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一個嬤嬤慌慌張張沖進崔氏屋里。
“夫人,不好了,二和四吵起來了……”
崔氏聞言站起來。
“又吵起來了?我的乖孫子在哪?沒驚到他吧?”
“小爺媽帶著,在四爺院里。四是跑到二爺院子里吵的。”
“那就好那就好。”崔氏拍著心口,想了想,問道:“還在吵?”
“是,四想讓二爺托些關系辦生意上的事……”
崔氏本不關心們為什麼吵,反正兩個兒媳婦都不喜歡。
那宋蘭兒爹都沒在當了,老二也是瞎了眼,續弦這麼一個沒落戶。那丫頭也是囂張得很,門兩個月,沒給自己請安過幾次。
至于錢怡,雖說是親兒子的媳婦,卻也沒把自己放在眼里,慕的還不是王家的勢。還不肯把乖孫子放到自己院里養,也讓人恨得牙……
嬤嬤見崔氏一副漫不關心的樣子,不由問道:“夫人,是否派人去請大回來?”
“不,我們去寶兒院里瞧孫子……”
……
半個時辰之后,王珠回到家,一個丫環匆匆跑過來。
“二爺,不好了,夫人和二、四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
“二和四先吵起來,夫人趁機想把小爺抱走,于是四和夫人又吵起來……”
“夠了。”
王珠打斷這些七八糟的話,舉步往前走去,繞過回廊,便聽到前面崔氏哭喊道:“瞧瞧,瞧瞧,你們就是這麼當王家的兒媳……”
他邁步而上,正見三個人叉著腰互不相讓。
崔氏正罵著,忽到一陣凜冽的寒風吹來,抬頭一見到是王珠回來了,臉瞬間變得煞白,忙不迭轉就跑……
~~
宋蘭兒和王珠回了屋,馬上又變回了小賢妻模樣。
“我就是想勸勸母親,別太溺孩子……”
王珠從來不理會后宅這些事,換別人敢跟他妻子吵架,他必然要人家完蛋,但崔氏是他名義上的母親、錢怡是亡弟的孀,又都不是什麼值得放在眼里的人,他也懶得多管,提起了正事。
“我的任命已經下來了,陜西布政使,你也可以調到西安負責那邊的宣之事,過兩天就起行。”
宋蘭兒也得到了消息,聞言并不詫異,問道:“那思思呢?”
“留在家里吧,這次去陜西也就一兩年的事,穩住了局面,往后再調遣別的員就方便了。”
“好吧。”宋蘭兒有些擔心,問道:“這次過去……公爹會不會生氣,我們親他都沒在,實在是不妥……”
“三弟信上說他們已啟程回濟南,我們從黃河北岸走,看看風景,見不到爹。”
“啊?”
王珠道:“放心吧,爹那人沒什麼長,就算生氣很快就過去了,等過一兩年,他會說‘多虧老夫當初去宋家提親,老二娶了這麼個好媳婦’……”
這王珠平時不顯,偶爾卻也能把宋蘭兒哄得十分高興。
夫妻倆又說了一會閑話,末了,宋蘭兒才想起來,要把王笑快回來的消息告訴左明靜才行……
~~
“當王家的媳婦就是那樣,大嫂也好相,幾個姨娘也好相,殿下們就更不必說了,就是這個錢怡,真討厭,我竟然跟了妯娌……”
“公爹就沒怎麼相了,至于崔氏婆婆,王臭臉我不要理,平常也不怎麼面……”
“我之前和王臭臉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想到我能和殿下當妯娌呢,想起來和做夢一樣……”
……
宋蘭兒嘰嘰喳喳說了一通之后,左明靜愈發有些苦惱。
近來總有心事。
想必是王笑臨走前代過,纓兒最近就在辦讓過門的事,自這開始,時不時就有人跑來告訴“晉王快回來了呢”。
其實不用們說,左明靜自己也知道。
時間每過一天,的不安就愈多一些,有時覺得自己是個寡婦,實不宜的門;有時擔心祖父會反對此事;有時又怕唐芊芊會對此不滿……
于是有些后悔,那夜不該答應王笑的。
另一方面,經常抬頭向外面看去,又期待聽到靜,期待有人喊一句“晉王回來了……”
當看到窗外一片平靜,心里又莫名地失落。
“快了。”心想,偏到這“快了”是最磨人的。
這天,左明靜正在理事務,忽然見到甘棠快步小跑過來。
“左大人,殿下讓你過府一趟。”
“怎麼了?”
“晉王回來了……”
左明靜腦子里嗡的一下,看著甘棠的,后面的話都沒聽進去,只見得臉燙得厲害,心跳得厲害。
放下筆,跟著甘棠走到門外,被門檻絆了一下。
下一刻,也不知怎麼想的,忽然轉就跑掉了……
“左大人,你聽我說……”
甘棠提著子追了幾步,眼看著左明靜如驚地兔子一般轉過月亮門,不由撓了撓頭,嘟囔道:“話還沒說完呢。”
一路跑回左府,穿過并不悉的庭院,躲進左經綸的書房,在角落里起來,才覺得安心了些。
等到晚間,左經綸下衙回府,看到躲在那的左明靜,老頭子嚇了一跳,接著啞然失笑。
“你怎麼回來了?”
“祖父……”左明靜忽然哭了出來。
當年左經綸嫁何家時沒哭;新婚之夜丈夫暴斃時也沒哭;齊氏百般苛責也沒哭;京城被攻破,跟著殘兵一路逃亡經歷艱險也沒哭……
每到這些時候,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扛過去。
唯獨王笑小心翼翼地如珍寶待,突然間害怕起來。
“祖父,他想讓孩兒當他的側妃……你答應嗎?”
“孩子啊,當年祖父給你指婚,耽誤了你,這次你可以自己選。”左經綸嘆道,“對了,晉王派人把你爹娘從都救出來了,安置在漢中,這消息才要告訴你,你怎麼跑了……”
左明靜一愣,臉燙得厲害。
以為淳寧自己過去見王笑是要說門的事,卻沒想到竟是這樣,一時更是愧,抱著膝蓋哭得愈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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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王笑到左家拜訪。
路過庭院時,他看著門邊的掃帚笑了一笑,問道:“老大人可記得當年一掃帚把我敲倒在地上?”
“年紀大了,不記得了。”左經綸矢口否認。
兩人都笑了笑,進了堂中落座。
王笑捧著茶,沉默了一會,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
左經綸先開口道:“謝晉王救出伯宗夫婦。”
“伯父是有大才的,又了解四川的況,故而讓他暫留漢中,以免我們北伐時獻賊反撲……”
左伯宗便是左明靜的父親,原在四川任,張獻忠攻破四川后,左伯宗拒不投順,本來是要被殺掉的。
但張獻忠見他儀表堂堂,又頗有才略,起了招攬之心,一直將他押著。
王笑很早就派人過去營救,一直不太順利,也就是這次俘虜了李鴻基軍中的副將,這才順利把人接出來……
打開了話頭,左經綸又問道:“不知晉王在陜西之事可還順利?”
“依照在山東的經驗辦的,自然順手些。”
“馬上要北伐了,朝堂上下,群振,將士秣兵厲馬,士氣可用啊……”
王笑道:“我這次登門拜訪,是來提親的,我想求娶明靜。”
左經綸道:“我這個孫嫁過人。”
“我不在乎。”
“人家會把我當錢承運之流。”左經綸嘆道:“老夫行就將木之年,晉王何不能保全老夫一世名節?”
他把茶水放下,緩緩道:“等收復燕京、平定江南,老夫打算致仁歸鄉。”
王笑聽得明白左經綸是什麼意思。
到時候青史昭昭,談及左經綸,只會有力挽狂瀾,挽求社稷的功業。至于往后,有怎麼樣的權力之爭,都將與他無關。
王笑想起多年前與左明靜在錢家別院里談三國的往事……左經綸想當荀彧,哪怕作為曹的心腹謀臣,也要勸曹“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不要傾覆漢祚。
“老大人,你也說了,你是行將就木之年。那又何必為了你的行將就木之年,耽誤明靜的青春年華?”
王笑道:“你是忠是,不是做給世人看的,不如問自己的本心。”
“晉王喜歡明靜?”左經綸問道。
這倒不是一句廢話。
——晉王你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一心要娶明靜,不是為了和我左家聯姻是什麼?
王笑道:“我真心喜歡,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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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左明靜坐在秋千上,聽到有腳步聲傳來,登時有些慌,想要逃。
但王笑已經走了進來。
今天穿的不是服,而是一襦,頭發也沒像婦人般盤起來,而是恢復了時的樣式,很漂亮。
王笑見了,到有些饞……
他走過去,也在秋千上坐下來。
左明靜反而不再逃了,低著頭。
王笑能聽到心跳的聲音……這時代是真的安靜啊。
“宋蘭兒也走了,說起來,我們許久沒有像以前一樣玩玩鬧鬧了。”
一句話沒提過門的事,也沒提昨天的糗事,左明靜放松了些,道:“你這兩年忙。”
“很快就忙完了,等收復京城,我們可以再去溫泉山莊玩……”
王笑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了,說了讓左明靜放松的話題。
但下一刻,他發現,“溫泉山莊”四個字耳,左明靜的臉騰得一下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