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素忽然被抱起來，難免嚇了一跳，反地摟住忽納爾脖頸，瞪眼看他。聖元帝垂頭凝，回以微笑，玩鬧一般把拎，在的驚呼聲中繼續前進。

守在帝王側的侍衛連忙垂頭，不敢攪擾二人打罵俏的氛圍，卻莫不驚歎於關夫饒寵程度。這可真應了那句俗語——含在口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得無所適從。

化日之下被一個男人抱在懷中，關素如何能忍？但劇烈掙紮的話又恐傷及對方麵，隻好把臉埋進他膛，全當自己是個明人。聽見這人由口傳來的愉悅笑聲，不服輸的子竟又冒了頭，眼珠一轉，聲開口，“忽納爾，你這次還是做錯了。”

“哦？我錯在何？”聖元帝對上狡黠的黑眸，明知其中有詐，卻還是忍不住追問。

“你唯恐自己不能趕到邊救護我，於是便代我擋掉所有危險。焉知將我抱起來，你若是摔了，便等於我也摔了。你一個人承擔了兩個饒重量，隻會行走得更為艱難。我們中原有一種法疆夫妻一’。夫妻二人若是結合，便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你不忍心我沾上泥濘，焉知我又如何忍心見你艱難跋涉？我更願意與你攜手同行，而非在你肩上，為你的負擔。前路坎坷，一個人走或許會摔倒，兩個人四隻腳，你摔了有我扶，我摔了有你抱，穩穩當當便過去了。”

關素起初隻是隨便找個借口讓他把自己放下，到最後竟心扉，思緒翻湧。萬沒料到上輩子至死也沒悟出來的夫妻之道，這輩子卻玩笑一般娓娓道破。原來這就是夫妻一的真諦，互相扶持，風雨同舟，福禍與共。

當愣神的片刻，聖元帝的心髒正被烈火烤炙，與喜悅反複匯，差點化淚水掉落。都溫鄉，英雄塚，若是這番話出自夫人真心，他立時為死了又何妨？

“夫人得沒錯，果然又是我不對。”他嗓音異常沙啞，“那麽我放夫人下來，咱們攜手同行如何？”

關素迅速回神，慢慢從他臂彎裏下來，踩到泥濘中時哪還管誰輸誰贏，牽起男人寬厚溫暖的大掌，搖晃道，“走吧，我會扶好你，你也要扶好我。要摔一起摔，哪有你沾一泥濘，我卻幹幹淨淨的道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話別人信，我卻不信。”

聖元帝用力握了握指尖，朗聲笑道，“這話我也不信。咱們走吧？”

關素從來沒走過如此難行的道路，半尺深的黃泥，一腳踩下去便會被吃住，老半拔不出來，更糟糕的是長長的擺早已沾滿泥水，變得又厚又重，越發了拖累，上到都很粘膩，恨不得立刻跳進熱水裏從頭到腳洗一百遍。

金子和明蘭跳下馬車，快速跟了上來，幫拎起擺。

聖元帝毫不敢放鬆，一隻手牢牢握著胳膊，一隻手摟著腰肢，低聲詢問，“還要繼續走嗎？走不我可以隨時抱你。”

“走，怎麽不走？”關素用力把腳拔·出來，苦中作樂地唱，“你儂我儂，忒煞多，多，熱如火。把一塊泥，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起打破，用水調和，再一個你，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聖元帝聽得麵紅耳赤，啞聲問道，“這唱的是什麽？怪好聽的。”

“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民間調。塑、打破、調和、再塑，真正的夫妻之道正該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不離不棄。”關素將嗓音得極低，聲道，“隻願你我二人不要走到再塑之後卻又破碎的地步。你我本不是尋常夫妻，更該互相扶持才是。”

聖元帝眸暗了暗，反駁道，“在我心裏，咱倆就是尋常夫妻，你終究還是不願信我。”他既又苦悶，竟不知該拿怎樣的態度去麵對夫人。這張真是人又又恨，上一刻還著讓他欣喜若狂的話，下一刻卻又猛潑一瓢冷水，令他心肺涼。

“不信你，我何苦與你走這一遭？”關素拽了拽忽納爾胳膊，讓他看看自己被泥卡去鞋的腳，“你哪個大家閨秀願意陪你這種罪？”

方才還苦悶不已的聖元帝，轉瞬便心懷大悅，立即掉自己外套，披在上，然後探泥裏，替挖出鞋仔細套回去。他忍了又忍才沒去親吻夫人泥濘的腳背，道，“夫人待我一片真心，我自然不敢辜負夫人。還是那句老話，倘若我這輩子有負於夫人，定然打雷劈，不得好死。”

關素可不會矯地去捂他的，而是晃掉鞋底的泥塊，告誡道，“你別忘了這句誓言便好。”

聖元帝攙著慢慢前行，低笑道，“夫人方才話好像有些偏頗。咱們此去是為了探嶽祖父，不是你陪我走這一遭，而是我陪你才對。”

“嗯，那是我的祖父，也是你的嶽祖父。你去給他送醫送藥，我去陪他聊喝茶，咱們一塊兒盡孝，這就是夫妻一的最好詮釋。那些外道的話誰也不許再，否則婚期便繼續往後推。”關素笑得十分狡黠。

聖元帝啞了，不敢再反駁半句，沉默片刻才張追問，“若是不往後推的話，婚期定在何時？”

“不急，先置了卞敏兒再。你最近在調查卞兆雄？可有什麽切實的罪證？”

“隻影影綽綽抓到一些線索，並無實證，若想置卞家，還得徐徐圖之才。”聖元帝深恨自己為何要當仁君，否則現在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滅了卞家滿門。

“那就把影影綽綽的線索給我，我幫你捅破卞家屋脊。”

“如何捅破？”聖元帝笑著看。

“屆時你便知道了。等置了，你再來帝師府提親。”完這句話，二人終於走出泥濘，踏上青磚鋪就的道，互相看了看彼此裹慢黃漿的雙，齊聲笑起來，笑罷你牽著我，我牽著你，不不慢，晃晃悠悠地朝沒在蔥綠水煙中的皇莊走去。

因為一路有你，再坎坷也能行得穩當。

----

兩月之後，季婷帶著賜嫁妝風風過門了，的夫婿是個厚道人，把嶽母、妻弟、妻妹一塊兒接去奉養，離開季府，日子反倒過得更和。

這日正逢科舉放榜，眾多學子守在公榜前等待消息。李氏好不容易穿過擁的街道，行至帝師府拜會關素。

“來就來，作甚送如此貴重的禮？”關素著禮單嗔怪。

李氏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救命之恩，如何能不重謝？這也是淩雲的心意，你若是不收，我倆一輩子難安。”

“救命之恩？這話怎麽的？”關素明知故問。

“幸虧有你提醒，淩雲才在族長那裏放了些人手，否則我差點就被害死了。你當怎的？他竟想把我騙回去沉塘，然後把他家的孫兒嫁給淩雲為妻。燕京再沒有比他更歹毒，更無恥的人！如今育民之法已經頒布下去，他這才消停，卻又厚著臉皮讓淩雲納妾。淩雲忍無可忍，胡給他安了個罪名送去吃牢飯，也不知何時才能放出來。如今李氏全族都得看我臉行事，日子倒也清淨。對了，我準備改嫁了，婚期定在九月初九，你可一定要來。”

“那是當然。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關素掩輕笑。

李氏臉頰紅了紅，轉移話題道，“你聽了吧？徐雅言如今得了個燕京第一蠢婦的名頭，走在路上見大長公主，被剝了外推人群，直被外男看去，貞潔已失，合該送去家廟清修，若非臨湘郡主及時趕到為求，一頭青差點被剃。大長公主養了那麽多麵首，看見針對的《戒》，哪有不發火的道理？徐雅言真是夠蠢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言論合不合乎世道。”

關素搖頭莞爾，“缺的不是遠見，而是權勢靠山。倘若上頭無人駁，這本冊子必會長長久久傳播下去。”

李氏抖了抖，後怕道，“幸好你駁了，皇上也駁了，否則我與淩雲這輩子都無了。徐雅言辱之後，徐廣誌終於熬不下去，已經變賣宅院，籌集盤纏，準備回老家去了。其實真要起來，他也算一號人，口才，學識淵博，文采斐然，隻是運氣不佳，遇見與他做對的你，偏偏你又有皇上護著，一來二去竟絕了仕途。這就是他的命啊，再怎麽算計也是一場空。”

關素沉默良久方點頭輕笑，“姐姐得對，這都是命。”最大的幸運或許不是重生，而是得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