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5章一個人
一聽到祝烽的聲音,南煙像是彈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回頭一看,隻見他慢慢的從下麵走了上來,崔元等人小心翼翼的護在他的邊,顯然也是冇想到皇帝竟然還是來了,一個個如臨大敵。
這一次李無傷刺中祝烽那一劍雖然不深,但牽連的舊傷卻極嚴重,所以前些天祝烽幾乎是一直躺在床上無法彈,哪怕今天過來,眾人都也是拿他當瓷娃娃看待,生怕哪裡不對就給磕著了,卻冇想到,他居然還是親自來了這裡,南煙一直都十分冷靜,這一刻卻連冷汗都流了下來。
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祝烽的邊,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沉聲道:“皇上!”
這一段路,顯然也消耗了祝烽不的力。
他的依舊是失的蒼白,又被毒日頭曬得臉發紅,抬頭看了南煙一眼,勉強微笑道:“不必驚慌。”
這個時候,驚慌也冇用,因為他已經來了。
南煙隻能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扶著他慢慢上前坐下。
而李無傷,一直坐在桌案的對麵,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這一刻,他的臉甚至比祝烽還要更蒼白一些。
他說道:“你來了。”
祝烽坐定之後,稍稍的了兩下,才抬起頭來看向李無傷,平靜的說道:“你這一劍本就不深,雖然你意在牽扯朕的舊傷,可大事未了,朕不會倒。”
“……”
李無傷沉默著冇說話,隻定定的看著他。
確切的說,是看著南煙挽著他手臂的那雙手,就在剛剛,這位炎國萬千寵的貴妃娘娘坐在自己的麵前,還是沉著冷靜,從容自若,如同一個上陣指揮千軍萬馬的將領,可這個時候,立刻就變回了司南煙。
屬於祝烽的司南煙。
兩個人坐在那裡,之間明明還有間隙,可看在他眼裡的時候,卻是無間,世間冇有任何東西可以分開他們。
其實,剛剛南煙的那些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也夠無了。
他從來都是一個務實的人,也很明白,在這種況下,自己不應該,更冇有必要再為心,心痛,因為從今往後,他甚至連再見一麵的機會可能都冇有,若再心痛,那就是自己為難自己。
可是——
有些痛,是自己說了不算的。
這十幾年來伴隨他長的,除了迴歸的信念之外,就是這種痛苦的煎熬。
大概,是真的會伴隨他終了。
祝烽顯然也看了這個從小在他邊長大的孩子眼中的糾結,但他卻什麼都冇有說,隻是將目又移向了桌上,李無傷的手放在國書上,而指甲正紮在那第三行字上。
於是說道:“看來,朕猜得冇錯,貴方果然是在這第三條上有了疑慮。”
因為他的到來,陳文梟也從後麵走了上來,聽見他這麼說,陳文梟立刻說道:“皇帝陛下,貴方這第三條要求,豈不是要我們開門揖——”
說到這裡,他想到剛剛南煙反駁他們的話,生生的將“盜”字嚥了下去,然後說道:“豈不是要我們大開國門?這樣一來,我國百姓豈不是活在貴方的刀兵之下?”
祝烽淡淡笑道:“朕想要與貴國好,好才能省卻刀兵之事,貴方又何來刀兵一說。”
陳文梟道:“大開國門,不設軍府,那就是自廢武功。”
“……”
“冇有人會這麼做!”
祝烽道:“可是,朕希你們這麼做。朕也可以保證,在你們答應了國書上的三條要求之後,朕會將邕州大營後撤三舍之地,常駐兵力不過五千。”
“……”
李無傷和陳文梟都愣了一下。
這,顯然是祝烽釋出都最大誠意了,將邕州大營後撤三舍之地,也就是說在越國和炎國的界,六舍之不再有刀兵之爭;常駐兵力不過五千,也就是基本保障邕州城的安全,以及維護邊境的貿易秩序。
李無傷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個政策,你會實行多久。”
祝烽道:“在爾有生之年,此策不改。”
李無傷冷笑了一聲:“在我有生之年?那之後呢?”
祝烽道:“兒孫自有兒孫福。”
“……”
“朕的兒子知道他們應該做什麼,朕也會教會他們,如何應對將來的種種。”
說到這裡,李無傷的臉沉了一下。
他當然清楚,祝烽對自己兒子的栽培,在京城監國的太子心仁厚,是個守之君,而他的小兒子祝鈞——這一戰,這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子已經在越國大展神威,這一次的和談之所以能夠這麼快的進行,也是因為那些被他下破了膽的朝臣們不斷的催促李無傷的結果。
祝烽的兩個兒子,的確可以保他的基業。
李無傷的臉更沉了一些,他盯著祝烽道:“你就隻想到了我的有生之年?那你呢?在你千秋萬歲之後呢,你就冇有打算了嗎?”
坐在一旁的南煙一聽,立刻皺起眉頭,想要說什麼。
可祝烽卻手一把按住了的手。
然後,他平靜的看向李無傷,說道:“朕自然有打算。”
“……”
“隻不過,朕的打算,也僅止於你的有生之年。”
南煙坐在一旁,越聽臉越難看。
這兩人一口一個“有生之年”,說的說“生”,但意都在“死”,若說過去南煙還冇這麼忌諱,但自從這一次祝烽傷之後,一個“死”就像是紮在心裡的一刺,一下就疼一下。
幾乎快要發怒了。
而李無傷也有些發怒,與其說是發怒,不如說是祝烽信心滿滿的樣子讓他覺到的不安。他沉聲說道:“你就那麼自信,能在我的有生之年製住我?”
祝烽淡淡笑道:“若冇有,朕又這麼會在國書上寫下這一條?”
李無傷沉聲道:“你憑什麼?”
祝烽道:“就憑這個人。”
話音剛落,他抬起手來,做了一個向前的手勢,隨即,從高臺之下走上來一個人。
這個人量不高,穿著一風氅,雖然頂著毒日頭,帽子也得很低,完全看不清此人的長相。
隻見這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祝烽後。
然後手,掀開了蓋在臉上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