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尉大恩，愿意出去給太尉守著漢江，拼了命也要替太尉攔住趙家！”王俊趁機下跪，儼然圖窮匕見。

　范瓊微微一怔，又在案下住了刀把。

　“眼下這個形，太尉若信不過俺，俺也無話可說，但俺朕是一片真心。”王俊趴在地上，繼續侃侃而對，毫無遲滯。“大不了俺把自己家小都送到州府這里來……只要能保住太尉，啥啥都值了！”

　范瓊微微一笑，卻是抬手相對：“不是信不過你豁子，而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此番作為有沒有用……你且回去，讓我想想。”

　王俊不再多言，直接在邦邦的堂上石板上叩了三個頭，便直接出去了。

　而出的門來，此人馬不停蹄回到府中，也不去后院見林學士，便在前院披甲，然后直接坐在又淅瀝瀝出現的細雨中靜候機會。

　下午時分，一人轉王俊府上，卻正是那日剝皮的牙將，而此人見到王俊，也是俯首便拜。

　“如何了？”王俊扭頭張口相詢，豁牙缺口實在是引人矚目。

　“太尉傳了旨意，讓韓統制引兵出城去替牙將！”此人叩首相對。

　“果然還是疑俺。”王俊幽幽一嘆。“這幾年俺可是拼了命的去伺候他，他還是不信俺。”

　周圍軍士，都無言以對。

　“對了，再問你一事。”王俊復又好奇相詢。“昨日你們不還說太尉在府中已經不人樣了嗎，為何今日這般利索，莫不是故意騙你們，引咱們一起跳出來？”

　那牙將連連搖頭：“統制想多了……是秀小娘子今日好不容易勸了太尉，給太尉收拾了一番。”

　王俊微微一怔，繼而心中大，卻又連連頷首：“不管如何，這賊廝既然中計，襄的功勞就在俺們手上了，你們也不必驚慌城破之后沒個結果……都吃飽飯，隨俺等老韓出城，就不必等天黑了！”

　聽到這話，這牙將也好，周圍王俊的部屬也好，紛紛釋然，卻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雨水漸大，天愈暗，下午時分，城中左軍統制韓立率三千兵出城，往江畔去代替守江士卒。

　然而，他們剛一出城，便聞得城喧嘩不止，吊橋也被匆匆收起。

　周圍左軍士卒倉皇無措，自然看向統制韓立。

　而韓立騎馬立于雨中，也是一聲嘆氣，然后環顧左右親信將領：“我就知道今日是王豁子做的妖，而我太尉大恩，本該留在城中小心應對……但局勢到了這個地步，太尉也不該帶著滿城兒郎一起送死。都聽我的命令，你們這些人依舊往河畔去接替牙兵，然后直接渡河請降就好！你們位小，家怪罪也不會怪罪到你們上的。”

　可能是韓立平日多得軍心，周圍不軍釋然之余卻也還記著他，當時便有人問：“可統制又如何呢？家怪罪下來，可能免罪？”

　“我不知道，所以也有些打算。”韓立嘆氣道。“今日你們去江上，降服后替我還在城中的家小求，而我自此遁去，做個山野散人，再不出現便是。”

　說著，此人直接勒馬向西，頭也不回的打馬跑了。

　周圍將士面面相覷，卻是按照這位山野散人的最后命令，不再理會城中靜，直接往漢江方向而去。

　且不提，這韓統制看破紅塵，為了韓士，另一邊城中一起，范瓊卻也是恍然大悟，知道中了王俊的計策。

　而他呼喊府署周邊牙將牙兵，卻也無人應答，更是徹底絕。

　然而，絕之中，知不能幸免的他忽然想起一事，卻是拎起刀子往已經同樣是狼藉一片的后舍跑去。

　“爹爹！”

　年方十六歲的范秀娘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見到親父過來，也是慌張相迎。“城破了嗎？張娘娘剛才帶著首飾自后門隨一牙兵跑了……”

　話未落音，范寶臣卻是面目猙獰，咬牙一刀砍去，卻又一個趔趄沒能砍中。

　范秀娘如何經的此事，一面驚嚇逃，一面卻不知道逃到何，只能躲到院中井臺之后，哭泣驚惶求饒：“爹爹為何要殺我？兒可有錯！”

　“你為我兒便是錯！”范瓊也是失態大怒。“王俊那廝，我閉眼都知道他會如何來做……我的妻妾他必然要霸占，你不是他手，也會被他獻給趙家做進之階！”

　范秀娘微微一怔，卻已經被范瓊追上，直接一刀腹中，卻還在疼痛中哭泣求饒：“父親，而只想活！”

　范瓊聞得此言，心下一，但已出刀致命，又能如何？便復有一刀，就在院中砍殺了親，也省得對方罪。

　然后，此人披頭散發，面目猙獰，宛若瘋狂，卻是踉蹌闖后院，逢人便殺。

　一番砍，也不知道殺了幾人，跑了幾人。然而，不過是片刻功夫，他便聽到周圍甲葉振作，儼然無數甲士圍來。

　范瓊知道馬上就能看到王俊那個綁著牛皮護的戰場模樣，心下失控，也是準備就在府中自戕。

　然而，這個口口聲聲不愿妻辱而放肆殺戮的男人卻居然不能下手……非只如此，恍惚中，他更是忽然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夢中不停重復卻始終難以記清的舊事是什麼了。

　那是金人離開了東京，張邦昌稱帝，舍人吳革不愿意屈膝事異族，便聯絡了百余人，準備舉事，甚至為了不泄，行極端之事，殺盡了自己妻。

　而他范瓊偽作相通，卻在舉事時將這些人一句擒獲，斬殺殆盡。并在事后嘲諷這些人不識天命，妄自送了自己與妻命。

　恍惚間，那已經一整年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