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遠面容平靜,心里卻微微一驚。
淳寧公主這小娃不簡單啊,這意思是在說“你們誰向著布木布泰,我看著呢”,看來這次是往死里得罪了,娃子往后要報復起來也是麻煩。
他稍一轉頭,瞥見錢承運把詔書遞在了王康手里。不由暗暗慶幸,還好這次足夠警覺,沒有親自出面。
由王康來擔當這事是最妥當的,畢竟淳寧公主也不至于報復他。
這對王康來說只是家事,對自己這些臣子而言卻是冒著大風險,不論王康這人怎麼樣,這一點擔當還是該有的,肯定不能當眾揭破,等私下里再給姚文華傳遞。
朝廷規矩就是如此,我們替你著想,你替我們兜著……
沒想到的是,那邊王康接了詔書,看了看,卻是遞到了姚文華手里。
“姚大人,你的消息怎麼來的,就怎麼傳回去吧。”
姚文華:“……”
——這王康老兒,一點規矩都不懂,一點擔當都沒有!
一瞬間,堂中所有人都看向姚文華。
“原來這位晉王妃把是聯絡了姚大人,這才這此危急之時,把事告訴給了公主殿下。”老太監冷笑道。
他那張蒼白的臉如白無常一般,惻惻又道:“老奴替殿下謝謝姚老大人了。”
“這……老臣也是無意中看到錦衛的報……”
老太監非常囂張,對著姚文華的老臉重重“哼”了一聲,又從托盤上拿了一道詔書,轉向錢承運。
“這是諭禮部的詔書……錢大人你分管禮部,晉王妃之事,應行禮儀,爾部開列奏。”
“臣領旨……”
等那老太監走了,王康則是拍了拍夏向維的肩,囑咐他想辦法把老王家的孩子帶回來,然后也走了,跟個沒事人一樣。
堂中幾個大臣則各自在位置上坐下,就接下來要做的事展開商議。
姚文華覺得有些尷尬,但事揭破了就也揭破了,把接下來的功業拿到手才是正事。
“老夫想辦法盡快聯絡晉王妃,設法讓如今正在攻打德州的阿泰退兵。如此,我們便可調德州兵馬去關中……夏大人覺得如何?”
“正該如此。”夏向維拱手道:“還請姚大人費心。”
“此事老夫頗有把握,你們軍機已可以列個章程出來。”
“如此,就算今年建虜打下關中,我們也不必太擔心明年他們攻打河南了。”
“或可從山西繞道,斷多爾袞退路……”
這對于楚朝而言確實是個好事,姚文華四下一瞥,見諸人都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心中有些得意。
剛才諸人還以看細作的目看他,此時卻有以姚文華為首的姿態。
連左經綸、傅青主,在面對姚文華時氣勢都弱了許多。
這就是布木布泰的勢了,借著的勢,輕易就能讓姚文華為群臣之首。
姚文華著這種權力帶來的覺,又轉向錢承運,帶著吩咐的口吻道:“錢大人,禮部這邊也該盡快把晉王妃、晉王長公子徽稱、禮儀諸事備妥當。”
錢承運道:“是該如此,但今日是小年,群臣皆已沐休,不如待開了年……”
“胡鬧!”姚文華喝道:“你該知這是何等重要之事,禮部將晉王妃母子的名份定下來,關系到他們能否盡快歸降,關系到天下戰局。你卻還在計較沐休?”
放在往日里,姚文華哪敢這樣和錢承運說話。
此時錢承運被他頤指氣使了一頓,果然不敢發作,好聲好氣道:“但若是太快公之于眾,萬一傳建虜當中的死派耳中,恐危及晉王妃母子……”
“無妨,晉王妃早有布置,且在京城有許多人支持,不須你心這些,只管盡快做好你該做的便是。”
“好吧,我盡力。”
“務必在年節前召告天下……”
~~
這夜從議院出來,姚文華似乎有話要與何良遠說,上馬車前派人低聲與他招呼了一聲。
何良遠卻不想現在就與姚文華走得太近,在布木布泰正式進北楚朝堂之前,他并不想為淳寧公主的靶子。
“老爺,姓何的不肯過來見你。”
“呵,不來就算了。”姚文華冷哼一聲,在心里想道:“等老夫獨自替晉王妃把差事都妥協了,別來與老夫爭功……”
他一路回到家里,在書房坐下。
不多時,圖海果然又走了進來。
“詔令給我吧。”
姚文華訝然,問道:“你怎麼知道詔令在我手上?”
“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問。”圖海接過詔令,攤開看了一眼,道:“你們做得很好。我會把詔書傳回京城,兩日便可到,之后太后娘娘會派人刺殺多爾袞,京城那邊能鎮得住。楚朝這邊也必須給娘娘予以聲勢上的支援……”
“你該稱晉王妃了。”
“等一切辦妥再說。明夜,我會派人手除掉左經綸、傅青主、蘇明軒,對外就說是多爾袞派人做的,你和何良遠要趁機掌握朝堂,尤其是禮部與軍機,此二部,關乎娘娘的名份、也關乎能否盡快穩定京城,明白嗎?”
姚文華道:“真要派人行刺?我看何良遠的意思,是想把左經綸斗下來……”
“沒時間了,我預到王笑快要回濟南了。當斷不斷,反其。”圖海對此嗤之以鼻。
何良遠是怕死,他卻只要事。
兩人又低聲商議了一會。
末了,姚文華道:“淳寧公主已知道是我在與晉王妃聯絡,你千萬要小心,別把行跡暴了。”
圖海淡淡道:“無妨,他們輕易找不到我……”
他說完這一句話,離開姚文華的書房,不不慢地一路走出了忠勤伯府,在巷子里站了一會。
不多時,一個人影也不知是從哪竄了出來,低聲喚道:“馬百戶。”
“盯一點,今夜姚文華必定會想辦法和京城那邊聯絡。”圖海說著,低聲咒罵了一句:“他娘的,明知道就是這姓姚的在搞鬼,偏就沒辦法把那個藏在暗的建虜細作揪出來……”
“誰說不是呢?錦衛的名頭都因這事丟干凈了。”
圖海道:“我剛才盯著姚文華,沒看到他把詔令傳出去。此時詔令還在他手上。你去再調一點人手過來。”
“那這里……”
“我給你盯著。”
“是。”
圖海盯著那錦衛番子越跑越遠的影,瞇了瞇眼,又往巷子另邊走了幾步,遇到一個更夫。
兩人肩而過之際,他把懷里的詔書遞了過去。
“盡快送回京城……”
~~
次日。
“還沒捉到那條暗魚?”
“是。”
“布木布泰還是有本事的啊。”王笑低聲念叨了一句。
顧橫波眼眸一轉,聲道:“是啊,若不是靖安王你心里向著我們,我們可斗不過……”
王笑懶得理這樣的調戲,想了想,道:“你把派去姚家的錦衛名單和履歷給我。”
“是……”
王笑站到窗前站了一會,向窗外看去,有些向往窗外的風景。
但他現在還不能出門,他還在‘養病’,或者有人以為他還在關中。
這種被‘隔離’般的實在是不爽,倒是每天有這個那個小姑娘喜歡跑來看他……
過了一會,顧橫波把卷宗拿來,王笑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老半晌。
良久,他手指在名單上一劃,指向一個名字。
“馬海圖……”
~~
與此同時,圖海已甩了錦衛的同袍們。
他穿過大半個濟南城,進到一間工坊,在十數個壯大漢面前站定。
“兄弟們,兩年蜇伏,終于到了手的時候,就在今夜。”
“你們幾個依計劃去把城外的俘虜都放出來,靜越大越好……”
“你們幾個,扮舞獅隊,在他們下衙還家的路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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