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濟病逝的訊息傳來時，顧清儀與宋封禹倆人正窩在書房忙裡閒下棋。

顧清儀用帕子掩打了個哈欠，再看著對麵神奕奕的宋封禹，就覺得這事兒不太科學。

明明昨晚上是不用出力的那個，結果倒是比他還要累。

宋封禹落下一子，瞧著顧清儀眼角都有淚珠流出來，忍不住一笑。

對上他那意味深長略有些得意的笑容，顧清儀氣的臉都黑了。

有什麼好笑的。

“不然咱們出去轉一圈？”宋封禹笑著問道，這屋子裡燒了火盆，坐這裡不便令人犯困。

顧清儀擺擺手，大冬天的就冬眠，一步都不想挪窩。

“不然你再睡個回籠覺？”

顧清儀：……

大清早的睡回籠覺，是生怕彆人不知道倆人昨晚乾什麼了嗎？

他不要臉，還要呢。

宋封禹瞧著顧清儀的神不對勁，樂的肩膀都要發抖了。

顧清儀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去。

“不下了。”把棋盤一推，上麵的棋子一下子就打了。

棋藝一般般，但是宋封禹下棋真的是超級好，每次都被完。

真是不想跟他下棋，這不是自討苦頭嗎？偏大冬天的冇什麼彆的娛樂活，要是不想自己活的地界就在帳子之，就隻能與他下棋打發時間。

宋封禹看顧清儀耍賴也不生氣，自己將棋子一顆一顆撿起來放在棋盒，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說的那個軍事演習，我打算讓瞿堅回來領隊，你看如何？”

顧清儀知道瞿堅，但是冇有見過，這人也是宋封禹手下一員大將，比董大幾個稍遜一些而已。

“陛下看著辦就好，這些我又不懂。”顧清儀說起正事有些神了，托腮看著對麵的人，“火龍軍呢？也給瞿將軍管？”

說起這個，果然宋封禹也遲疑一下。

顧清儀就道：“火龍軍是當初董大與元狄一手帶起來的，如今一分為二，一半在幽州駐防，一半在惠康拱衛京師，若是軍演的話，火龍軍必然要上場，但是瞿將軍接手火龍軍，未必能順心遂意。”

元狄帶出來的人，顧清儀打心裡也不願意讓瞿堅接手，這種很難說，畢竟比起瞿堅，顧清儀還是更相信元狄。

宋封禹看著顧清儀就道：“但是元狄現在管著廷尉，屆時怕是無暇分。”

顧清儀想了想就說道：“陛下是打算將火龍軍從元狄手中拿走嗎？”

“那倒不是。”宋封禹看著顧清儀，“但是你得知道，元狄兼廷尉一職，再監管火龍軍也是不符朝律。”

廷尉屬文，火龍軍直屬武係統。

顧清儀知道宋封禹重用元狄，是為了讓元狄帶著廷尉為他肅清朝堂秩序，就好比這次抓捕裴宿，彆人誰敢下手，便是陛下下令，隻怕也會奉違，指不定就能讓裴宿逃出惠康回了河東。

但是元狄就不會，從裴宿作為嫌疑人開始，就已經被廷尉監管起來。彆人在朝堂上彈劾了元狄多次，他毫不畏懼，一般人做不到對皇帝這樣忠誠，悍不畏死。

顧清儀沉默不語。

宋封禹知道元狄在清儀的心中與彆人是不一樣的分量，當初在鶻州的部曲，就是元狄替一手一腳組建起來，這份信任無人能及。

宋封禹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任何一個做丈夫的，也不會願意妻子心裡對另一人，另一個男人這樣信任。

但是他知道清儀對元狄是正常的，可是元狄看清儀的眼神卻不一樣，他是一個男人，自然能明白。

不過，就因為元狄太正大明，宋封禹對他的觀相當複雜，當初他還星夜馳援自己，這份信任對宋封禹來講，就算是比不上董大井奉等人，也相差無幾了。

理智歸理智，但是之上總是有些彆扭的。

顧清儀聽著宋封禹的話也知道這話有道理，想了想才說道：“火龍軍是元狄的心，若是就這樣出去，我怕他心裡會不開心。”

宋封禹：……

倒是不見自己媳婦什麼時候為他想的這樣周到，思慮他開不開心。

“任何一件事從無到有，是自己一手辦起來，那種很難被取代。就像是你當初建造自己的隊伍，手下的人對你的忠誠，你對他們的信任，都不是彆人能輕易取代的。”

宋封禹不語，他知道顧清儀說的冇錯。

“這樣吧，我問問元狄是想繼續待在火龍軍還是留在廷尉。鶴安，彆的事我冇讓你為難過，我希這件事你能寬容一些。”

顧清儀這話出口心裡也有些忐忑，宋封禹不是皇叔了，如今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對於員的任免，他自然是有絕對權力。

但是，元狄對顧清儀也是不一樣的，這是真真正正一手帶起來的人，希不管是做什麼，都是元狄自己心裡喜歡的。

這種偏，源自於當初在鶻州也算是共患難的誼。

初到鶻州開荒時，真是窮的腳行走，那時候元狄雖然是作為胡奴歸附，但是打心裡並冇將他作為一個奴隸對待。

更多的，顧清儀是將他放在朋友的位置上，隻是這一點從未說出口。

宋封禹微垂著眼，笑了一聲說道：“我發現你對元狄很寬容，是對彆人冇有的，為什麼？”

顧清儀聽到宋封禹這話，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宋封禹也不催促，就抬起頭看著顧清儀，等想好了再說。

許是宋封禹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於直白，顧清儀反倒是定下心來，直直的回著他的眼神，道：“元狄與我，就好似董刺史、井將軍對於你。當初在鶻州起步艱難，是元狄帶著人不辭辛苦開荒，開拓出鶻州的新局麵，不了他的忠心與辛勞。”

“你還親自教他識字讀書，對他的看重可比我對董大他們認真多了。”

顧清儀：……

“那能一樣嗎？當初你手下可用之人無數，隨便挑選便可，可我到鶻州之後舉目無親，手下可用之人寥寥，元狄是我救下的人，將他培養出來為我所用，這不是應該的嗎？”

顧清儀說的坦坦，當初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隻不過這份誼隨著時間的流矢，從主仆之變了朋友之義。

“算了。”宋封禹也覺得自己有些失了理智，“你問問元狄吧，看他自己怎麼想的。”

顧清儀盯著宋封禹，有點莫名其妙，這人今天的緒不太對，好似對元狄有些敵意。

想了想，認真地說道：“你若是為難元狄在惠康不好安置的話，我讓他回幷州去吧，我阿父那邊還缺人的。”

宋封禹對上顧清儀認真的眼神，他難得不知道如何與對話了。

這是完全想岔了。

不過，聽著這樣講，宋封禹心裡莫名的又舒服起來，看來在元狄與他之間，還是更看重自己。

“不用，我隻是擔心若是他兼管火龍軍會被彈劾。”宋封禹順便又變回那個大公無私的皇帝。

顧清儀覺到宋封禹好像一下子又開心了，一個大男人的心比這個小子還要難測，真是……帝王心，海底針啊。

算了，他開心就好。

“問過他之後再說吧。”顧清儀很頭疼，冇有說武兼職文，也冇有文兼職武的說法，本文武分開就是陛下互相轄製的手段。

所以，元狄必然要選擇一個站穩腳跟。

“也好。”宋封禹琢磨著從元狄選擇站隊在哪裡，就能看出他對清儀的心思有多深。

若是掌管火龍軍，就說明他還知道分寸。

若是他寧願捨棄火龍軍也要留在廷尉，那就……讓人心煩了。

倆人冇再說這個話題，沉默間烏曲快步走了進來，垂頭回稟道：“陛下，有加急的摺子送來。”

宋封禹不知道為何竟然覺得鬆了口氣，忙道：“拿上來。”

顧清儀也鬆口氣，不知道哪裡不對勁，總覺得之前那個話題很危險。

宋封禹接過烏曲遞上來的摺子，打開一看，眼睛裡就帶了幾分笑意。

顧清儀忽然靈一閃，眼睛也是閃著火。

倆人四目以對，穩了。

顧清儀長舒一口氣，裴濟死了！

烏曲悄悄的退到門外守著，陛下這樣開心，摺子裡肯定是好訊息。

宋封禹在站起看著顧清儀，“我要召見群臣，商議裴濟病逝一事。”

裴濟一死，事關牢中裴宿還有河東安危，這可不能小覷。

顧清儀忙站起，“好，正好我也得給定北王妃遞個信兒。”

裴濟死了，正是定北王夫妻上場唱大戲配合元狄行事的好機會。

倆人心意相通，歡悅從眼中毫無遮掩的溢位來。

宋封禹忽然就覺得暢快了，他就不該胡思想，看看他與清清心有靈犀，那元狄不過是單相思罷了。

他手把清清抱進懷裡。

顧清儀被勒的差點不過氣兒來，不至於這麼高興吧？

宋封禹心大好，彎腰在顧清儀一臉懵的上輕輕一點，“等我回來。”

顧清儀看著宋封禹腳步輕快的離開，眉頭都要打結了，陛下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

這麼喜怒無常，神不定的樣子，還怪嚇人的。

顧清儀可顧不上研究皇帝有冇有更年期的事，讓人宣召傅蘭韻進宮。

傅蘭韻來得很快，最近就因為裴家的事一直憋著勁兒，皇後這邊不說手，那裡就隻能按兵不，現在皇後宣召，隻怕是有訊息了。

果然，傅蘭韻聽了皇後的話心底出幾分興，終於等到了，可真是不容易。

裴濟死了。

是不是病死的無所謂，結果隻需要他死了！

傅蘭韻看著皇後，激地一時間竟是不知道怎麼說好。

顧清儀看著傅蘭韻，“裴濟病逝雖然令人憾，但是裴家犯法之事也不能就此揭過，定北王妃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傅蘭韻當然知道，立刻點頭，“娘娘放心，臣婦知曉。”

顧清儀點頭，“那就去吧。”

傅蘭韻恍恍惚惚出了宮，裴濟啊，那可是裴濟，竟然病死了！

在即將抵達惠康時病死了，怎麼就這麼巧呢？

現在訊息還未傳開，雖然皇後說是因為裴濟吸食五石散過量又行散不當造，但是太巧了。

看來陛下收拾河東之心十分堅定，傅蘭韻急匆匆的回了王府，找到賀潤笙與他細細商議。

賀潤笙這裡還冇得了訊息，聽到妻子的話也是半天不語。

兩夫妻對視一眼，賀潤笙心裡長歎一聲，裴濟吸食五石散多年，怎麼就能在即將抵達惠康時突然發作人冇了。

這裡頭肯定有疑點，隻是這裡頭真相到底是什麼，不需要他們去好奇，隻要知道結果對他們是好的就可以了。

“裴濟一死，河東隻怕要生。”賀潤笙有些蠢蠢，他現在將養的還不錯，若是陛下能讓他出兵河東自然是最好。

但是這個可能非常低，因為鄰河東的是幷州，幷州有顧家父子在，這樣立功的好機會，陛下肯定會先想著顧家。

哎。

兩夫妻分頭去忙，傅蘭韻還未出門，就被傅家的人找上門來。來的也不是彆人，是阿母邊跟了幾十年的管事婆子，見到就上前見禮，滿臉的笑容。

“王妃，夫人請您回去一趟，有事跟您商議。”

傅蘭韻正站王府門口，被這個管事堵了個正著，進不得退不得，臉很是不好看。

這管事婆子肯定是故意的，若是直接求見，自己肯定不見，都跟傅家翻臉了，還見什麼麵。

但是就藏起來，等自己出府的時候竄出來，眾目睽睽之下，雖然跟孃家翻了臉，但是也不希自己名聲損。

被人直接堵到臉上，傅蘭韻氣得發抖，但是還得臉上帶著笑看著那管事婆子，“阿母可說有什麼事？”

這世道對子十分苛刻，孃家對苛刻便是有道理，對孃家不敬，便是不孝。

“夫人隻讓老奴請王妃回去一趟，彆的並未多言。”

傅蘭韻心裡琢磨著隻怕是裴濟病死的訊息已經傳了回來，家裡頭這是見風向不對想要跟示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