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夫人素知外孫文采斐然，卻不知短短幾年，已進若此。這篇文章共分二十個章節，分別為德、修、慎言、節儉……待外戚等，幾乎囊括了子為後為妃的方方麵麵，也闡述了待人接的點點滴滴，將國母之風範詮釋得淋漓盡致。

若無此文，世人永遠想象不到皇後該做些什麽，又是何等模樣。有了這篇文章，他們才意識到——原來皇後在擁有無上權力和尊崇的同時，還有如此多的義務和責任。不能奢侈，黨惡佑。正因為是皇後，才更應該躬行節儉，懲惡揚善，為朝廷命婦，乃至於下子做出表率。也正因為是皇後，此文通篇不談子該如何卑弱順服，反而強調自立自強，明辨善惡，蓄養德校

左老夫人看完文稿給仲氏，篤定道，“這篇文章附在宮規之前，以作序言，一旦推行必為下人所知。你的賢後之名就算是立下了。然你能否言出必行，這是最大的問題。”

關素輕笑道，“如何不能？如今魏國初建，人口凋敝，財稅銳減，國庫空虛，倘若連皇室都不恪守節儉，隻會讓奢靡之風盛行，造極大浪費的同時更會盤剝掉百姓的汗。我從到大是如何過來的，外祖母不是不知，錦華服也就這一年穿穿而已，往年都是茶淡飯，麻布裳，也沒見我不了苦楚。隻要能吃飽穿暖，日子不是照樣過？”

仲氏遲疑道，“皇上是何種態度你問過沒有？你力主節儉，而他又好奢靡的話……”

“忽……陛下時隻會比我過得更苦，並非好奢侈的人。他如今正為龐大的軍費開支發愁，我將後宮花費省下，正可予他發放軍餉。如今邊關生，西南又虎視眈眈，什麽都能省，唯獨軍隊不能省。我這樣做，他定會讚同，宮中節儉之風一起，朝臣也不敢鋪張浪費，如此，正可緩和國庫空虛的難題。”

左老夫人拍板道，“好，這篇文章我便錄宮規序言，你與皇上商量過後我便開始編撰。外祖母沒有別的本事，卻對曆朝曆代的辛知之甚詳，你若想轄製六宮上下，我定然幫你製定最森嚴的規矩，予你最大的權柄，卻絕不會讓世人非議你半句。上位者製定規矩，下位者遵守規矩，此乃經地義。”末了低音量，一字一句道，“隻要牢牢抓住權勢，哪怕沒了寵，誰也不了你。”

關素認真點頭，眸晦暗。仲氏見兩個已經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言。

文章予聖元帝閱覽後，他果然十分喜歡，當即便賜給左老夫人一塊令牌，準隨時出宮闈，助夫人編撰宮規。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方圓”，宮裏這些人整鬥來鬥去，早已鬧得烏煙瘴氣，是時候外整頓，上下肅清。而旁人隻以為左老夫人在撰寫九黎族史書，倒也並不在意頻繁的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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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雲宮，沈婕妤正對鏡梳妝，從銅鏡裏瞥見悄然殿的大宮登喜，曼聲道，“怎樣了？”

登喜屏退左右，低聲回稟，“太後娘娘同意將宮裏的釘子借給您，這是信。”話落遞上一支普普通通的牡丹金釵。

“甚好。”沈婕妤順手上金釵，追問道，“可有名冊？予本宮看看。”

登喜又進上一本冊子，嗓音得更低，“這些都是太後主皇城時收服的宮、侍，大多為前朝老人，對宮事務極為悉，且居要職。還有一些是不起眼的雜役，雖然地位卑賤，卻勝在蔽，關鍵時刻能起大作用。太後讓您記之後燒掉，切莫留下把柄。手頭還有一些暗衛，問您要不要，要的話便拿出誠意來，先把幾位皇孫救出去。”

“全救出去本宮拿什麽轄製？若翻臉不認賬，本宮又該找誰？”沈婕妤輕笑道，“暗衛本宮自然要收攏，你去告訴，本宮可以先救出一名皇孫，讓遣一半的人手過來，行就行，不行便罷，本宮不是非不可。”

登喜領命而去，大約半個時辰後又回轉，點頭道，“了。這是名單，皇孫出宮那日.會把人遣過來。”

沈婕妤打開一看，不由莞爾，“九黎族人真夠忠心的，為了保護主子，竟連侍都願當。甚妙，混在這些不起眼的使雜役中，本宮才好差遣。五人，雖不算多，暫且夠用。”

“娘娘，您要如何把皇孫救出去？這事兒連盤婕妤都不敢應，您又何苦冒這個險。”

“富貴險中求，你懂什麽？”沈婕妤徐徐開口，“把藥送去長樂宮，讓太後隨便挑一個皇孫喝下，不出三日便會發作，癥狀與花如出一轍，連太醫都辨不分明，無需吞服解藥，半月後自然會好。屆時隻管申告皇後，將皇孫遷出宮去治療，或假死遁逃，或找得了花痊愈又破了相的孩子頂替，全看們自己運作，本宮隻能幫到這裏。”

“哎，奴婢這就去。”登喜將藥包揣進袖袋，急急忙忙走了。

太後拿到藥並不敢給皇孫服用，而是找了幾名宮替代。宮服藥三日果然起了滿水泡，躺倒半月便不藥而愈，臉上也沒留下疤痕。太後這才信了沈婕妤，待皇孫喝下.藥，便把五名暗衛遣送過去，表麵卻做得十分，無論在誰看來都是合理調，全無可疑之。

也在同一日，左老夫人製定的宮規終於出爐，關素反複看過又予聖元帝審閱，確定沒有問題便召集嬪妃宣示下去。

自從上次被殺儆猴之後，盤婕妤便借口生病，不再踏出攀雲宮半步，宮裏上上下下幾十人全被查探數遍，可疑之人早被.置，而那些侍衛皆穿上宮裝，卸掉武，再也不敢標新立異。

接到皇後傳召，雖心有不服，卻害怕被整治，不得不頂著眾人嘲諷的目來椒房殿聽訓。

“沒有規矩不方圓。自古以來，宮便是規矩最為森嚴的地方。上次盤婕妤那事，想必已給你們示警，本宮便不再多。”關素命金子和明蘭將一本本厚重的宮規分發下去，勒令道，“此乃本宮依照舊例製定的宮規，已送與陛下和諸位老臣過目，獲得他們一致讚同。陛下與本宮各自為它作序，還諸位拿到之後認真研習，躬力校日後誰若是違反宮規，當嚴懲不貸，絕不寬恕。”

宮規自古有之，且與國法一般已係，有同等的約束力。違反宮規有如違反國法，曆朝曆代到懲治的嬪妃數不勝數。在座眾人自然不敢提出異議，一麵恭順應諾一麵接了過來，認真翻看，末了皆驚出一冷汗。

這部宮規細而又細，嚴之又嚴，到宮侍穿戴之，大到皇後、嬪妃一言一行，竟都有相應的規定。而宮、侍的升遷，嬪妃的晉位，全在皇後一念之間。換一句話，有了這部宮規，六宮將為皇後的一言堂，所有人都要看眼行事，所有人都在掌控之下。

前失儀者貶、私德有虧者貶、護嗣不力者貶……一連串貶黜之後，又是一連串晉位，末了各種罪狀對應各種刑罰，均有詳細記載。這哪裏是一部宮規？分明比律法還要森嚴！

這讓除了皇後之外的嬪妃怎麽活？

當沈婕妤怒火中燒，正抗爭時，卻又翻到後半部，其容竟對每條宮規的出加以注解，卻並非皇後私自杜撰，而是曆朝曆代均有例可循，有法可依。每條宮規又例舉一名犯的嬪妃，對的下場進行詳細的闡述，從而警示後人。

這樣一部詳實的，綜合了曆朝曆代所有宮規的集大者，人如何反駁？儒家主張法古，這不就是法古的最好典範嗎？沈婕妤幾乎能夠想象當這部宮規呈給皇上和各位大臣閱覽時，他們會如何口稱讚。而一個嬪妃，又有什麽資格對其進行駁斥。

除了沈婕妤，其餘嬪妃也都被這部宮規得不過氣，卻又不敢與皇後娘娘爭辯。隻因這部宮規的前麵不但附了皇後序言，還附鱗君序言，一再勒令們力行不怠，不得犯。倘若當場鬧起來便等於抗旨不尊，其下場可想而知。

盤朵蘭正待重振旗鼓與皇後爭鬥，蓄了近一個月的戰意卻頃刻間煙消雲散。自此以後，連穿什麽的裳，戴什麽樣式的首飾，都在皇後的掌控之中，又拿什麽東西與鬥？皇後與婕妤，此前並不覺得差了多，如今卻被人為劃出一道塹，偏偏還不能反抗，否則立時便會葬塹底部。

新上任三把火，這三把火還沒燒完，皇後不得再玩殺儆猴的把戲，這會兒沒準正等著某人鬧騰呢！不能鬧，鬧了便等於給皇後一個懲治自己的借口！思及此，無力像水一般襲來，令盤朵蘭瀕臨崩潰。

沈婕妤一再告誡自己這隻是暫時的，得了太後助力，早晚有自己出頭的日子，卻又聽皇後徐徐開口，“日前皇上頒布了育民之法，為一國之母，本宮怎能不給予回應？為了弘揚國法，也為了行善積德，即日起，宮中年滿二十五周歲的侍皆放出去婚配，年滿四十周歲的侍皆放出去養老，此條本宮已錄宮規，往後照例行事。”

能在宮裏混出頭的宮、侍，哪個不上了些年紀？皇後此言一出，等於瞬間瓦解了早已構架型的宮權利係，奪走了旁饒優勢。偏偏占了大義大善，人連半句話也不能多！

沈婕妤的布局尚未開始就被摧毀十之七八，竟似被人敲了悶，腦後又疼又脹，卻隻得死死按捺。皇後這手段真是高啊！不給任何人與爭鬥的資本，竟一手全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