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和清晨黃昏，其實並無區別。

在顧泯眼裏，更不是什麼問題。

他看著那座皇城，沒有要多久，便又過了很多年。

這是個春天，那位皇後娘娘，懷上了最後一個兒子，顧泯落到皇城裏，來到邊，看向這位和數年前其實沒什麼區別，一樣是生得很好看，但更多了幾分端莊的子。

正低頭在喝一碗蓮子羹，忽然看到桌上的燭火搖曳，便抬起頭來，有些猶豫的說道：「你說這個孩子，是男還是？」

顧泯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便回答道：「你的最後一個兒子，也是最後一個孩子。」

皇後娘娘哦了一聲，小聲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的，難道你是天上的神仙？」

顧泯在邊坐下，看著那碗蓮子羹，搖頭道：「不是神仙，也算不上神仙，不過你要真要給我安一個份，那就是神仙。」

皇後娘娘淺淺笑著，似乎覺得有些意思，搖頭說道：「我可沒覺得你是神仙，不過既然你知道這麼多，和我講講我不知道的？」

顧泯神複雜，想了想之後，輕聲說道：「你運氣很好，你的兩個兒子，都會做皇帝的。」

皇後娘娘果然還是個蕙質蘭心的子，就這麼一句話，便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擔憂道：「你是說，我的兒子會早夭？」

在看來，既然是兩個兒子都會做皇帝，那麼最開始做皇帝的那個兒子，肯定會早夭，要不然怎麼會把皇位傳下來？

顧泯想了想，然後問道：「我知道很多事，想告訴你，你能住嗎？你就當個故事聽也可以。」

皇後娘娘點點頭，咬了咬牙。

「你的大兒子，會做皇帝，不過他為了做這個皇帝，先毒害了他的父皇，然後殺了他的同胞兄弟，只留下你肚子裏的這個小兒子，最後他連這個小傢伙都不願意放過，也要毒害，不過最後卻被這小傢伙用短劍刺死了，你的小兒子了南楚的皇帝，也是最後一個，在大祁攻破郢都的時候，他跑了，沒有一起死去。」

這一番話，說起來輕鬆，但是真要經歷，不知道該是什麼景。

皇後娘娘臉蒼白，咬牙搖頭。

顧泯輕聲道：「就是個故事，不用在意的。」

不過顧泯隨即又問道：「那個小兒子做的事呢，你會覺得他有錯嗎？」

這才是顧泯想要問的事，別的事，其實都不重要。

皇後娘娘沉默了很久，最後低著頭說道：「要真的是這樣，這小傢伙的一生，得多艱難啊。」

顧泯想過會說千萬個答案，但唯獨沒有想到這一句，就是這一瞬間，顧泯便已經是淚流滿面。

只是看不到自己的眼淚，也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眼淚。

神魂是沒有眼淚的。

永遠都沒有。

得到這個答案之後，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變化，那些宮牆忽然像是一片存在了千萬年的建築，被風一吹，就要開始消散。

顧泯眼前的東西，開始一點點消失。

到了最後，就連皇後娘娘後的東西，都開始消散。

顧泯哽咽道：「他很好，你不要擔心他，還有，你……要保重自己……」

顧泯的神魂開始朝著後面飛去，他沒辦法留下，只能看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遠，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皇後娘娘著自己的肚子，輕聲的喚道：「阿泯！」

顧泯瞪大眼睛，竭盡全力，喊出母后兩字，但卻只是張口，並無聲音能夠傳出。

他眼眶變得通紅，幾乎崩潰。

燭游劍不知道從何而來，就在他的眼前盤旋，很是古怪。

神魂從皇宮中倒飛到那座小院裏，就像是一顆大石頭，被砸進湖水裏。

顧泯猛然睜開眼睛，已經是淚流滿面。

一旁的雪，看著自己小師弟，好似自己的心也是在這一刻，碎了好幾瓣。

神恍惚的顧泯看向那棵老槐樹，只是一瞬，老槐樹好似被人幹了生氣，枝葉瞬間變得枯黃。

顧泯低頭，抹了把臉，輕聲喊道：「母后。」

……

……

阿桑離開柢山之後，的確是先去找了王小貧。

找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正在門檻上抱著自己的小閨，一口一口喂著飯食。

阿桑站在門前，看著這個當年還那麼消瘦，此刻卻已然是變得油膩，一灰的阿桑看著他，沒有說話。

王小貧猛然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子，片刻之後，便只剩下苦笑。

又一次見到了這個子，可還和當年一樣，其實這樣好，你喜歡的子沒有變化，這一點當然好，可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年了。

這又能怎麼辦？

阿桑沒說話，看他一眼之後，走到他邊坐下，王小貧懷裏的小姑娘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就這樣看著阿桑，滿眼都是好奇。

不哭不鬧，更沒覺得陌生，反正就是這樣看著這個好看的姐姐。

阿桑也看著這小姑娘，半響之後，有些生的說道：「你很可。」

那小姑娘當然聽不懂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咯咯的笑起來，看起來很開心，雖然王小貧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緣由，但還是放鬆了不。

他想了想，緩慢開口問道：「彪子在山上怎麼樣了？」

沒好意思問，只好問問自己那個徒弟。

阿桑看著王小貧，平靜道：「如今膽子越來小了，這不太好。」

王小貧苦笑道：「膽子小些也有膽子小些的好，比如這就不去多想些別的事了，安安靜靜一個人生活，養大自己的小閨，就過了這一生，其實也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阿桑沒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喜歡說話的。

王小貧知道。

「其實吧，也好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些啥了。」

王小貧撓撓頭，懷裏的小姑娘，就調皮的手去自己老爹的臉龐，然後用那點力氣，使勁的啊。

王小貧也沒生氣，只是任憑自己小閨去做這麼些個事。

這是自己唯一的閨，唯一的親人，當然得寵著。

阿桑看著他，心平淡如水，然後看向那個小姑娘，平淡道：「以後算我閨了。」

王小貧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

阿桑便站起來，朝著遠走去。

「既然是我閨，那麼以後誰欺負都不行了，你記住。」

阿桑離開小鎮，站在那青符籙上，朝著遠而去。

看著兩邊的流雲，其實這位柢山大師姐，也想了很多事，這輩子，都沒幾件上心的事，王小貧更是不在其中，不過王小貧倒也算是人生中親近的那麼一兩個人之一。

所以才會來看看這個男人，看看他到底了什麼樣子，到底還有沒有活下去的毅力。

來之前，很擔心，這會兒反倒是明白了，其實王小貧還能活，還能好好的活，他如今活下去的依靠，不是別人，就只是自己的小閨而已。

所以阿桑才會說那麼一番話，才會去做那麼個事。

想了想，既然這樣，也好的。

不過既然理完了現在的事，接下來就要去往印度城，解決自己小師弟的事了。

沒有計算日期，但也知道自己遲不了。

於是兜兜轉轉半個月，還是落到了郢都城裏。

不用多費力氣，很輕鬆便找到了那偏僻小院，站在院門口，雪驚喜道：「大師姐！」

周州和葛有魚兩人同時抬頭看去，兩人各有想法。

周州既然已經拜了自己的師父為師，自然也聽說了，自己的這位大師伯，脾氣可不算好，山上的事，到底怎麼辦，還得是聽這位大師伯的。

所以他沒敢有半點猶豫，很快便對著阿桑行禮，「見過大師伯。」

葛有魚雖然沒有拜師，但也很快行禮。

阿桑只是點點頭，然後便轉頭看向了這邊，小師弟顧泯，此刻正有些神恍惚的看著。

阿桑說道：「來了。」

顧泯這才回過神來，輕聲說道：「恭迎大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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