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軍事歷史 紹宋 第四十七章 冷言冷語

《紹宋》第四十七章 冷言冷語

 天明的時候,韓世忠進了鐵嶺關,李彥仙率眾相迎。

 當著眾人的面,李彥仙表從容,韓世忠言笑晏晏,雙方都無失態……或者說,在走個過場以后,韓郡王只讓人將自己那天下無雙的大纛往關上一,便直接占據了這破爛關隘最中間最高最正的一間房睡大覺去了。

 李彥仙等人也無話可說,且不說昨晚還是韓世忠的騎兵斬獲最多……其實也不多,黑燈瞎火的,韓世忠部的兵馬也不悉地形,都是騎兵也難追,再加上金軍自己掉隊的也多,真正抵達關下陷危險區的人也沒多……也就是七八百的斬獲,實際來犯敵軍的三一之數,還沒抓到完折合。

 但這個七八百也好,鸛雀樓前那一戰一兩千也好,韓世忠部基本上獲得了開戰以來所有針對金軍主力猛安謀克的斬獲。

 一個人抵得上其余九個節度使的部屬斬獲總和還多,而且基本上是他親自上陣干下來的。

 四舍五一下,再來二十次這樣的戰斗,金軍就不要打了,直接算決戰失敗投降滅國算了。

 再加上人家是獨一份的郡王,明旨發于天下的河東元帥,自然有資格睥睨任何人,尤其是剛剛損兵折將的李彥仙。

 相較于韓郡王,中午才辛苦抵達的另一個救援功臣馬擴馬子充態度就更加妥帖了,他甚至到了類似于小心翼翼的地步……沒辦法,這里面不是馬擴本人地位跟李彥仙明顯有差距的問題,也不是什麼信王的問題,更重要的一點是,經此一戰,鐵嶺關穩住,太行義軍算是正式歸隊了,他必須要為太行義軍爭取足夠多的待遇,這個時候本不敢得罪任何人。

 不過,馬擴比韓世忠還要困,他勉強在關上看著李彥仙給自己的軍隊安排好了營地什麼的,便也支撐不住,尋了個房間,直接睡過去了。

Advertisement

 但馬擴并未能睡多久,大約未到傍晚的時候,一個翻便不敢再睡,然后直接出來,尋了點冷水剛剛了臉,正想出門,結果早有人在門前恭候,說是韓元帥已經醒了,正與李節度在關上眺局勢,專門有吩咐,只等馬總管起,邀去登關。

 馬擴自然無話可說。

 然而,說是登關,但鐵嶺關真不是什麼雄關,就是一個扼口,五代時河東一帶格外重要,才漸漸知名……但也不是什麼大名聲、好名聲。

 不過話說回來,但經此一戰,恐怕多會有些名頭了。

 不說別的,此時關居然聚集了大宋十節度中的三個,關隘東北方向朝著曲沃那邊看,不到二十里外的澮水邊上,還有一個正經金國帥臣帶著兩個知名萬戶,足以留下點什麼名勝古跡了。

 閑話講,只說馬擴得了訊息,剛剛進到關小院,尚未登關,便先看到兩面大纛立在關樓上,其中那面‘天下無雙’的大纛豪不講理的居中而立,卻是將那面‘中流砥柱’給到了一側,幾乎顯得有些仄,心里便暗一聲不好。

 待真登上了這個三等小關樓,剛一轉,便又嚇了一大跳……原來,區區一個小關的臺樓面上,居然聚集了麻麻幾十號人。

 而這些人如果只是衛士倒也罷了,關鍵是看裝束,不是統制也是個統領,至不濟也是個親校、幕僚的姿態,放在平時也都是一方人,此時卻只是人挨人站在那里,一聲不敢吭。

 心里愈發虛起來之余,莫名其妙的,馬子充復又忍不住暗想,這要是拔離速能起個配重大砲車,一砲砸來,不用那種火藥砲,怕是這北伐就要收兵了。

 “馬總管到了。”一人回頭相顧,目瞬如電,卻是率先棄了座位起來迎。

Advertisement

 馬擴遙遙見到此人座位居中,而且風骨偉岸,更兼雖只是一輕便和的棉布服,卻突兀套了個奢華玉帶,便曉得此人便是昔日在河北有過一面之緣的韓世忠,乃是即刻拱手問候,毫不敢怠慢:

 “郡王!元帥!十年未見,郡王還是這般灑!”

 韓世忠看到馬擴這般知趣,更兼說起昔日緣分,自是哈哈大笑,主上前來牽手。

 雙方稍作寒暄,馬擴又見李彥仙面平靜,負手立在一旁,卻也不敢怠慢:“李節度,咱們中午倉促,未能敘鄉中故舊……”

 原來,這二人居然是鄰郡同鄉,一個隴西人,一個狄道人。

 而李彥仙聽到對方搬出來這層關西,也不好再拿喬作勢,趕也上來握手問候。

 大約又是一通寒暄,三人才在關上早就預備的并排三把椅子上坐下,果然是韓世忠居中,李彥仙居左,馬擴居右,半點都沒有差錯。

 三人坐定,指著關下正在大建的營寨說了些閑話,李彥仙又大約謝過了昨夜二人的支援,場面便冷了下來。

 至于馬擴,早就察覺到氣氛不對了,又知道其余人本沒余地,卻是趕科打諢,吹捧起二人來。

 不過,待說起那個韓世忠再打個二十場這般戰斗,金人便要被打殺絕了的笑話后,韓世忠的反應卻有些過了頭。

 “李節度這話說得……好像俺韓世忠不是個人一般。”韓世忠一言既出,便仰頭大笑,笑聲之大,甚至在兩側山嶺壑間起了回音,而且連綿不絕,可見韓郡王氣息之足。

 這一笑,李彥仙和馬擴無奈之下,也只好干笑兩聲賠笑,但很快都停了下來,因為他們都已經意識到了,該來的肯定還得來。

Advertisement

 而果然,韓世忠笑了許久停下,卻沒有朝說了這個笑話的馬擴言語,而是扭頭對準了李彥仙:

 “李節度……你說,俺是個人嗎?”

 李彥仙面不變:“只聽說韓郡王這些年在長安舞文弄墨,做的好詩詞,未曾聽說韓郡王去終南山做了神仙。”

 “是啊。”韓世忠看著關下依然一片混的場景微笑慨。“俺也是個凡胎……年浪延安府,萬事不覺,稍微長大便渾噩邊疆,又覺得萬事皆可為,但實際上,到了建炎中遇了明主,這才飛黃騰達,好歹混了一條玉帶出來……及到今日,稍微讀了點書,有了些其他出息與見識,開始整日想著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前生后名了,卻不料早已經白發生了。”言至此,不待周圍人言語,韓良臣直接以手指向了自己側后的王世雄。“你們知道嗎,這廝與我習武,一年前便開始讓著我了?可見我委實是凡胎,不是個神仙。”

 莫說李彥仙和馬擴,只說三人后,立著的幾十個統制、義軍首領、隨軍幕僚親校,幾乎是一起詫異去看王世雄……這可是能干過韓郡王的漢子!

 但威風凜凜的王世雄扶刀立在那里,卻只覺得心虛。

 這種場合,誰都知道韓郡王要發飆找李節度定個尊卑,但這兩位之間是他們這些人能的嗎?何況為眾人矚目焦點?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關上眾人回過神來,依然是沒有誰敢說話。

 而李彥仙怔了一怔,也依然保持了平靜:“尚記得建炎初年,營初立,韓郡王至南京,觀隨駕諸將,自詡當為天下先,如今如何失了銳氣?”

 “不是失了銳氣,而是要依著家的‘實事求是’來說話。”韓世忠扶了下腰間玉帶,隨口應道。“俺既然是個人,不是個神仙,那便會生老病死,戰場之上不披甲也會被箭矢死,被鐵槍攮死,被錘斧砸死……李節度,你說對也不對?”

 這種話在軍中是很忌諱的,此時說來,氣氛已經很不好了。

 李彥仙面沉如水,干脆閉

 但韓世忠絕不可能這麼放過他:“何況,俺今日言語與按老韓自詡為天下先又有什麼干系呢?俺韓世忠難道今日不再是天下無雙了?三十萬營好漢,哪個敢言超過了俺?曲大、吳大、老張那幾個西軍里被我死的廢秧子就不說了,他岳飛年紀輕輕也是個元帥,武藝也難得不賴,可便是他,難道就敢說自己上了陣便刀槍不,不能被金人一槍攮死、一刀剁死?”

 李彥仙依然沉默不語。

 “便是你李節度,中流砥柱,好大的名頭!守陜州八年,分割東西,讓金人不能合力,這份功勞頂了天了……可便是如此,你李節度便不是個人了?”韓世忠繼續戲謔相顧。

 此言既出,這關上諸多李彥仙所部陜俱皆變,馬擴也徹底張了起來。

 停了半晌,被頂到肺管子的李彥仙終于開口,卻還是當眾冷靜相對:“韓郡王說笑了,我便是再糊涂也曉得,陜州之功其實是個不尷不尬不上不下的東西,哪里比得上韓郡王從建炎前便隨侍前?功高莫過救主……”

 “若這般說,就還是不服。”韓世忠冷笑一聲打斷對方。“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天縱的人才,若無陜州拴著,必然是關云長威震華夏一般的作為,當年你便是因為這般崢嶸,才被李公相給通緝的……”

 “那是李綱對,還是我對?”李彥仙終于也變了臉

 “兩位……”馬擴眼見著不好,趕

 卻不料,那二人本不理他,韓世忠聞言只是哈哈一笑,便又搖起頭來:“今日俺不是來說舊事的……李節度,俺只問你一事,你自是天下數得著的好漢,了委屈的關云長,可你部三四萬陜營士卒,莫非也跟你一樣全都是天下數得著的好漢嗎?若是這般,昨夜被人突襲了之后,為何連不得,只能等俺與馬總管來救?不是才打了兩座城、跑了一百四十五里路嗎,如何便垮了?”

 李彥仙聽到這里,著椅子扶手的左手暗暗用力,但面上反而冷靜了下來:“元帥這是要追究昨日戰事,就在這里行軍法嗎?”

 “行個屁的軍法!”韓世忠嗤笑不停。“你又不是曲大那般題了反詩、打了胡尚書,俺還能拎鞭子你個稀爛不?便是昨日軍事,也不是俺這個元帥能問的……使是不是今日剛到,說酈瓊也過來了?只是陜州那里河道有些偏狹,來的有些慢罷了?”

 李彥仙了一下,等了片刻方才低聲音以對:

 “昨夜之事,我自會向家請罪。”

 “哪里要你來請罪?”韓世忠依然嗤笑不停,卻又再度在椅子上回指向了后諸將。“這關上關下,札匣子便有十幾個,皇城司、軍統司的文書也有十幾封……只怕昨日和昨夜那幾場糊涂賬,咱們三個,都未必有黃河那邊家清楚。”

 李彥仙終于失態:“所以,今日韓郡王只是來特意恥笑李某的嗎?”

 “俺恥笑你又如何?”韓世忠終于也肅容起來。“李節度,咱們都是老軍伍……昨夜的事,再奇怪,也扯不到其余人上去,就只是你一人貪功冒進的責任!若非是你為了爭功,傾全軍奔襲過來,以至于將軍士累垮,否則只以完折合那幾千稀稀拉拉的騎兵,如何沖的近兩萬人的營盤?況且,你只是爭功倒也罷了,畢竟有這個鐵嶺關能做說法,可俺問你,你自往次出來,為何只與家匯報,不與俺做說明?”

 李彥仙面沉如水,偏偏無法反駁。

 實際上,沒有等到后來金軍劫營,只是昨天傍晚抵達關下后,他便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輕敵和致命失誤了……因為那個時候他就發現,長途奔襲過來,中間還攻下了夏縣、聞喜、曹張、東鎮四座城的所謂自家主力軍隊,早已經疲憊到喪失了基本的組織能力與戰斗能力。

 當時,只能維持一個行軍慣和外在氣勢而已,里已經不堪一擊。

 所以,昨日他才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搶攻鐵嶺關扼口的,因為他害怕直接進攻失利,反而會暴這一事實。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