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傍晚，顧橫波與董小宛手拉著手從知事院回到住。

　兩人還是不太習慣北方的氣候，進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往臉上抹了玉花膏。

　“你怎不換了服，晚上又要回院里做事？”顧橫波問道。

　“是啊。”董小宛隨口應著，忽道：“我想在京城買個小宅院安置我娘親，你和我一起買嗎？”

　“不要，我以后是要住到那邊去的。”顧橫波仰了仰自己漂亮的下，目仿佛躍過了知事院，落在了前邊的晉王府。

　“無聊。”

　“我把我的俸祿都給你吧，你添個大些的宅院。”

　董小宛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嫌棄道：“你一天到晚買些沒用的東西，能攢多銀子。”

　“怎沒用的東西？都是養人養的。”顧橫波摟著董小宛，探手在上了幾把，笑道：“小娘子，你不會搬去和你娘親住，留下我一個人吧？”

　“走開，你一心想著嫁人，早晚甩下我。”

　“你就不想嫁人嗎？”

　“我是要當大的，嫁人影響前程。”董小宛道：“聽說了嗎？劉大人要放外了，想謀一個縣令的缺。”

　“縣令，那也太小了吧？”

　“徐善持你別太狂，那可是一方父母。”

　“是是是，我是說那可是劉大人噢，以的資歷，放出去只能謀個縣令麼？”顧橫波漫不經心道。

　董小宛卻頗為鄭重，道：“子為豈有那麼簡單？如今楚朝皆只任文書之職，在地方有實權的可一個都沒有，就算是劉大人也未必能謀到這個缺，聽說夏大人就很反對。我輩要破除偏見，任重而道遠……”

　顧橫波打了個哈欠。

　雖然也不滿這世俗禮教對子的錮，卻又認為董小宛實在是稚。

　“你啊，就是太聽劉大人的話了。子為地方豈有那麼簡單。”

　“劉大人不是為個人前程，是要為天下子榜樣……”

　“瞧你，話說得真大。”顧橫波笑道：“是是，你們才是有大本事的，不像我沒個心氣，只想給人當妾。”

　“一天到晚，也不知你腦子里想的什麼……”

　兩人各喝了一碗銀耳蓮子羹，董小宛又回到知事院務公，顧橫波本來說好要陪，卻只是稍坐了一會，眼眸一轉，起又往那邊的晉王府去。

　如今雖搬回了京城，晉王府與知事院依然是按在山東時的格局設的，兩邊只隔了個小門。

　顧橫波輕車路，一路上卻也沒人攔。

　接著，一不小心在院子里遇到了唐芊芊，顧橫波嚇了一跳，有些慌張起來。

　幾位晉王妃當中，最怕的就是唐芊芊，除了害怕之外，還有許多復雜的觀。

　比如，之前顧橫波就覺得王笑邊幾個子雖然也，但自己卻還能過們一分。

　論相貌，這輩子自問不輸誰，偏偏人家唐芊芊不僅長得，又會武藝，還最是與王笑知心，讓恨不能以替之。

　但反正上蒼就是這麼不公平，相貌、才、份以及心上人的眷，有人可能全都擁有，有人可能全都沒有，顧橫波也習慣了……

　這時唐芊芊正在院中練太極，見到顧橫波，手里行云流水的作不停，眼中泛起些戲謔的笑意，如貓看老鼠。

　“見過晉王妃，晉王妃拳得打真好看。”顧橫波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站定，努力顯出傾慕的表，拍了拍掌，贊嘆了一句。

　“我看你平時狐假虎威的，在我面前倒是乖巧。”唐芊芊淡淡道，“又來做什麼？”

　“我……我不敢。”顧橫波睜著無辜的眼，應道：“聽說錢側妃病還沒大好，我來看看。”

　“去吧。”

　顧橫波如蒙大赦，小心翼翼轉過往錢朵朵的院子里去。

　才不會告訴唐芊芊，昨夜夢到自己變了唐芊芊……

　——打什麼拳啊？我要是你，我給笑郎再生幾個孩子……

　~~

　錢朵朵如今病還沒好利索，怕見了風只能呆在屋子里，此時正坐在銅鏡前挑首飾，看顧橫波來十分高興，拉著嘰嘰喳喳說話。

　“你來得正好，幫我再妝扮一下可好？”錢朵朵輕聲問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好呀。”顧橫波挽著的頭發梳著，心想我對你這麼好，你卻從來都不幫我。

　“但側妃病還未大好，何必忙著妝扮？”

　錢朵朵微，低著頭道：“今晚……笑郎宿在我這里。”

　顧橫波雖不是晉王府中人，對這些規律卻最興趣，了解得十分清楚。

　“嗯？晉王昨夜不是宿在側妃這里嗎？”

　“本來是的，不過昨夜我們還在大堂說話的時候，笑郎聽說有位水師都督在什麼茶樓等他，他就出門了……”

　顧橫波問道：“晉王昨夜去見賀都督了？”

　“是，然后天不亮就要早朝，所以笑郎一夜都沒回來……”

　“晉王持國事，真是辛苦……”

　~~

　此時王笑剛從皇宮回來，正在院里與唐芊芊說事。

　“荷蘭艦隊大概會在七月左右到達。七月份打完這場海戰，十月份秋糧一收，南下平定南楚，正好。”

　王笑抬手指了指地圖，接著皺了皺眉，提起筆畫了一下。

　“長崎在這里……你別小看它，倭島現在是東亞的最大的白銀產地，它每年生產和供應白銀有三百萬兩到四百萬兩，而且除了白銀，還有銅、生、砂糖等貿易。

　大概一百年前，西班牙、荷蘭與英國的民者涌倭島，在當地建立租界，瓜分這塊蛋糕。

　十八年前開始，德川幕府連續五次頒布鎖國令，只允許荷蘭和楚朝在長崎與他們進行貿易，而隨著我們這些年我們戰不斷，荷蘭人幾乎壟斷了倭島的貿易，據點就在長崎。”

　“達維亞在這里，”王笑說著，又畫了一下，繼續道：“你看，如此就可以看出琉球對他們有多重要了，這是他們在倭島與達維亞之間的中轉站。”

　唐芊芊道：“我們收復了琉球，他們的商船如何中轉？”

　“濠境。”王笑道：“濠境如今在葡萄牙人手上。”

　“葡萄牙人？與荷蘭人關系如何？”

　“據那個荷蘭使節所說，歐洲的三十年戰爭剛剛結束不久，荷蘭把葡萄牙與西班牙做了區分，在東方水域達了暫時停火協議，承諾不會阻擋其在日本的任何商務活……”

　就是聰慧如唐芊芊，聽了這些也是搖了搖頭，道：“這太復雜了，三十年戰爭是什麼？西班牙又是什麼？”

　不喜歡聽這些海外之事，復雜拗口的名字、雜的小國關系，都讓覺到難以消化，這讓不能像以往一樣運籌帷幄。

　——蠻互小國的名字都沒有脈絡可循，真討厭……

　王笑道：“簡單來說，這次荷蘭人很可能會停在濠境打聽消息，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已經驅趕了建虜，他們可能就不會中計過來了。我需要在南楚的細作配合……”

　他正專心致至地看著地圖思考，唐芊芊卻忽然問道：“你連荷蘭使節說過什麼話都知道了？”

　“布木布泰說的。”王笑隨口道：“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這件事我得向問清楚。”

　“是嗎？那你問得可真清楚。”

　王笑子微微一僵，面上卻還是從容自若的模樣，波瀾不驚地道：“此事必須辦得滴水不，這樣才會是‘荷蘭艦隊與清軍聯手反攻我們，被我們一舉殲滅了’，才能威懾海外。

　而稍有不慎，可能就會了消息，了我們設計誆騙荷蘭艦隊過來襲，會壞了大國的名聲。”

　唐芊芊道：“這些紅鬼先襲了我們的運兵船，就算我們襲他們，也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何錯之有？”

　“話雖這麼說……國事當然還要謀求最大的利益。”

　“看來，布木布泰也是為了這最大的利益，把所有事都對你全盤托出嘍？”

　王笑表面上還是很鎮定，道：“不好說，我怕還有所瞞。”

　唐芊芊道：“于是，就可以借機一點點地向你磨好？”

　“也許吧。”王笑沉著，似想再開口代些什麼。

　“對了，我方才看到徐善持又過來了。”唐芊芊又道，“還真是漂亮，我見猶憐的，笑郎真不打算納了嗎？”

　王笑頗為警覺，早聽出唐芊芊話語里的捻酸吃醋的意味，把擁懷里，問道：“不開心了？”

　唐芊芊順勢就在他上坐下來，道：“笑郎若是想多納幾個妾室呢，我倒是不介意，還能替你張羅。但只怕你對每個子都發自真心，這顆心里還有多是我的？”

　手指輕輕在王笑口劃著，角擒著一笑意。

　這是對他的一點點敲打，卻拿著分寸，不愿真讓他難堪。

　王笑不得湊在耳邊輕聲哄了幾句。

　他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如今家里這幾個人早鬧得飛狗跳了。

　唐芊芊要得就是他這樣細心地哄，換作家中另外幾個子，就算看出什麼了，也不敢在王笑面前這樣拿他。

　偏只有敢，而且王笑還吃這一套……

　“朵朵素來弱，晚間你一起過來好不好？”

　“你走開，當誰稀罕你……”

　王笑輕聲道：“是我稀罕你……”

　“那你先陪陪朵朵，我晚些再過來……”

　~~

　那邊顧橫波從錢朵朵院里出來，特意繞到這邊花園，正見王笑端著一碗湯圓出來。

　連忙小步上去，目含深地喚道：“晉王……”

　“噓，你別和我鬧，不是時候。”

　王笑隨口應了一句，走開了。

　顧橫波一愣，委委屈屈地撅了撅，跑到月亮門那邊探頭看去，只見王笑把那碗放在石桌上，親手拿勺子舀了，一邊吹著氣一邊喂唐芊芊。

　“好吃嗎？”

　“笑郎親手做得當然好吃，只是不知道一會是不是要給們幾個也各做一碗？”

　“今天只做給你吃……”

　“……”

　顧橫波眼見了這一幕，驚訝地話都說不出來。

　——那可是晉王哎，晉王竟然親自下廚給做吃的……要是換自己，哪敢這般恃寵而？

　“人比人氣死人……”

　~~

　王家小院。

　布木布泰睡了一整天，睜開眼后也懶得起來，白皙的胳膊慵懶地一抻，卻是什麼也沒抱住。

　舒服地嘆了口氣，翻了個，似在回味著什麼。

　蘇茉兒聽到靜，進屋問道：“主子，奴婢把燭火點亮了一些？”

　布木布泰沒有回答，展了一下，似乎到了什麼，用腳趾夾著，抬起玉足，目看去，那是一塊青巾。

　笑了笑，輕聲道：“他那樣的男子，出門若不蒙上臉，該迷死多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也就那樣吧……”

　蘇茉兒低了低頭，似還在因屋的殘留的氣息到有些，問道：“主子是否起來洗漱？”

　“要是能再懷個孩子多好……”

　忽然，院子外有靜傳來。

　蘇茉兒連忙出去看了。

　不一會兒，對話聲便傳進屋中。

　“你是誰？”

　“你還不配問我的名字……”

　那是一個很好聽的子的聲音。

　布木布泰聽了，起披了服，往外屋走去，還不忘帶上那條青巾。

　直到見到那個走進來的年輕子，臉上自信的笑容才一點點消融下去。

　“周眉？唐芊芊？”

　布木布泰問著，目落在對方手上那柄劍上，輕笑道：“唐芊芊？反賊的兒。”

　唐芊芊還沒回答，屋外有個丑丑的小姑娘探頭進來看了一眼，向唐芊芊嘟囔道：“還以為‘大玉兒’能有多，長得比你差遠了啊。”

　布木布泰一愣，莫名地惱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