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好知道,在明心真人這樣的人面前耍小聰明不可取,很乾脆承認:“是看到張的榜單,想到了先生。”
“要揭發老夫賺賞金?”明心真人似笑非笑。
“先生說笑了。”
明心真人喝了口茶:“那老夫就想不通了。”
林好眼簾半垂,視線落在盛著碧茶水的白瓷茶盞上,聲音輕如飛雪:“夢裡,先生最終支持當今天子爲帝。”
“胡說!”一直淡定的明心真人突然震怒,把茶盞重重往桌面上一放。
他真的有些生氣了,目灼灼盯著林好:“小姑娘,你如此另闢蹊徑老夫心志,倒是難得的聰慧。”
林好眼神明亮,一臉真誠:“學生愚鈍,不敢欺騙老師,只是如實說出夢中所見。”
“什麼學生老師?”明心真人一吹鬍子,“莫要攀關係。”
“那——”林好抿抿脣,“還是您先生?”
明心真人強忍拂袖而去的衝,冷淡嗯了一聲。
“先生心懷天下,睿智非凡,不用我一個小輩多,心中很清楚怎樣纔是對大周子民最好的。”
明心真人笑笑:“小姑娘,你應該明白,最好的不一定代表會被選擇。”
“我聽說,先生輔佐舊帝,是太祖所託。”
明心真人沒有反應。
林好並不氣餒,輕聲問:“不知太祖託付給先生的是舊帝,還是江山社稷?”
明心真人睨一眼,語氣淡淡:“自然兩者皆有。”
林好再問:“那孰輕孰重?”
明心真人沉默了。
若說真心話,自然是社稷爲重。
“除了先帝所託,先生心中還有第三重,便是黎民百姓。”
明心真人眼神有了些微變化。
他不知道這小姑娘爲何如此篤定,
但不能否認,說得沒錯。
莫非能窺見人心?還是說,真有這樣匪夷所思的夢……
到了明心真人的高度,對玄妙之事並不會一味否定,甚至所學越多,越覺天地之神。
“先生覺得,在百姓心中,舊帝與當今聖上孰輕孰重呢?”
一連三問,明心真人看著林好的眼神越發深沉。
“小姑娘心中,如何認爲?”明心真人反問。
林好微擡下,沒有猶豫道:“對我來說,太平安定,不異族欺辱最重。”
言下之意,誰當皇帝對子民來說沒有不同,關鍵在誰能讓百姓過好日子。
明心真人沉默良久,緩緩道:“小姑娘,你這些話傳出去一個字,都是大逆不道。”
林好莞爾一笑:“我若怕這些,就不會有與先生的這次面。”
明心真人再次沉默了。
林好提起茶壺,爲他添茶。
茶香嫋嫋,沁人心脾。
林好看著那雙深沉睿智的眼睛:“先生,您知道的,舊帝不是明君。”
“胡說!”明心真人又吹起了鬍子。
笑著:“是,我胡說。”
“你這小丫頭——”明心真人瞪起眼睛,可最終氣勢一泄,心中苦。
事實就在那裡,無論否認還是掩飾,都不會改變。
就如他心中的搖,無論否認還是掩飾,都騙不過自己。
終於,他還是問了出來:“你知道他們找老夫的目的?”
林好點頭:“知道,想從先生這裡得到破陣之法,在最短的時間平定部紛。”
“你怎麼知道的?”明心真人眼睛微瞇,心中納罕。
這小姑娘在京城雖然有名氣,可終歸只是個閨閣,爲何能知道這種事?
“也是夢裡知道的?”明心真人開了一句玩笑。
“不啊,是程大都督告訴我的。”
明心真人握著茶盞的手一晃,險些把茶水灑了。
堂堂錦麟衛指揮使,這麼不牢靠嗎?
林好笑道:“我跟他說,我瞧著畫像上的人眼,就問出來了。”
明心真人:“……”突然對程大都督多了一同病相憐。
“原來你引老夫相見的目的,就是勸我對當今聖上表明份。”
“不是。”
這下明心真人真的愣住了:“不是?”
林好看著明心真人,一臉坦誠:“先生份特殊,若是貿然表明份,聖心難測,恐怕會有危險。”
明心真人眼神微閃,語氣有些變化:“那你見老夫的目的是什麼?”
林好眉眼彎彎,眼裡盛著真誠笑意:“先生要不把破陣之法教給我?”
本就有些基礎,再有老師傳授機要,想來是能試一試的。
“胡鬧!”
林好眼著明心真人,沒吭聲。
明心真人皺眉:“你可知道,那陣法是老夫親自佈下,變化萬千,別說你短時間能不能掌握,就算你真的學會,憑什麼令今上相信從而委以重任?”
林好自然考慮過,不加猶豫道:“若遲遲尋不到先生,今上定會徵召其他懂陣法之人,病急投醫之下說不得就願意讓我試試了。”
“那你可想過如何解釋?”
一個閨閣竟會破陣,這不會令人驚歎,而是令人驚恐,甚至與鬼神聯繫起來。
“先生不知,我從生下就口不能言,與常人不同。若問原因,我就推說時偶遇一位老神仙傳我破陣之法,並說學之日就是能開口之時。而今見天家召通陣法之人便想試一試,也算盡一份力。”
當初啞子開口,本就流言飛,帶著神彩,再加這麼一條也說得過去。
“舌燦蓮花。”明心真人微微搖頭。
這個說法或可一時令這小姑娘如願得到破陣的機會,可從長遠看,對毫無好。
即便當今天子相信了,等到將來,對這種玄乎之事也是忌憚的。
“你這般做,圖什麼?”
當今世道,視子嫁得高門爲最大功,而這小姑娘已是世子妃,將來的王妃,可謂志得意滿,人生快意,又爲何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林好微微直脊背,語氣卻自然隨意:“只圖太平安定,不異族欺辱。”
明心真人驟然沉默。
林好見明心真人如此,對說服老師有了幾分自信,笑盈盈問道:“先生可願教我?”
明心真人默默看著含笑等待答覆的,許久後吐出兩個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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