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素在家待了一整，陪娘親繡繡花，陪爹爹和祖父練練字，吃罷晚膳，在院子裏略鬆散鬆散，消了食，這才不不慢地往侯府趕。馬車剛駛後巷，就見一名管事婆子撐傘站在路旁引頸眺，臉上全是焦急之態。

“王媽媽，下著雨呢，你跑這兒來幹嘛？”明蘭掀開車簾詢問。

“哎呀，夫人，您可回來了。”管事婆子急忙迎上前，連珠炮似地道，“侯爺把葉家眷全帶來了，如今正聚在老夫人房裏哭鬧。那劉氏早先還跑到咱們正房尋您，是要與您拚命，好歹被咱們幾個老婆子拉住。們鬧了一會兒，見您總不回來，這才去了正院。老夫人想攆們走，們便跑到侯府正門跪地磕頭，沒口子地喊冤告饒，惹得路人紛紛來看，咱們侯府不仁義，得老夫人沒法兒，直侯爺自個兒解決。侯爺那人您也知道，素來對葉府予取予求，哪裏會攆人，恨不得把葉家全族都收留了，還反過來跪著求老夫人開恩，差點把老夫人氣暈過去。”

管事婆子抹掉臉上的雨水，繼續道，“老夫人實在拿他無法，正盼著您回來呢！快快快，您快去正院救個急。”

關素眉頭微微一皺，吩咐道，“你先去老夫人那裏傳個話，我換了裳很快便來。”

“哎哎哎！奴婢這就去。”管事婆子大鬆口氣，歪打著油紙傘飛快跑遠。

關素從馬車上下來，明蘭和金子慌忙給遮雨，主仆三人一腳泥濘地回了正房，梳洗過後換了幹淨，拿上賬冊、算盤、鑰匙、對牌等，這才慢條斯理地踏雨幕，朝正院走去。

“隻要一回侯府就有數不清的齷齪事。姐，下回您回娘家別帶奴婢了，省得落差太大，奴婢適應不了。”明蘭唉聲歎氣道。

金子“噗嗤”一聲笑了，覺得這丫頭話真有意思。

關素也角微彎，應道，“好，下回你別跟著去，我直接把你送到趙陸離那兒，過幾個時辰再把你接回來，你就能會從地獄攀升至西方極樂的覺，見著我定然喜極而泣。”

“別別別，奴婢寧願伺候一頭豬也不願伺候侯爺。”似覺得這話有些太毒，明蘭瞟了姐一眼，見仿若未聞，這才衝金子眼睛。

原來鎮北侯在這主仆二人心中連一頭豬都不如，金子暗暗把這一點記在心裏。

三人繞過圈圈漣漪的荷塘，走過雨點點的遊廊，直達薔薇盛開香氣滿溢的垂花門，剛過門檻，就見正院的屋簷下站了好些人，絕大多數是眷，還有十幾個年男與，容貌皆很不俗。

其中一名中年子似乎認識關素，尖聲喊起來，“娘，關氏那賤婦來了！”

劉氏聞聲從屋衝出，舉起留著長長指甲的雙手，怒道，“賤人，你總算回來了！你害我葉家至此，我跟你拚了！看我今不撕了你！”

“打啊，打死！”不知哪個年趁機煽眾人緒，便有好幾名婦人跟而來，表猙獰。他們作太快，守在院子周圍的侯府家丁尚來不及反應，且也沒料葉家人死到臨頭還那般囂張，在別蓉盤都敢作，待要來救已經遲了。

金子正準備護主，便聽“啪”的一聲脆響，劉氏竟被夫人一掌扇飛老遠，半晌爬不起來，後麵還跟著一名手拿棒的，正兀自愣神，頃刻就被奪了兵，“哢”掰兩截，隨意扔在地上。

人腕子的棒，竟就這麽掰斷了，葉家眾人頓時有些發怵。關素這才掏出一張名帖，沉聲道，“明蘭，葉家犯婦謀害本夫人，而今人證證俱在，你立刻去廷尉府送信，讓他們趕過來抓人。”

“是！”明蘭接過帖子看了看，卻原來姐在娘家的時候便寫好了，可見早有預料。

葉家人齊齊一愣，繼而驚懼難言，想要告饒卻舍不下臉麵，不由朝劉氏看去。劉氏好不容易爬起來，聽見這番話頓時什麽氣焰都沒了，聲道，“誰要謀害你？我們沒你一手指頭，反被你打得七零八落！你這是誣告！我，我臉上的掌印就是證據！”

關素越過虎視眈眈卻敢怒不敢言的葉家眾人，一字一頓道，“我打你，不管有理沒理，你都得著，因為你如今是犯婦，而我是一品誥命。莫你意圖襲擊我，便是眼神稍帶不敬，我立時賞你一頓板子你也無申訴。還有你們，”指尖往四周一點，輕蔑道，“倘若我一個不高興，即刻便能送你們去牢與葉全勇團聚。”到此略一拊掌，故作恍然道，“瞧本夫人這記，犯葉全勇似乎已畏罪伏誅了？”

一字字一句句都到葉家饒痛，讓他們難堪絕的同時又到恐懼無比。方才還氣焰熏的眾人像霜打的茄子，一個二個全往角落裏，生怕鎮北侯夫人看們不順眼，讓差抓去。

明蘭在轉角站了一會兒，見院子裏安靜了才道，“姐，還要報嗎？”

“你在這裏守著，誰若是口出不敬或意圖不軌，再報不遲。”關素正堂，頭也不回地道，“把人都給我看好了，誰不老實就送誰去吃牢飯。寄人籬下就該有寄人籬下的覺悟，別總以為下人都得圍著你葉府轉。”

眾家丁揚聲應諾，還十分應景地杵了杵手中的棒。劉氏徹底蔫了，捂著迅速腫脹的左臉，站在廊下發呆，目中慢慢浮現怨毒之，繼而變茫然。關素穿過正堂，了裏間，發現趙陸離正扣著趙純熙和趙舒給老夫人磕頭，臉上滿是焦急和哀戚。

老夫人閉雙眼，手撚佛珠，已是無力招架，聽見腳步聲立即抬眸，驚喜道，“素你可回來了！快，快把外麵那些人攆走！我侯府不歡迎他們！”

“娘！葉家已敗落至此，您有再大的怨氣，現在也該出了吧？倘若我丟下他們不管，他們無分文，又全是老弱婦孺，在燕京城裏該怎麽活？更何況嶽父得罪的人不，萬一有誰落井下石，故意找茬，您想想他們會遭遇什麽？鬧不好又是幾條人命。嶽父再犯國法，婦孺總是無辜，您救他們一命就是在給自己積德，來日定有好報。母親求求您了，母親！”趙陸離不敢去求關素，前日的一個掌，加上今日的一番訓斥，他在麵前總有種抬不起頭的覺。

見母親撇開臉，容冷酷，他連忙押著兒子、兒又是一陣磕頭。

關素不慌不忙地走到老夫人邊坐定，將父子三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很好，淋了雨，上的服卻沒換，頭發也不幹，這便急赤白臉地求到正院，分明是在使苦計呢！

趙陸離對“亡妻”果然癡，卻沒發覺一雙兒未必與他同心同德，尤其是趙純熙，眼裏的不甘願幾乎溢了出來。

關素搖頭失笑，心道不愧為葉蓁的兒，自私自利的如出一轍。上輩子既然那般喜歡粘著葉家，總認為葉家這好那好，十全十，這輩子就全，讓與葉家眷同吃同住同睡，看能忍耐幾時。

思忖間，老夫人卻已忍無可忍，拍打兒媳婦手背，低聲道，“素，葉家人是走是留，你句話吧。”

除了大張的趙陸離，其餘諸人皆用希冀的目盯著，其中以趙純熙猶甚。以為關家與葉府有仇，關素定是容不得葉家眷，所以大可以讓來當這個惡人，而自己隻需適時站出來責備繼母冷酷無，略鬧騰一會兒便“被迫妥協”，如此既順了心中本意，又全了孝道，還得了仁厚的好名聲，堪稱滴水不。

然而關素注定要讓失了。衝金子略一勾手，對方便遞來一遝賬本和一個算盤，可見早有準備，心中亦不乏章程。

“葉家人是走是留，這個得侯爺來定奪。”攤開賬本，捋平算盤，一字一頓開口。

“素！”老夫人萬分驚愕，趙純熙亦眸微閃，心中失。

“您別急，先聽我把話完。”關素拍打老夫人手背，繼續道，“侯爺是想永遠養著葉家人，全權負責他們吃穿住行；還是暫時收留一陣，待事態平息後便為他們另尋住安置？”

思及重病不起的“亡妻”、死得不明不白的嶽父、外間淒惶無助的嶽母，趙陸離牙一咬，堅定道，“自是好人做到底，照顧他們終生。葉家的店鋪被封了，家產被抄了，連祭田都充了公，日後拿什麽養活自己？我若是不顧他們，或半途撒手，他們唯有死路一條。夫人，我知道之前我錯得離譜，故在這裏向你賠罪，請你大人大量饒了我，也饒了葉家，好歹給他們留一條活路！”話落“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

趙純熙和趙舒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爹爹下頭顱，勒令道，“快給你們母親磕頭認錯，求救救你們外祖母！”

趙舒懵裏懵懂地配合，趙純熙卻像吞了蒼蠅，心中千般不願，萬般惡心，卻礙於人倫不得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