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金軍鑼鼓開始行,宋軍在河東的臨汾盆地大踏步且謹慎向前,而與此同時,燕京卻已經開始結冰了。
傍晚時分,辛苦了一天的秦檜從尚書臺折返,剛回到家,便有王氏早早遣仆從來迎,并告知洪涯和鄭修年在后堂等候的消息。
這位大金樞相猶豫了一下,方才在洗漱之后緩緩走進了自家后堂。
三人見面,也無寒暄,只是各自落座,用了一些姜湯暖粥,然后方才言語起來,卻又顯得異常直接。
“姊夫,昨日有高麗客商書在我,大約是南方有言語至此。”鄭修年放下湯碗,小心相對。“要我們著力配合。”
“一面讓我們冒死去做什麼配合,一面將我們列為戰犯,附在檄文上、登在邸報上……這是待人以誠的意思嗎?”秦檜也將湯碗放下,卻又義正言辭,冷冷相詢。“怕只怕,我等一眾人在南方那位家眼里,只是塊抹布罷了……將來真有一日南北一統,南方那些帥臣尚可杯酒釋兵權,大把的富貴來,你我卻要被殺之以掩其!”
鄭修年當即惶然,復又趕去看洪涯,卻不料,洪涯此時端著一碗姜粥,喝的正急,本就是看都不看,弄得鄭修年愈發惶然。
而思來想去,這位鄭侍郎也只能低聲音繼續來勸:“姊夫……上月那個高麗客商說的那話……你也不在乎嗎?”
秦檜面一滯,但終于也低聲音以對:“我與你表姊這多年未曾得子嗣,如何當日區區數月,便與一個使有了結果?而且這麼巧,養到了林尚書這種重臣家里?只怕是南方用來唬我的……”
鄭修年趕想再說什麼,秦會之卻搶先繼續言道:“存卿(鄭修年字),你自己兩相來較一下,大宋棄我等如蔽履,大金卻誠懇待你我,將你我列位重臣,托付國事……你若是為一二言語就把自己當一個細作,豈不是自輕自賤、不忠不義?”
鄭修年一時愕然。
而秦會之見狀,也不再言語,只是一拂袖便站起來,直接走將出去。
鄭修年無奈,復又只能再去看洪涯。
至于洪承旨兼洪侍郎,本就是喝完了一整晚姜粥,方才失笑相對:“鄭侍郎如何這般姿態?”
鄭修年如蒙大赦,趕在座中跺腳:“我這姊夫毫不理會,我該如何與南方代?”
“有什麼好代的?”洪涯搖頭不止。“南方也不是真要你我如何如何……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至于你這個姊夫,你也不必擔心,我早就看出來了,他是個千古難得的道貌岸然之徒,心里算計的比誰都清楚!咱們跟著他就是了,絕不會吃虧的。”
鄭修年微微一怔,趕在座中拱手,口稱請教。
而洪涯也懶得作態,直接嗤笑:“現在雖是大宋氣勢洶洶,但大金卻也過了最難的措手不及之時,勉力員了起來,魏王殿下正準備合大軍去破岳飛,所以還算是勝負難料。這種況下,以你姊夫那個表里比興外加私心第一的子,自然要誠心誠意助大金得勝……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繼續做他的相公!而為了做這個相公,南方的兒子也就不是兒子了。不過,若是有朝一日,南邊真的一戰而勝,他必然又會束手立在你我跟前,陳懇慨,說自己幾十歲沒有一個子嗣,要為脈著想,主請你將他的誠意給南方表達過去了。”
鄭修年一時恍惚。
后堂外,暮之中,本就沒有遠離的秦會之面無表立在那里,借著一檐下燈火微,仰頭看著不知何時飄落下來的雪花,竟好像是本沒聽到洪涯在堂中對他的嘲諷一般。
順著他的目,這細碎雪花輕飄搖擺不停,雖然極慢,卻終究是向南方撒去了。
十月既去,十一月已至,天氣不可避免的漸漸寒冷起來,金國高層本能抓住的最佳戰機似乎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