕是很久之前便到了,可即便是如同現在這邊悠悠閑閑的一路緩行,也是終於要到了。
這會兒抬頭,就能夠看清楚,郢都那算不上太高大的城牆了。
一行六人,在一條小溪邊休息片刻,然後便要進郢都了。
周州在小溪邊洗臉,葛有魚心事重重,好像是有好些事都在他的心頭。
周州畢竟聰慧,察言觀這種事,難不到他。
用胳膊了葛有魚,周州低聲問道:「怎麼了?」
葛有魚抬頭看了他一眼,言又止。
周州用潤的布條在臉上了,然後才有些意外的說道:「你真不當我是你朋友啊,有些話,真覺得對我說了沒有意思?」
葛有魚搖頭道:「不是這樣的。」
這個年紀要比他大出不的黝黑年看著水面的倒影,喃喃道:「我只是有些害怕。」
周州想了想,試探問道:「是覺得你和小師叔的話不多,又看到我已經拜師了,你還沒個份,就擔憂以後在山上的日子?」
葛有魚一愣,他是完全都沒想到,周州居然什麼都清楚,好像是他肚子里長出來的一蛔蟲。
周州搖頭道:「你要是這樣想,就完全是不懂小師叔咯,小師叔這個人,肯定不會因為你和他不親近就對你有什麼不好的看法的,他在意的,肯定不是這個,再說了,實際上這些東西,其實估計就是你自己在意,小師叔估計想都不會去想。」
葛有魚疑問道:「那他在乎的是什麼?」
這倒是個問題,把周州都問住了,他一愣,眉頭跟著就皺了起來了,就像是一條平緩的小河,忽然到了一段湍急的河段了。
「小師叔估計是想著怎麼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吧?」
周州沒有什麼底氣,他的確是和顧泯有過很多次流,但要是說就是這麼些流就知道小師叔到底是為了什麼,那就是誇張了。
葛有魚不解道:「真有這樣整天都想著去幫助別人的那種人嗎?」
周州點頭道:「不知道小師叔是不是,但肯定有的。」
葛有魚哦了一聲,他低聲音說道:「小州,我跟你說個事。」
周州嗯了一聲。
「我上山之後,肯定練劍有很多地方不懂的,你比我聰明,肯定是一學就會,到時候有好些我不懂的,我就來問問你,你到時候可不許推。」
葛有魚很認真,不像是說笑話。
周州一邊點頭,一邊疑的問道:「有問題不去問師長們,你來問我?」
葛有魚撓了撓腦袋,有些憨厚的說道:「我也不好意思去問,要是這些個師長笑話我,嫌我笨,我怎麼辦嘛?」
周州笑著說道:「應該不會的,我看師父和小師叔都不像是這樣的人呢!山上的別人,估計也不會是這樣的人吧。」
葛有魚搖搖頭,堅持的說道:「說不好的,反正不管別人笑話我不,你都不會笑話我的。」
周州點頭道:「當然了,我們是頂好的朋友。」
聽著這話,葛有魚就心滿意足了。
兩個人蹲在小溪邊,又說了好些閑話,反正在他們這個年紀,每天都有好些話要說的,輕易是說不完的。
不過說來說去,也不全是那些個說過的容。
比如現在,他們就談起了一個從來沒有說起的事。
「小州,你覺得顧公子以後要是討老媳婦,會不會是找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啊?」
葛有魚難得有這麼個想法。
「應該會的,小師叔這麼好看,要是小師叔的媳婦不好看,那就真是差點意思了啊。」
周州看了一眼遠的雪,這才低聲音說道:「我跟你說啊,我師父就很喜歡小師叔,說不定,以後我就要改口了。」
葛有魚瞪大眼睛,有些驚訝道:「他們不是師姐弟們,也能在一起?」
周州一臉嫌棄的說道:「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沒問題的,又不是親姐弟。」
葛有魚哦了一聲,看向那邊的顧泯,估計這會兒腦子裡一直在想著這樣的可行。
在那邊,顧泯靠在一塊青石上,側正好就是雪。
這位柢山小師姐,當然是要在離著顧泯最近的地方。
看著自己小師弟,雪笑瞇瞇問道:「小師弟,這郢都最好吃的東西是什麼?」
這明顯是明知故問,這種事,以前顧泯以前給過答案的。
顧泯隨口說道:「魚膾,不過應該是沒當年那麼好吃了,原因,不好說的。」
雪哦了一聲,又問道:「那小師弟這次去郢都,還要做些什麼?」
從偃城離開之後,一路上都算是安穩,再沒有到什麼事,和之前在溪水城到那些事相比,這會兒要安穩很多很多。
顧泯也沒有再出過劍,但境界在穩步攀升。
雪甚至有理由相信,等到自己這個小師弟從北海回來,只怕就要越過雲遊境,踏飛境了。
前些年關於世上第一天才的爭論,或許就要在這幾年止住了。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畢竟這世上說得上的天才,也沒有人走得比顧泯更快。
反正在修行這上面,顧泯的速度,足以驚整個修行界。
顧泯隨口說道:「就等大師姐來把你們這些人帶回柢山。」
要是換做別人,雪還真不買這個賬,可是提及大師姐,強如雪,也只能吃癟。
顧泯眼見雪還要開口,轉便朝著遠走去。
自己這個小師姐,沒事都喜歡說些廢話,有時候他已經覺得很無奈的,可沒辦法,只能聽著。
這會兒溜走,也只是他自己的應對辦法。
惡人還須惡人磨,小師姐還得大師姐收拾。
只是走了幾步,眼前不遠,周州的娘親,那個婦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眼前。
顧泯停下腳步。
那婦人微微躬,對顧泯行禮。
顧泯還禮,沒有說話。
「顧……陛下……」那婦人低聲音,但言語容,讓顧泯百集。
顧泯看著,神複雜。
有些時候,他會覺得自己上這個曾經的份,會是一種負擔。
婦人低聲道:「陛下覺得該怎麼稱呼為好?」
婦人沒怎麼慌張,看著沉穩有度。
說起來,其實也是讀過詩書的子,在溪水城裡,也算是小有名氣,不過子這名氣大小,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世人多看的,不還是的丈夫如何,的兒子如何嗎?
顧泯說道:「就顧公子也行。」
婦人點頭,喊了一聲顧公子。
顧泯靜靜地站著,聽著下文。
「不是有什麼事要麻煩顧公子,就是想給顧公子說一番話,這番話是我那相公在最開始幾年常常念叨的,也是我在他離開之後這幾年一直念叨的。」
顧泯正道:「請說。」
婦人想了想,好像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顧泯不著急,就是這樣等著,等到那婦人醞釀一番之後,這才緩緩開口,「我那相公,原本只是教書先生,一個月也掙不到幾兩銀子,距離廟堂,那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在那些年,他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咱們南楚怎麼就變了這個樣子呢?我知道這當然和顧公子沒有關係,因為那會兒是顧公子的兄長在做這個皇帝,所以一切的事,應該是找他,但這會兒我只見到了顧公子,所以只能說給顧公子您聽了。」
「我那相公,不是個喜歡嘮叨的人,埋怨人就更了,他這一輩子啊,大多數時候,對這世道,都是沉默的看著,從不去說好壞,也就是前幾年,這才喜歡上了喝酒,喝多之後,才喜歡多說兩句。」
顧泯耐心的聽著。
「他喝多的時候,就總是在念叨,為什麼,為什麼。」
顧泯沉默,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顧泯很能理解,在那座南楚廟堂傾覆之前,很多南楚的百姓心為什麼會有這麼個想法。
但他沒辦法。
也無法去怪誰,真說要怪的,只有去怪他的兄長。
「大廈將傾,所有在這樓里的人,便有一萬種想法也算是正常的。」
那婦人說道:「雖然我相公後來罵過那麼些人,但最後他還是去參軍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很淡然,但還是有一悲傷的氣息瀰漫出來,揮之不去。
「他走之後,南楚也沒了,後來那些日子,我便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顧泯看向,很想問問這是什麼問題,當然了,他不用問,也會說。
「我其實想問的是值得嗎?」
顧泯不說話。
這個問題讓那個去參軍的教書先生來說,肯定是值得,而且沒有任何問題。
婦人仰起頭,看著顧泯,認真問道:「我想問問,值得嗎?」
原來這個問題,又是用來問顧泯的。
顧泯當然明白這個問題的真正意思。
顧泯點頭道:「當然值得。」
婦人看向顧泯,眼神變幻,然後低聲道:「我以前覺得不值得。」
「當然了,一個沒了丈夫的人,長期活在擔憂里的人,當然要怪很多人,怪來怪去,不管是有沒有關係的人,當然都要怪上一通,這沒有道理可見,誰我就是個人呢?」
婦人說道:「說實話,我相公走的時候,我就罵過顧公子的兄長,後來那些吃人的道士來了之後,我很絕,在絕之餘,每天罵的最多的,就是顧公子您了。」
「這當然怪不到顧公子頭上,所以清醒的時候,我就很傷心,不是傷心日子怎麼變了這麼樣,而是我怎麼在這個樣子的日子裡變了這個樣子。」
顧泯微笑道:「罵一罵沒有關係,本來我也該被罵。」
婦人搖頭道:「不!」
「顧公子雖然有這份擔子,但絕不是因為你沒有努力而導致的現狀,所以誰都沒理由怪顧公子你!」
婦人朝著顧泯跪下,磕了個頭,然後站起來,這是表達歉意的方式。
顧泯沒說話,但心裡五味雜陳。
顧泯能夠理解,也能接。
「最開始我覺得不值得,不過這一路走來,我覺得就很值得了。」
婦人認真道:「您做的很好了。」
顧泯輕聲道:「還做的不夠好。」
他有些愧疚,如今做的,其實都是補償,沒有在最好的時候做出最好的事,其實就差點意思。
婦人眼眶潤,然後問道:「顧公子以後會讓南楚再回來嗎?」
這是的期盼,顧泯其實知道,想要的不是南楚,而是那些以前的時,那個有自己相公,還算太平的時。
顧泯搖頭道:「那樣要死多人呢?」
婦人淚眼婆娑,終究還是放不下的。
輕聲道:「肯定有很多人還願意去做這樣的事的。」
顧泯問道:「那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不願去做這樣的事呢?」
南楚沒了,當然有很多很多的人願意去做這樣的事,讓南楚再重新出現在這個世上,但是這件事,也會有很多人不願意去做。
畢竟這樣做,會死很多人。
顧泯若是強行去做這件事,他無法說服自己。
這一點無可厚非。
婦人點點頭,「我知道了。」
顧泯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兩個人的對話到此為止。
這一路行來,也算要在這裡畫上一個句號。
之後在郢都城的故事,應該會是新的開始。
看著顧泯,輕聲說道:「郢都城,我還沒去過啊!」
……
……
阿桑收到那封信的時候,天還不錯。
打開信封,只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
這位柢山大師姐,便去見了宋寧。
後者看著這位大師伯,慌忙行禮。
阿桑看著他,開門見山,說了來意。
宋寧有些為難的說道:「大師伯,這讓我在山上,我怎麼管得了?」
山上算上小師叔,這就三位師長,現在全部都離開了柢山,讓他一個三代弟子來挑起大梁,這種事,他真的是第一次做,當然沒有經驗。
他很慌張。
阿桑隨口說道:「解決不了這種事,你做什麼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