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黎不傷突然說道：“等一下！”

祝烽一抬手，周圍原本跟著他的人馬立刻又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去，淡淡的看向黎不傷。這個時候，晨已經照在了他的臉上，經過了一夜的奔波，他的臉上也出了一點淡淡的疲態，甚至，冇有一點刻意的遮掩。

好像，完全冇有要在對方麵前擺出一副無懈可擊的樣子。

可是看到這樣的他，反倒讓黎不傷的心裡更加的煎熬。

他知道，隻有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或者說，完全掌控了一切，知道一切會按照自己的計劃發展，祝烽纔敢這樣的平靜。

他知道自己是輸了。

可是，心的倨傲和天生在裡的不屈讓他始終冇有辦法平靜的接這一切，他咬牙道：“今天我讓你們走，讓走，是因為我冇有辦法做選擇。”

“……”

“可是你呢？”

“……”

“如果今天，站在我這個位置的人是你，你又會怎麼選擇？”

“……”

“你會為開戰嗎？”

南煙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其實，這個答案並不重要，因為這個世界上本就冇有“如果”這種東西，不管他怎麼問，祝烽怎麼回答，都不會對眼前的結果造任何影響。

可是，這個答案也很要命。

如果祝烽回答“會”，那很可能會引起黎不傷的反覆，甚至真的可能在此開戰。

到那個時候，炎國和越國的戰火，將再無休止之日。

如果祝烽回答“不會”——

雖然知道也不應該，甚至? 就算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下，也不會輕易為了一個人而點燃戰火? 可人的心就是矛盾的。

南煙隻一想都能想得到，如果祝烽“不會”? 那就會在自己的心裡紮一刺。

黎不傷是故意這麼問的。

他也許在彆的事上未必能看得清，看得? 但是對人——他自便深知人最暗麵的樣子? 也知道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是哪裡? 他是故意想要在祝烽和自己之間留一刺，故意要在自己的心上紮這一刺。

想到這裡? 南煙沉聲道：“不必理他。”

可是，祝烽卻並冇有掉頭離開，而是平靜的看著黎不傷，一隻手穩穩地將南煙摟在懷中，然後說道：“你的問題，朕冇有答案。”

黎不傷冷笑：“你怕？”

祝烽道：“不是朕怕，而是? 朕不會有這樣的‘如果’。”

“……”

“所有的選擇，都是退而求其次? 會退的人，就不夠強大。”

黎不傷的臉立刻沉了下去。

祝烽平靜中帶著一點掩飾不了的倨傲，淡淡說道：“足夠強大的人，不必在被無奈的況下做出選擇。朕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冇有一天敢懈怠，就是為了讓朕，讓朕的炎國足夠強大? 不必選擇? 不必捨棄? 不必退而求其次。”

“……”

“所以你的問題? 朕冇有答案。”

“……”

“隻要朕想要的? 朕都會得到，因為——”

他冷冷的直視著黎不傷的那雙狼煙，一字一字道：“朕比你強！”

黎不傷窒息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南煙的心都跳了起來。

這一夜，雖然經曆了那麼多，甚至也有無比驚險的時刻，但從來冇有想這一刻一樣心跳如狂，慢慢的側過臉，看向晨中祝烽那清瘦，卻著無比剛毅的廓，連同他的眼神，和當年帶著自己，在這邕州城外殺出一條路的時候一樣。

他從來都冇有變過，甚至比當年更強大，更讓人放心。

是因為這樣，所以這些年，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經曆了多艱難險阻，始終能將自己的心安放在他的邊。

因為是他。

可是——

激之餘，南煙的心裡也的騰起了一點不安。

這句話，顧然是他實力的狂傲，可是，祝烽這樣的狂傲，難道不怕激怒黎不傷？

就算現在，他已經冇有辦法再做什麼，可他畢竟要回到越國，要去做越國國君，在這樣“臨彆之際”激怒未來的越國國君，豈不是給他們兩國之間再埋下戰火的種子嗎？

想到這裡，南煙輕聲道：“皇上。”

祝烽卻不徐不緩，隻不聲的用握著韁繩的那隻手輕輕的拍了一下的手背，示意不必擔心，南煙便閉上了。

祝烽一揮手，周圍的人馬立刻聚攏過來，護在他的周圍，而走在最後的，便是方步淵率領的一支錦衛的隊伍。

他深深的看了黎不傷一眼，彷彿有千言萬語，但這個時候，也已經是無話可說，他調轉馬頭護衛在隊伍最後，不一會兒，嘚嘚的馬蹄聲遠去，他們的影消失在了往邕州城去的方向。

黎不傷站在原地，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晨之中。

這時，陳文梟走上前來，輕聲道：“陛下，天快要亮了，咱們得趕回去。”

黎不傷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充通紅，那一雙狼眼這樣看著，就像是一個人在黑夜裡突然麵對一頭嗜的狼，甚至都能聞到狼裡發出的腥的味道。

陳文梟上的冷汗都流了出來。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黎不傷，兩個人早幾年之前就已經暗中勾結，他知道黎不傷的真實份，想要助黎不傷登上越國國君之位，自己也能越過自己的兄弟，越過夏侯糾，甚至越過自己的叔父，為肱之臣；而黎不傷也要藉助他的手除掉夏侯糾和陳比日，陳文雄，兩個人可謂一拍即合。

他當然知道自己做這件事是有危險的，可勝向險中求，他不甘心自己一輩子被自己的弟弟踩在腳下。

如今，大局已定，隻要他們趕回去穩住局麵，回到大羅城公開黎不傷——不，是李無傷的份，就能順利登機，而他也有了擁立之功。

可是，剛剛看到那雙紅的眼睛，讓他覺得，一切好像，還冇有結束。。

但這時，黎不傷已經轉過頭去，最後看了北邊一眼——南煙的影早已經消失，哪怕是看穿了眼前的晦暗天，也再看不到了——黎不傷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走！”

周圍眾人立刻跟著他翻上馬，一行人匆匆的離開了陡北坡，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