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王笑陪柳如是把那個孩子送到家中,又連哄帶騙地嚇唬了那孩子的爹娘一頓,算是幫柳如是留住了一個學生。
這對他而言是信手拈來的小事,又或者說他堂堂晉王做這種小事是在浪費時間。
但他愿意浪費這個時間,因為陪柳如是這樣子散散步、聊聊天實在是很愜意的事。
王笑對并沒什麼別的意思。
算是……由柳如是來作為他這次來江南留下的最后印象吧。
那些腐朽的、丑陋的斗和門戶私計終將過去,王笑最看到的江南就像這個溫婉的、典型的江南水鄉子,不先進,但善良順,也在一點點改變。
果然,等王笑再回到署衙,有親衛見他回來便迅速趕上前。
“晉王,福建的戰報傳回來了,林紹元將軍派了人趕回來與晉王當面談。”
“人在哪?”
“累壞了,卑職安排他在偏廳歇著。”
“我過去吧。”
偏廳里,從福建趕回來的那名兵士一路狂奔回來,累得面無。卻是一見王笑就開口稟報起來。
“報晉王,林將軍大勝了,現已收復福建和兩廣,還拿住了隆昌偽帝。但……但鄭氏于十天前,率其所有水師,載了兵士、輜重無算,從金門出海了……”
“出海了。”王笑沉一聲,道:“可是去攻琉球?”
“該不是,據傳來的線報分析,鄭氏似是意圖東渡倭島。”
“確定嗎?”
“確定。鄭芝龍早年曾赴長崎貿易,娶平戶藩家臣田川昱皇之田川氏。田川氏為其生下兩子。后來長子隨鄭芝龍歸國,次子田川七左衛門則留在倭島。因賀……賀將軍為私仇擅殺鄭芝龍,消息傳到福建,鄭氏不愿投降,又別無退路,林將軍判斷他們必是往倭島投奔田川七左衛門……”
王笑點了點頭,看向地圖沉不語。
那暗探又道:“林將軍并無水師,故特派末將前來問晉王,是否傳令琉球水師追擊?或通知濟州島水師,前往堵截鄭氏?”
“不必了。”
王笑也沒怎麼想,反而是有些不悅地道:“隆昌帝怎麼就到了林紹元手中?”
“這……將士們勇殺敵,活捉了偽帝……”
王笑道:“你歇一天,再遞我帶句話給林紹元,讓他派一個可信的人,把隆昌帝再帶到鄭氏手中,我不管他用什麼方法,務必讓鄭氏相信是這人冒死救出隆昌帝。”
“是。”
等這傳信退下去,王笑又接下發了好幾道命令,讓濟州島水師不得攔截鄭氏東渡……
他看著地圖,忽然覺得……歷史,所謂的英雄史歌上,哪有明明白白的是非對錯,一樣是軍閥,一樣是為門戶家族計,但只要能立下足夠大的功偉績、只要這功偉績大到足以遮蓋其它的東西,那該讓他到萬世稱頌就讓他到萬稱頌好了。
鄭氏想去就讓他去吧,讓他去收復自古以來的華夏領土。
王笑于是提起筆,在地圖上濟州島以東的位置又標注了一下。
辦完這最后一樁事,次日,他離開了南京。
而隨著隆昌帝被俘,鄭氏逃往海外的消息在天下間傳開,這片神州大地上已沒有了南楚與北楚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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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建武四年,二月二十七。
山東去年又是大收,眼下又到了春耕的時候,田地里一派喜慶而忙碌的景象。
而王師平定江南的消息也已傳了過來,對于山東百姓而言,喜雖喜,實在是稱不上什麼驚喜。畢竟他們前幾年就知道江南那些兵不能打,不像他們山東好漢……
王笑策馬一路回到濟南。
因為秦小竺這段時間一直坐鎮濟南,所以他要先回來接,再一起回京。
濟南城的晉王府在王笑回京之后,本來是要改造學堂的。
但當時濟南百姓鬧得厲害,上千人圍到宅子外面,不讓拆不讓改,說要與這宅院共存亡。
這事在去年鬧得很厲害,濟南知府于是上書請求保存這個府邸。
這宅院反正也小得很,王笑也沒在意,心想以后再改建也一樣的,沒理這事。
他認為百姓不讓拆是假的,濟南知府拍馬屁才是真。
但由此還是可以看出,山東百姓顯然比江南百姓更歡迎他……
王笑進城也不派人通報,因此當他回到濟南城中的晉王府時,秦小竺與顧橫波還在大堂上安排人調度糧草資。
等見到王笑,顧橫波眼里意似要化開來,秦小竺卻已撲到了王笑懷里。
好不容易膩歪完,秦小竺便嘰嘰喳喳講起在濟南城中如何如何,道是江南這一仗能勝,和顧橫波怎麼也得算是調度有功。
事實也是如此,這一仗打得匆忙,北面的兵力與資安排過來,多是在山東集散、分配。秦小竺、顧橫波雖未到過戰場,也算是居功不小。
秦小竺也不貪別人的功勞,抱怨了這些后勤工作的繁瑣無聊之后,又向王笑說顧橫波如何如何辛苦,替爭功勞。
顧橫波想要的才不是什麼功勞,現如今王笑既已回來,不住拿眼看王笑,腦子里只有談說……
然而,王笑卻是指了指,道:“你還敢瞞我,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顧橫波登時就慌了神。
當然知道,自從王笑八月與分別南下,如今已過了半年,布木布泰孩子怕是都七個月大了,自然是瞞不住的。
但本來還想著,王笑去了那麼久,也許再想不起當時的細節,也許大勝之后心很好不生氣,也許看沒有功勞還有苦勞能憐惜呢……
沒想到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不由又怕又氣。
“我我我……我……”
“你什麼你,王笑輕敲了腦門一下,道:“你先歇著去吧,我空了再來找你。”
顧橫波頗覺委屈,出了大堂,扁了扁,眼中已有淚水在打轉。
那邊秦小竺卻是對王笑道:“你干嘛嚇?”
“逗逗,哪就是嚇了。”
“我看明明就是被你嚇到了。”
王笑抱著秦小竺,其實心頗好,隨口應道:“不會,是聰明人,哪有那麼傻?再說了,這才多大一點事,一句玩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