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倆了好一會兒己話才分開，趙純熙滿懷心事往回走，忽見西頭那邊已來了許多匠人，正拿著尺等在丈量寬窄，又用白石灰把需要拆掉的花壇、假山、園圃一一打上標記，似乎很快就要工。幾個西頭的管事拿著夫人畫好的輿圖站在一旁監管，約可以聽見“快一點，不能耽誤，多加銀子”等語，可見他們撇清葉家饒想法多麽急迫。

“姐，真的要分府了嗎？”荷香與雪柳木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臉上滿是茫然，心裏更覺淒惶。

“關……母親出來的話，何曾落空過？”趙純熙凝目遠眺，語氣沉潛，“作這麽快，連輿圖都畫好了，匠人隻需照圖施工，快則一月，慢則兩月，這圍牆就能砌起來。隻是臨時起意，你們信嗎？荷香，你得對，咱們剛邁出一步，那頭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我外祖父，葉家、爹爹，甚至於我和舒現在不得不與別人混居的場麵，怕是早有預料，然後先一步撕捋幹淨，當真是一點塵埃也不沾，卻把好名聲全攬過去。你看我爹爹、祖母、二嬸，哪一個不是對佩敬服，信任有加？才剛來侯府半月不到，竟就把此弄了的一言堂，不管你願不願，都得被牽著鼻子走，到頭來還得恩戴德。”

荷香與雪柳低著頭不敢搭話，心裏卻也對夫人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服了，不服不行！”趙純熙慘笑，“倘若爹爹出了事，我和舒今後都得靠過日子，再與對著幹，當真一點兒好也沒櫻其實我自個兒都忘了起初為何要針對，真是一步錯，步步錯。”當然是為了娘親，但現在再看，自己都到不值。

“姐，您能這樣想就對了。”荷香心翼翼地提點，“您別以為夫饒手段就隻是分個東西二府，折了東府，保全西府，其實這裏麵的門道多的數不清。把兩府的人心都算計進去，跟著便犬得道，不跟著就慘淡度日，雖分了府，兩府的下人隻會更敬服，而非自己伺候的主子。若想對付您，無需踏足東府便有無數人替謀劃，當真是胳膊掰不過大，您就，您就暫且認了吧。”

“認，怎麽不認？”趙純熙搖頭長歎，“你們幾個一等丫鬟都是我邊最得用的人，你們的月銀從我賬上出，所以日後大可不必擔心。走吧，回去看看。”

荷香和雪柳長舒口氣，卻也明白大姐越是如此，越上了夫饒當。抬了幾個大丫鬟，隻會讓底下人更為不甘，更蠢蠢。不過們也要過活，便下不提。

趙純熙上得大氣，實則心頭滴。生活素來奢靡，每月八十兩的用度還是關素往最低限額裏算，實際上僅購買珠寶首飾一項，每月支出都愈千兩，月銀從來存不住，還得找爹爹補，所以賬上沒多餘財。

支撐三五月已經夠嗆，更何況等到兩三年後出嫁？屆時別底下人，恐怕連心腹都留不住。人心實在難測，人心更為險惡，到疲憊極了，也茫然極了，怎麽也想不通關素是如何輕輕鬆鬆把那麽多人算計進去，心裏不免畏怯。

主仆三人怏怏不樂地回到蓬萊苑，就聽裏麵吵吵嚷嚷，沸反盈，幾個表姐妹正為了誰住寬敞的房間而爭執，就差起手來。伺候的仆役月銀減至原來的三，吃穿住行也大不如前，自是恨了鳩占鵲巢的葉家人，隻做做樣子規勸，並不加以阻攔，甚至還有幾個躲在旁邊看戲，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趙純熙額角一跳，立刻跑去調停，不心被某位表姐撓了脖子，留下一條痕。爭吵總算是消停了一會兒，這才疲力盡地推開房門，就見三姨母葉繁並三位葉府嫡坐在房間裏喝茶，手邊均放著一堆首飾，仔細看都很眼。

“哎呀，你們怎麽把姐的妝奩打開了？”荷香抱著空空如也的錦盒喊道。

“我們坐著無事，借妹妹的東西賞玩賞玩。你這丫頭喊什麽，別這些製濫造的玩意兒，便是九頭釵我們也見過，何曾會貪這點便宜？給給給，都退給你，真是眼皮子淺！我大姑姑現在可還是婕妤，一日尚在，我葉家就不會真垮，你們給我等著！”大表姐葉馥當即就甩起臉子，拂落手邊一堆飾，珍珠、翡翠四濺，更有幾個鐲子摔得碎，看得趙純熙眼疼心更疼。

當初最佩服大表姐一擲千金的豪氣，再貴重的東西都不看在眼裏，一顆碩大東珠碾碎就碾碎，當珍珠喝。然而這份豪氣若放在上，且拿的東西糟踐，才知道這人是如何可恨。

氣得口生疼，倘若立時張話，怕是會噴出一口老。然而不等委屈，另外兩位表姐就委屈上了，著帕子，著眼角，哀泣道，“姐姐，你就消停點吧，咱家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妹妹多有輕慢戒備是應當的，誰讓咱們落魄，還連累了？莫隻是看看的東西，以後恐怕連正堂都進不來。咱們還是去找姑父辭行吧，離的遠些才好，免得壞了素日分。”

好哇，拿爹爹來我！裝無辜，裝可憐，告黑狀，還真是引狼室了！趙純熙不止心疼，五髒六腑都疼起來，肚子裏宛如一把火在燒，整個人都快炸了。總算明白關素麵對手段頻出的自己時是何，雖然輕易就能把人摁死，卻還是覺得惡心。

“幾位姐姐方才沒聽我爹爹嗎？在別人家就要守別人家的規矩，否則不拘哪個院子丟了財，便報置。荷香，你清點清點首飾，看看缺了什麽沒櫻”咬牙切齒地道。

荷香剛應了一聲，還來不及去撿地上的東西，幾位表姐就齊齊告辭，倉促離開。

葉繁留在最後，拿手帕了外甥脖子上的傷口，憂慮道，“誰把你傷了？那些浪蹄子，到現在還如此猖狂，待會兒我就讓大伯母好好教教們規矩。雪柳，快給你家主子拿點傷藥過來，我替敷上。”

趙純熙總算舒坦一點，與三姨母相對而坐，紅了眼眶，萬沒料氣氛剛有所緩和，那頭又問，“你爹爹會不會有事？我與他的婚事能嗎？他那爵位……”

原以為能風風嫁進侯府，當一個比正頭夫人還得臉的妾室，卻因一樹珊瑚，所有夢盡皆破碎。這還沒完，大伯父先是閉門思過，後被抓去牢，不過一日功夫就畏罪伏誅，而原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葉府，呼啦啦一下燒了灰燼。種種變故來得太急太快，竟毫也不給葉繁反應的時間，當猛然回頭，後麵已無退路，前方隻餘黑暗，不知踏前一步是碎骨還是逃出升。

若趙陸離能安然避過此劫，保住爵位，那是最好，若不能，也得好好想想了。畢竟葉婕妤還在，隻要一日不垮，葉家就不會真的玩完，與其嫁給犯，等著皇上清算，不如趕找個出路。

的這些想法，趙純熙哪能猜不到？既為爹爹不值，又覺依賴外家的自己可笑，更看不起三姨母的鬼蜮心思。

“爹爹若有事，你當如何？”把問題拋回去。

屋子裏陷寂靜，頃，葉繁淺笑道，“你爹爹若有事，我自是陪他共渡難關。”

“姨母您真好。”趙純熙死死住放在桌麵上的手，意有所指地道，“記住您今日的話，您的深明大義，不離不棄，我都會一一轉告爹爹，他聽了定然很。”

“什麽不的，我與侯爺已定下婚期，便是他的人了，本就該與他同心同德才是。”葉繁麵上笑得溫，心裏如何做想不提也罷。

趙純熙卻打定主意要把摁下，既然侯府是被葉家牽連的，要倒黴大家一塊兒倒黴，要死大家一塊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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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葉、趙兩家表麵和睦，裏互掐，朝堂上亦暗洶湧，爭鋒不斷。翌日，聖元帝再次召集權臣商討修法事宜。越到後麵，改革的角越廣，漸漸涉及稅務、軍權、土地等等，嚴重損壞了大世族的利益。

作為世族代表的王丞相一係自然激烈反對。

今日，見皇上又提出改“占田製”為“均田製”，他拍案怒道，“皇上讀書，許多東西不懂，最好別胡開腔。占田製施行以來土地得到大量開墾，農民需納的賦稅也輕，倘若改為均田製，按人丁收稅，如今戰剛過，勞力銳減，且氣候詭變，收不，哪個平民負擔得起？皇上連太史令這等要職都能頒給一個目不識丁的商賈，可見對吏治民生極為生疏，且給我們這些專職部尉來做，您先慢慢學著，等上手了再議吧。”架空皇權之意昭然若揭。

聖元帝被他不恭不敬的態度惹得火冒三丈，正拍案而起，王丞相竟甩袖先走了，眾位屬亦紛紛告辭，片刻功夫隻餘帝師一係還正襟危坐，容肅穆。

“·你·娘的瑯琊王氏！總有一老子要宰了你們！”聖元帝忍無可忍，抬手拂落案上的奏折等，卻沒料掀起一塊硯臺，潑鱗師滿墨點。

瞥見帝師清正的目，他氣焰頓消，一麵出大掌替他拭，一麵誠心道歉。

關老爺子徐徐道，“丞相得沒錯，皇上連太史令一職也能頒給葉全勇，確實有失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