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一跤摔得鼻青臉腫，敷了些藥之后，他不敢耽誤正事，連忙向圜丘祭天臺趕去。

　不得不說，他雖然沒什麼民族大義，但做事確實兢兢業業。

　他才趕到圜丘祭天臺北門，正見到王笑遇刺時的場景。

　范文程愣了一下之后，竟也不如何慌，臉上的表更像是無可奈何。

　別人看不明白，他卻看得明白。

　王笑如果有那麼好殺，這些年只怕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總這樣有意思嗎？

　范文程是負責辦今天場典禮的，知道那些北楚吏和將士們做起事來是何等仔細。

　今天的場面雖然太隆重，看似糟糟的，但整個天壇完全是被楚將掌控的……

　混進刺客？

　在場每一個大乾員，誰養了外室、誰生了私生子，錦衛都打探得清清楚楚，能讓你把刺客派進來，還帶著火銃、弓箭？

　還有一些別的事也漸漸清晰起來……

　為什麼那個名羅德元的清流正好會遇到吳克善，雙方還吵起來？還恰好在回音壁那樣的地方？

　這次，自己裹挾了京城民意著王笑納降，是一場謀。

　而王笑應對謀，永遠都只用同一招破解，以詐尋詐。

　他騙大乾朝放他進了城、騙大乾朝把蒙古諸部首領召來，把大乾朝利用完了，卻并不想兌現承諾。

　于是有了今日這一出……

　范文程想到這里，只覺里一陣發苦，他沒辦法揭穿王笑。

　吳克善就是想把妹妹和兒一起娶給王笑，以謀求長遠富貴；

　大乾朝就是有人派了刺客去刺殺王笑。

　這都是無可反駁之事。

　這也是一場謀。

　“蠢才！刺殺王笑？怎麼會有這樣的蠢才？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到這時，范文程還在想著該怎麼補救這件事。

　陛下再想嫁給王笑、獲得明正言順的晉王妃名義怕是難了；

　出了刺客，這大乾朝百必然要被調查，想要保住位也不容易了……

　只要不兵戈，多還有一點挽回的余地……等等……不會吧？

　——不會有人真以為王笑遇刺亡了，要起兵造反吧？

　岳樂、博前車之鑒這才過了多久。

　不會真有人這麼傻吧？

　……

　忽然，范文程聽到有殺喊聲傳來。

　他轉頭看去，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只覺天旋地轉……

　~~

　乾朝京營十二衛，每衛大概有三千人左右，范承謨與朗保富等幾個將領，一共可以調萬余人馬。

　這當然不夠，但范承謨有信心，一旦王笑死，舒星、阿布奈必然會當機立斷，也向楚軍發攻勢。

　到時大乾軍、蒙古軍合計近五萬人，攻打兩萬群龍無首的楚軍，他認為是很有勝算的……

　至于布力兵置，范承謨利用其父的關系，安排了三千人駐守天壇南門，又埋伏了三千人在北壇的祈年殿。

　另外還有六千人，埋伏在永定門西側的慈悲庵附近。

　而王笑只帶了六千人來，其中四千人守著永定門，只有兩千人跟著他進天壇。

　只要擊潰這些人，就可以重新封鎖京城……

　一切都很順利，出人意外地順利。

　有些他本以為難以解決的問題，也都有驚無險地解決了……

　王笑一死，范承謨馬上與朗保富了面，發兵士攻擊楚軍。

　他來不及多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做這一切，他自問沒有私心。

　他知道，擅自手哪怕事了陛下也不會封賞功勞，只會重罰自己。

　但沒關系，只要大乾朝能延續下去，父親能為開國良輔，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笑毫無恢弘量，面對大乾朝誠心誠意的投降，竟還要向父親追究往昔清軍塞時的罪責。

　面對這等睚眥必報之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所謂無信不立，用命賞祖，義豈食言？王笑其人，志懷翻覆，言行浮詭，危急則勛賞懸授，克定則綸不行。凡百驍雄，誰不仇怨？

　諸君冠世胄，杞梓良才，今神州多事之秋，裂地封侯之機，宜各率子弟，匡扶大乾社稷，共建功名！殺啊……”

　“殺啊！”

　隨著范承謨、朗保富一聲令下，乾軍忽然殺圜丘。

　大乾員本來還在惶恐之中，聽得這一句句討伐王笑的高喊，一個個反倒是開始面面相覷……

　~~

　“砰！”

　火銃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楚軍向天上轟了一銃。

　一名楚將而出，指著范承謨大喝道：“可是你等派人行刺晉王？！反耶？！”

　“不錯！博浪椎揮四海驚，虎狼雖暴已無秦！”

　那楚將大怒，又喝道：“你是何人？！”

　“范文正公第十八世孫、大乾朝文淵閣大學士之次子，范承謨是也！”

　范承謨凜然不懼，放聲大喊道：“今日便是我主謀刺殺王笑，以還各族臣庶瑯瑯乾坤……”

　~~

　范文程還在奔跑，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向前面的人生人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

　天壇外。

　“范文程造反了！快走啊，快走啊……”

　“乾朝是詐降，是詐降，要把楚軍引進城里來殺……”

　“殺千刀的……”

　也不知是有人刻意引導還是如何，一聲聲的呼喊聲很快就在城中響起。

　而永定門西側的慈悲庵附近，確實有一支乾軍想要殺向天壇。

　路人見了，嚇得不輕，所有人紛紛向轉就逃。

　“天吶！乾軍要在城打仗……”

　但很快，一列列楚軍自永定門城，作迅捷，人數雖不多，殺伐之氣卻沖天而起。

　“勿驚，我等奉命平，秋毫無犯……”

　“大楚將士在此，必速平叛，秋毫無犯，爾等不必驚慌……”

　不人紛紛駐足，著這些整齊劃一的楚軍，有些害怕，有些疑，卻也到莫名地安心……

　~~

　而天壇，范承謨、朗保富已下令讓麾下的乾軍攻向楚軍。

　他們都是年輕將，在初出茅廬者中，他們今天指揮得已經算是非常好了。

　可惜，對上百戰兵，他們的經驗還遠遠不夠。

　而且，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舒星、阿布奈等人依然沒站出來。

　“怎麼回事？舒將軍怎還不來？”

　“他應該能當機立斷的……”

　范承謨也焦急起來，了一眼前方的戰場，這樣上萬人的仗，一時半會還分不出勝負。

　“你來督戰，我去找舒將軍……”

　很快，北面有了靜。

　“阿布奈來了！”

　范承謨驚喜地喊了一聲，一轉頭，見到有千余蒙古人了，但卻是往北面沖去。

　他略作思索，明白過來，這兩個小部落一定是見到場面混，想要趁火打劫，到京城劫掠一番。

　這種行徑讓范承謨到非常生氣，忙派人去攔住這兩個部落。

　“告訴他們，只要助我們擊退楚軍，回頭必有重賞，勿傷我百姓……”

　吩咐過后，范承謨也沒再說什麼，他約明白，如果這兩個部落在京城造混，對自己擊敗楚軍也有幫助。

　其實只要王笑一死，大事就了一大半了。

　楚軍再能打，軍心大的況下，早晚還是只能退兵……

　范承謨認為舒星是明白這些的，之所以現在還不出兵，是在等陛下的詔命而已，只要再勸勸他就好。

　才想到這里，只聽南門那邊傳來殺喊聲。

　抬眼一看，果然是舒星的大旗。

　“事矣！”范承謨大一聲好。

　“舒將軍果然來了！”

　然而，只聽舒星軍中高喊道：“大乾兵部尚書、京營十二衛總督在此，所有叛軍放下兵降，敢襲楚軍者，殺無赦！”

　“……”

　范承謨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放眼所見，只見自己與朗保富的兵卒都已錯愕地停下了作。

　他只覺天旋地轉，不明白為什麼舒星會做這樣的選擇。

　“舒將軍，你為什麼……”

　“住手……”

　范承謨又轉過頭，看到范文程正在向這邊狂奔，高抬著手大喊。

　下一刻，兩個楚軍士卒忽然從乾朝員的隊列中竄出，一把摁住范文程，手中的匕首從他脖子上用力一抹！

　鮮狂涌……

　范承謨肝膽俱碎，嘶心裂肺大喊起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