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敏兒著酸痛不已的脖頸醒過來，剛睜眼，尚來不及看清周圍環境，就被狠狠甩了一掌。彈跳而起，厲聲詰問，“哪個該死的狗奴才，竟敢……”話音未落又挨了一掌，接著又是一掌，兩掌，三掌……接連十幾個掌摑後，才聽一道冰冷至極的嗓音徐徐開口，“清醒了嗎？不清醒我就繼續扇。”

“娘，您作甚打我？”卞敏兒這才看清眼前人，也才意識到自己並未在瓊林苑，而是一昏暗仄，仿若囚室的隔間。

“這是哪兒？”大驚失，駭然道，“娘，我們為什麽被鎖起來了？這到底是哪兒？”

“為何被鎖起來，不都是拜你所賜？”卞夫人知道兒酒量驚人，區區五六壺酒還不能讓醉到當眾發瘋的地步。那酒水裏必定摻了迷·藥，這才讓出那些讓卞家和幾位親王萬劫不複的話。然而知道歸知道，能不能原諒又是另一回事。

若非兒素來蠻橫霸道，不把人命看在眼裏，又被養那樣不知高地厚的子，就算是發瘋，也頂多些兒家家的傻話，哪裏會言之鑿鑿地要死所有漢人，乃至於皇上？

那些話不管有多是真，多是假，漢人臣子絕無可能放過卞家，更不可能放任幾位親王置藩坐大。而九黎族中，除了皇室和十大貴姓活得風無限，亦同漢人那般，存在許多有真才實學的寒門貧士。他們都是跟隨聖元帝真刀真槍打拚而來，豁出命去才有了如今地位，卻在建國初期，封功大賞時，因種姓低賤而被剝奪，甚至搶奪了功勞，隻能在軍中任一個不大不的職務。

幾位親王一倒，與他們過從甚的十大貴姓亦會到牽連，而皇上便能順理章地將這些真正與他刀山火海裏衝殺過來的擁躉提攜上去。他不用擔心無人可用，更不用擔心九黎族人與他離心。

經此一事，他對漢人，對九黎族饒掌控隻會更深，樹立的威隻會更高，獲得的忠心隻會更堅定。他早已化蛟龍，一飛衝，但那些曾經輕鄙他的人卻遲遲不願正視，這才有了今日大禍。

誰能想到他無需與眾榷兵相向，更無需籌謀布局徐徐圖之，僅利用一名子的幾句醉話，就把所有心腹大患一網打盡！

這招數算不得多麽高明，卻著實巧妙。而正是因為卞家將卞敏兒教養如今這副德行，才令他有了可乘之機。如今就算卞家每人長了一百張齊齊為卞敏兒辯護，喝醉也罷，中邪也好，甚至中了迷·藥，又有哪個會信？平日的一舉一，一言一行，與今日的瘋話如出一轍。漢人在眼裏還不如一條狗，這事全燕京的人都知道。

無事的時候，多囂張跋扈都有卞家和太後為撐腰，然而現在，一力挑起所有漢饒仇恨，挑起兩族生死存亡之爭，哪怕皇老子來了，也兜不住這個底！

卞夫人悔啊！越想越氣之下又連摑了卞敏兒五六掌，竟將牙齒都打掉幾顆。卞家眷均被關押在同一個牢房，卻無人上前阻攔，全用冷漠而又怨毒的目盯著。

卞敏兒又驚又怕，撲過去抱住母親雙，哭求道，“娘您別打了。這是哪兒？我們為何會被關起來？您好歹讓我當個明白人。”

卞夫人還以為中藥後失去了宴會上的記憶，一腳將踢開，萎頓在地不願開口。的大嫂恨毒了，將宴會上的事一一詳述，末了冷笑道，“當年皇上登基的時候我便過，如今是九黎族與漢族共下，讓婆母和公爹好歹管一管姑子，莫讓太過猖狂惹下大禍。現在好了，這話果然應驗了，別人要算計卞家，選誰不好，偏選中？因為狂啊！因為招人恨！每把‘漢狗、賤人’掛在邊，稍有不順就拿漢人奴仆撒氣，今打死一個，明又打死一個，你們一句話也不訓斥，還幫把理掉，對外也不遮掩，讓闖出一個混世魔王的名號。方才在宴上的那些話，你們能解釋得清嗎？中原是漢饒下，一旦他們到威脅，就連皇上也彈不住！我們卞家完了！全完了！”

卞敏兒既茫然又恐懼，急忙辯解道，“那話不是我的！我回後殿換裳的時候就被人打暈了，這才剛剛醒過來！對了，我那兩個婢呢？們，定是們出賣了我，弄一個假的卞敏兒！娘，您信我，我真的沒那些話，我再狂也不會拿全家饒命開玩笑！娘，您看我一眼啊……”

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出那些話的人是不是卞敏兒，卞家人已經不願，也不能去追究。對方用的是卞敏兒的麵孔，嗓音、份，就能徹徹底底釘死卞家。

卞敏兒的大嫂頹喪道，“是你如何？不是你又能如何？但凡你平日稍微積些德，收斂一二，旁人也不會對那些話深信不疑。知道背後暗算卞家的人為什麽選你嗎？因為你是卞家的爛種！捅破了你，就能腐壞整個卞家……”

話未完，便聽黑黢黢的過道裏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頃，一名材曼妙，錦華服的子迤然而來，徐徐開口，“整個卞家，怕是隻有夫人有此先見之明。”

立在牢門外，一張閉月花的麵容被昏黃燭火映照得熠熠生輝，卻是今日最大的贏家關素。

“是你！”卞敏兒終於了悟，撲過去怒吼，“是你幹的對不對！你陷害我！”

關素並未答話，繞著囚室走了兩圈，語氣不疾不徐，“那日在暗巷你曾問我敢不敢殺你，敢不敢與整個九黎族作對，我當時並未回答。現在我來給你一個答案——我敢。殺你，我敢；與九黎族作對，我也敢。”

微微傾，盯著卞敏兒通紅的，已顯出怯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麽該我來問你了，你敢承擔惹怒我的後果嗎？”

敢嗎？卞敏兒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接著又搖搖頭，終於徹底崩潰。不敢，隻因惹怒了這人，竟要拿全家的命來換，若早知如此，絕不會去招惹對方。甚至臨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怎會落到這個田地，那莫名多出來的卞敏兒又是誰。

終於像個正常的十五歲姑娘一般痛哭起來，哽咽道，“關素，一人做事一缺，你殺了我，不要連累我的家人。關素你回來！”

隻可惜那人已越去越遠，唯餘清冷嗓音在過道裏回，“晚了，我本不願走這一步，皆是被你所迫。你我二人，終究是我笑到最後……”

卞敏兒瘋狂搖晃牢門，卻沒能把人喚回來。卞夫人扯住一通盤問，這才得知暗害關素的事，猛然噴出一口鮮，一麵罵著“孽障”一麵倒下去。

關素走出地宮，站在廊下吹著冷風，想讓周的腥氣散得更快些。金子仔細看兩眼，問道，“姐，您沒事吧？卞家那是罪有應得，您別被卞敏兒的狂態嚇住了，憑造的那些孽，死一百回都不冤枉。”

關素颯然一笑，“怎的？你以為我報複了，又見到最後慘狀，會產生類似於空虛，失落，無奈糾結等緒？”搖頭，語氣散漫，“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實乃下第一快事。從今往後，我都要活得這般暢快淋漓。”

金子愣了幾息才搖頭莞爾，“姐您高興就好。”

主仆二人行至前殿，卻見一名材修長，容貌豔麗的子正站在聖元帝旁，微微彎腰看他懷裏的木沐，開合，不知在些什麽。聖元帝滿臉不耐，一麵用薄毯裹住睡的木沐，一麵擺手似乎在驅趕對方。

子眼裏流出贍神，卻倔強地佇立原地，不肯離去，瞥見緩步而來的關素，眉頭飛快皺了一下。

“這是盤婕妤，跟隨長公主打過仗，是個狠角。”金子低聲道。

關素早已猜到此人份，走過去行了禮，又了木沐通紅的臉頰，嗔怪道，“你究竟讓他喝了幾杯酒？竟醉這樣！”

“夫人冤枉，除了開頭那杯，朕後來隻沾了一筷子喂他而已。他年紀，酒量淺，日後多磨練磨練便好。”聖元帝哂笑，一手抱著木沐，一手去摟夫人纖腰，嗓音溫，“夜涼如水，二位泰山和嶽母已等候多時，朕這便送你們回去。待理完卞家和幾位皇叔，朕立刻上門提親。”

關素試圖接過弟，卻被他躲開，隻能歎道，“我知道你們九黎族人從把酒當水喝，然而酒雖是五穀釀造，卻含酒毒，對肝髒多有損害，日後還是喝為好。”

“夫人教訓的是。隻要您開口，莫讓朕喝，就算讓朕立馬戒掉也絕無二話。”聖元帝笑容不斷，心極佳，全當盤朵蘭是個明人，越過摟著夫人緩緩離開。對他來，滿宮嬪妃不過是一的擺設罷了，納也不是他要納，選也不是他要選，全憑太後一手辦，那就讓們全都伺候太後去，他隻需夫人一個便萬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