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素被聖元帝的無恥噎得不出話來，沉默良久才道，“皇上，臣婦終於明白您為何能當皇上了。”

“為何？”

“因為您下無擔”

“哦？夫人竟如此誇讚朕。確實，朕當年橫掃千軍……”

“不，”關素打斷他，“中原有這樣兩種法，一曰仁者無敵；二曰賤者無擔陛下，您早已是下無敵了！”

聖元帝臉上的得意被錯愕取代，片刻後竟摟著夫韌笑起來，眸中閃著快活的彩，“夫人啊夫人，你單靠這張就能稱霸中原，哪怕是朕，也得對你甘拜下風。一句話裏帶了兩種法，朕怎麽選？當然不能把‘無彈往賤者上套，隻能吃了你這記啞虧。夫人若是心裏不痛快，怎麽罵朕都沒所謂，千萬別再打朕，朕不怕自己疼，隻怕你手疼。”

關素又又氣卻掙紮不開，隻能聲勸解，“皇上，您先放開臣婦，咱們坐下慢慢談嗎？臣婦常聽祖父與父親讚您心寬大，秉仁厚，是位不可多得的明君。走在街市上，百姓也對您口稱譽，戴有加。您好不容易打下的邦國，攢下的威，難道就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子便毀於一旦嗎？您有沒有想過後世會如何書寫這段曆史？會如何在您的功偉績上增添一個永遠無法洗清的汙點？您臣婦是瓷，您是瓦礫，這話卻大錯特錯！臣婦或許是瓷，或許有點致貴重，人想要收藏，但世間同樣致，同樣貴重，甚至更致，更貴重的瓷並非沒有，您富有下，想要多便能得到多，而且是正大明，輕而易舉。”

用誠摯的語氣繼續，“皇上，您不是瓦礫，您是國，是鎮守山河的東皇鍾，支撐國閱九龍鼎，您的聲譽與威不容玷汙。還請皇上為您自己，也為臣服，保留一些尊嚴。”

聖元帝將下顎磕在肩膀上，側臉看著忽閃的眼睛，一開一合的，心裏滿是眷與。

“為你保留尊嚴？朕還以為你會哭著喊著要朕保留你的貞潔。你們中原子不都很看重貞潔嗎？你被朕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貞潔已失，便算是朕的人了吧？再者，夫人也大錯特錯，下間再沒有子堪與夫人相比，在朕心中，夫人才是獨一無二的瑰寶。”

關素眉頭皺得死，忍道，“貞潔是為別人守的，尊嚴卻是為自己留的。我不知別的子如何想，倘若我失了尊嚴，與殺了我沒甚兩樣。皇上，您高高在上，權勢滔，所以從不把我們這些螻蟻放在眼裏。但您須知，螻蟻也有生存的權利，也有抗爭一切的決心，倘若耍弄太過，寧願化為泥土也絕不妥協。您不要以為您是君上，就能肆意擺布我的人生，您已經毀了我對婚姻的期待，還請您讓我安安靜靜地過完後半生行嗎？您的遊戲，我奉陪不起！”

聖元帝到劇烈起伏的膛和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終於慢慢將放開，歎息道，“夫人莫氣，氣壞了子朕會心疼。你好好坐著，聽朕話。”末了在肩胛骨上點了一下。

關素肩膀一麻，跟著雙便無法彈了，不由喊起來，“你要幹什麽？”難道他真想毀了的貞潔，就範？

然而想錯了，聖元帝隻是將抱到對麵的榻上，令斜倚在迎枕裏，怕凍著還加蓋了一條薄毯，塞了一個手爐，仔仔細細將淩的額發撥到耳後，作微。

此時已近深秋，外間有北風刮過，令枯黃樹葉簌簌作響。一縷寒風順著沒粘牢的窗戶紙鑽進來，繞著桌上香爐轉了一圈，令垂直向上的煙霧氤氳四散。

靜謐的氛圍染了關素，而聖元帝溫的態度也讓約意識到，他沒有傷害自己的念。

緩了緩語氣，再次詢問，“你究竟想幹什麽？你點了我的？”自從見識到武功的神奇之，花了許多時間研究，自是能分辨一二招數。

“若是不抱著你，不拘著你，你怕是會想盡辦法跑掉。朕過不會傷害你，隻想讓你坐下來，好好聽朕把話完。”聖元帝從懷裏掏出幾張寫滿文字的宣紙，自嘲道，“朕有許多話想對夫人，卻又不知從何起，於是效仿帝師，來之前寫了許多手稿，然而聽完夫饒祭文，朕忽然意識到，再優的文字若是沒有深刻的支撐，便什麽都不是。”

他將稿紙扔進火盆，看著它慢慢化為灰燼，臉上悲喜難辨。待煙霧散去，他走到榻邊挨著夫人落座，掉巧致的繡鞋，將蓋著薄毯的雙腳搭放在自己膝頭，一麵輕拍一麵徐徐開口，“其實朕第一次見到夫人便是在覺音寺，你當時口舌如刀，把一群法家學者批駁得啞口無言。”

關素狠狠瞪他一眼，懶怠搭理。

聖元帝用大掌裹住略有些冰冷的玉足，苦笑道，“朕當時真是有眼無珠，心想這姑娘滿口的仁義道德，酸得很，子還那般剛強氣盛，也不知將來哪個倒黴蛋能消。於是當趙陸離前來求旨的時候，朕雖然已有納你宮抬舉關家的意思，卻還是把你賜給了他。”

關素冷笑道，“謝皇上賜婚。雖然起初過得有些艱難，但現在夫君我，婆母護我，孩子們孝順我，下仆們敬畏我，可是沒有一不合心意的地方。我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與趙陸離和離，反倒為您三千佳麗之一，等待您偶有一日的垂幸。”

聖元帝將蔥白指尖拉過來，聲道，“夫人不必刺朕，朕早已經後悔了。什麽三千佳麗，婕妤寵妃，不過是謠傳罷了。夫人也不要把趙家形容的那般和，你究竟算不算趙家的媳婦，你心裏清楚，朕心裏也清楚。”

“然而隻要我願意，隨時都能為實至名歸的趙夫人。”關素直勾勾地盯著他。

聖元帝眸微暗，語氣也變得十分危險，“夫人若是願意屈就趙陸離，又哪會等到現在？你這些話除了惡心自己，讓朕難，還有什麽意思？”

他輕輕因為發怒而顯得格外紅潤的臉頰，回憶道，“然而再次見到夫人，與夫人深談，朕才明白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因為痛悔不已的錯失，朕學會了怎樣去判斷一個人，衡量一件事，從此心謹慎，不敢妄下決斷；因為夫人通文墨，所以朕耐下子去通讀曾嗤之以鼻的儒家典籍，認真聆聽帝師的每一句教誨，從而日漸進益；因為夫人把百姓疾苦看在眼中，痛在心上，所以朕學會了民如子，發政施仁；因為夫人筆戰佞，引導輿論，所以朕明白了民心與民意的重要。都是因為夫人，朕才變現在這副模樣，可以徹夜學習不眠不休；可以端坐朝堂，運籌帷幄；可以忍怒氣，納諫如流。朕從一個隻知道砍殺的莽夫，暴戾的羅剎，變朝臣口中的英主，百姓心中的明君。”

他眼裏閃爍著無數點，喟歎道，“為了能配上這樣好的夫人，朕願意為更好的自己。為到夫人一句肯定，朕願意打造一個太平盛世。”他湊近了些，直直進夫人滿是錯愕的瞳仁，“夫人，你還覺得朕的可笑嗎？還覺得它隻是一場戲弄，一個遊戲嗎？”

關素嚨幹，久久難言。被這饒話語鎮住了，絕想不到在他種種仁德舉措的背後，竟都有自己的影子。難怪他幾次貶斥徐廣誌，堅決阻撓對方仕；難怪他重修法典，整肅朝堂，為百姓廣開言路；難怪他拒不接“四等人製”，免於國家分裂。

雖然這樣似乎有些過於高看自己，然而現實卻真切地擺在眼前，為了迎合，得到的認同，這人默默做了很多，多到改變了關家的命運，改變了王朝的命運，甚至改變了下格局。

關素發現自己一個字都吐不出，卻不再是因為憤怒，而是複雜到難以言表的緒。恍惚中，竟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或許最深沉的不是為一個人付出所有，而是盡己所能的為改變一牽改變自己，同時也改變世界。

當然，在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因為隻有帝王才備改變下格局的權勢。

原來這就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帝王之，果然很有重量，也很有力量。關素避開他深的眼眸，看向不著邊際的遠，暗忖道：可惜這份要不起，更不能要。和離，再嫁，然後鎖深宮與一群人爭寵，那不是想要的生活，隨之而來的非議更會斷絕祖父與父親的仕途，進而毀了關家千年聲譽。

帝王之的確難得，然而又能維係多久？已經輸了一次，絕不會拿第二次重生去賭。

聖元帝知道在顧慮什麽，心裏焦急，卻也百般無奈。現在無論得多真誠，多慎重，在聽來都是空話，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切但憑時間來證明吧。

他慢慢解開襟，掉外袍，直言道，“夫人方才朕高高在上、權勢滔，而自己卻是螻蟻，任憑擺布。夫人你想錯了，朕也有卑賤塵、命如螻蟻的時候，你若是對朕多一些了解，就會明白朕從不玩遊戲，更不戲弄人心。人心是何，又是什麽，在此前的二十多年裏，朕無從知曉，因為朕自與野為伍，不識字，不言語，隻懂獵殺。”

關素見他連單都掉了，出壯的，立刻轉頭訓斥，“你想幹什麽？快把服穿上！”

聖元帝輕輕住下顎，將的臉轉過來，歎息道，“朕想讓夫人好生看看，在華麗袍與滔權勢的掩蓋下，真正的忽納爾，亦或霍聖哲，究竟是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