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變，葉蓁著實慌了好些，及至太後下懿旨，言明皇上初登大寶需行善積德，現將大齡宮、侍，放回原籍予以家人團聚，方恢複鎮定。而司明、司琴、司畫，和那些平白消失的眼線，均在這批宮人之鄭

“嚇死奴婢了，原來是太後娘娘行善事才鬧出這樣大的靜。”詠荷一麵給主子捶一麵歎。

“行什麽善事？老虔婆這是存心與本宮作對呢。”葉蓁狠聲道，“定是查到些什麽才清理六宮，不過無礙，有錢能使鬼推磨，本宮別的沒有，銀子卻多的是，再收買幾個眼線也就罷了。”

話剛完，有侍跪地通稟，太史令夫容了牌子前來覲見，如今正在宮門外等候聽傳。

“不見。”想起皇上的吩咐，葉蓁毫不猶豫地擺手，須臾又改了主意，“罷，將帶進來。”

劉氏肩塌背地走大殿，行了個不倫不類的宮廷禮節，上不得臺麵的模樣葉蓁悶不已。未等劉氏開口，冷道，“日後無事切莫宮，沒得給本宮丟臉。”

劉氏瑟一下，訴苦道，“若無事，我也不敢時時來叨擾娘娘。起來，還是鎮北侯府那頭出了問題。娘娘不是吩咐我把葉繁塞進去嗎？趙陸離答應是答應了，萬沒料到關氏竟起了幺蛾子，把的丫鬟除了奴籍，也塞給他，還選在同一過門。目下，燕京都傳遍了，讚賢良淑德，雍容大度，不愧為帝師之後，斥咱們葉家商賈出，不懂禮數。咱們沒給添半點堵，反倒惹了一腥，待葉繁與那賤婢過門之日，怕是會被滿城勳貴臊死。哎喲，我這臉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了。”

為了應景兒，劉氏抬起左手擋臉，表十分惱恨。

葉蓁沉片刻，冷笑起來，“本宮還當發生了什麽，原是這點蒜皮的事。關氏過門沒多久，想必對趙陸離不深，這才舍得把自個兒的丫頭給他。人多是以夫為，日子長了難免深陷網，卻是作繭自縛的時候到了。葉繁不是省油的燈，好好拉攏那丫頭，二人合擊一個，又有熙兒在府中幫襯，早晚關氏自食其果。”

“話是這麽沒錯，但咱們葉府二房嫡竟與一個賤婢同日過門，且還都是貴妾，這臉可丟大了。”劉氏咬牙切齒地道，“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把關氏弄進侯府，隨便找個來子將人擄走，毀了清白再送回去，懸梁自縊才好。屆時關家也名聲掃地，看他們怎麽在燕京立足！”

葉蓁語帶譏諷，“你也就是皮子利索，有本事便去做，看看能不能避開皇上的追查。”

劉氏沒本事，隻能悻悻閉。

葉蓁歎道，“罷了，畢竟是葉家兒，哪能讓外人欺到頭上。你且放心回去，明日本宮便派人去給葉繁做臉。本宮倒要看看，關氏手腕再，還能的過本宮不？”

“一個的侯夫人，焉能與娘娘相提並論？葉家的臉麵也是娘娘的臉麵，娘娘務必把臉做大些，好旁人知道葉家的榮寵富貴。”劉氏轉怒為喜，語帶諂。

葉蓁淡然應諾，話鋒陡然一轉，“最近太後清理宮闈，掃滅本宮許多眼線。你也知道，栽培一個得用的人不容易，其中花費甚巨，還需家裏多幫襯些。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葉家如今全靠本宮支應，本宮好了你們才能好，本宮若是倒臺，後果自不用。”

“呸呸呸，娘娘別這些喪氣話，有救命之恩在，倒誰也倒不了你。”完這話，劉氏莫名有些心虛，忙把懷裏的銀票翻出來給大宮詠荷。

“日後有事，本宮自會遣人送信，你別總往宮裏鑽，免得陛下反福”葉蓁慎重囑咐一句，末了命人送客。

與此同時，聖元帝正在未央宮中接見鎮西侯秦淩雲，二人也不話，一個遞折子，一個翻閱，行止間默契十足。

看完折子，聖元帝冷笑道，“複辟大周，薛明瑞倒是膽大妄為。待魏國初興，朕早晚要奪回被他占去的蜀州等地。”

秦淩雲並不開腔，把擴張軍隊、囤積糧草、打造武、購置戰馬等折子遞過去，裏麵條條款款羅列整齊，可見已籌謀良久。

那薛明瑞原是前朝大將，戰敗後率領十幾萬兵馬遁叢山峻嶺、道路險阻的蜀州，聯合當地匪寇立了新軍，一再擴張後竟把周邊等地占去，自立為王，與魏國二分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聖元帝霸道慣了，早已有心反攻，卻因魏國初建，民心不穩，不得不暫時擱置。

二人料理完軍國大事，這才起十日舌戰。聖元帝對誰輸誰贏毫不興趣，張口就問，“鎮北侯夫人可去旁聽？”

“自從趙陸離納妾的消息傳開，便再沒去過。”秦淩雲取出一顆佛珠扔進茶杯。若不是對皇上的態度興趣，他萬萬不會把話浪費在這種事上。

“納妾便納妾，是朕親封的一品誥命，難道還怕地位不夠穩固？”聖元帝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又追加一句，“為趙陸離那樣的人勞心勞力，傷心傷，著實不值。”

“既知道趙陸離是個什麽貨，皇上當初為何要賜婚？這不是親手將往火坑裏推嗎？”

聖元帝被鎮西侯問住了，好半未曾開腔。他若是早知道真正的關素是那樣，又豈會，又豈會……掐滅埋藏在心底深約約的念頭，他沉道，“是朕失察，害苦了，看在帝師和太常的份上，朕自會彌補。”

“怎麽個彌補法？”秦淩雲含笑追問。

“保一生無憂便是。”完這話，聖元帝心中陡然鬆快很多，衝鎮西侯擺手，示意他退下。

秦淩雲告辭離開，走到大殿門口，忽然道，“明日便是舌戰的最後一日，或許會去。”

聖元帝似乎充耳不聞，又似乎若有所思。

翌日，人滿為患的文萃樓，秦淩雲與嫂子依然坐在蔽的角落旁觀。二人對麵，原本政務繁忙的聖元帝竟也大馬金刀地就座，一雙狹長鷹目盯著樓下，不知是在看春風得意的徐廣誌，還是在看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門。

眼見舌戰一即發，門外終於駛來一輛烏蓬馬車，一位頭戴冪籬，穿素的子伴著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們有意避開關家父子，朝視野狹窄的過道走，卻總是被人群圍住，未曾寸進。

“把鎮北侯夫人接上來。”聖元帝略略抬手，便有兩名侍衛領命而去。

“素來了？”李氏探頭往下看，臉上滿是歡喜的神，“我還以為會傷心許久，哪料才幾日就恢複常態。這才好，這才好，否則日後豈不被擅千瘡百孔？”

聖元帝心刺了一下，不由暗怪自己當初太過草率，見人平安上了樓梯，這才站到鎮西侯邊假裝侍衛。

“多日不見，諸位別來無恙。”關素雙手抱拳，語含笑意。分明是遊俠兒的俗禮節，被做來卻平添一儒雅灑之氣。

秦淩雲略一點頭，並不搭腔，李氏連連好，將拉到自己邊落座。

“府裏的事擺平了？你就那麽認了？”李氏是個急子，張口就問。

“不認還能怎樣？”關素颯然一笑，“下間哪有不納妾的男子，我隻當好主母，盡到本分，旁的便順其自然吧。”

“哎，做人不容易啊！”李氏有而發，“要我，與其嫁勳貴世家，不如嫁給販夫走卒，好歹後院清淨。”

“哪裏會有清淨的後院？《韓非子·儲》裏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一對兒衛國夫妻在神佛麵前祈禱，妻子求佛祖讓自己發財，得五百匹布，丈夫聽了很奇怪，問為何隻求如此菲薄的東西。妻子：‘若是超過這個數，你生活富裕了便會換一個妾回來，我就該吃苦頭了。’所以你看，隻要是男人，隻要有了餘財，哪有不想納妾的道理，除非你一輩子跟著他苦窮，然，苦窮就該是人最好的歸宿不？要我，嫁給誰其實並無差別，隻要自己想的開便好。當然，這世上也有重重義如我外租、祖父、父親者，卻也萬中無一，與其心心念念去撞那個大運，不若順應命罷。”

李氏深以為然，越發絕了改嫁的心思，惹得秦淩雲差點跳腳。

聖元帝聽著也不舒坦，莫名對趙陸離添了幾分厭憎。話間，外麵有許多黃門走過，抬著巨大的結著彩綢的箱籠，一路敲敲打打十分熱鬧，把文萃樓裏的茶客都引走好些。

片刻後，有人探聽到確切消息，跑回來與旁人津津有味地議論，“你道怎樣？卻是宮裏最得寵的葉婕妤給自家堂妹做臉來了，賜下許多貢品，其中有一座八尺高的紅珊瑚，通亮，彩明豔，堪稱價值連城。這樣的寶商人用不起，勳貴買不到，唯皇室才配擁櫻”

“婕妤娘娘這是明晃晃地昭告下，葉家子弟背後靠著皇上，旁人不能欺辱半分，便是鎮北侯夫人，堂堂帝師後人，也得俯首屈就。”有人唏噓不已。

“葉家太不地道。婚三年無子方能納妾，這是俗流，偏他家等不及半月就往婿房裏塞人，若我是鎮北侯夫人，非得氣暈過去！”

“是啊，這婿還不是正經婿，更不該了，真是仗勢欺人。”附和者甚眾，但礙於葉婕妤得寵，不敢得太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關家父子氣得臉鐵青，站起向各位同好告辭，隨即匆忙離開。而當事人——原該被氣暈過去的關素，此刻正趴在欄桿上，低低笑開了。

聽見不知是悲是怒，是神傷還是麻木的笑聲，聖元帝耳似被烈火灼過，滾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