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穆清半晌無語，他微微垂眸，盯著定遠公袍袖之下那常年執劍、刻滿傷痕和風霜的、屬於武將的手。這雙手，無論前世和今生，都在盡職盡責的守護著國土家園，直到卸甲的那一天。

定遠公卸甲襲爵的那一天，就是他的弟韓玨上戰場的那一天。韓穆清的三叔韓玨至今還鎮守邊關。不出意外的話，接替他的，將是韓穆清的弟韓穆鴻。前世，就是韓穆清親自將韓穆鴻送去邊關。

前世，就算被安平王迫害的幾乎家破人亡，韓家也沒忘記守土之責。他們韓家是武將世家，為保家國平安，馬革裹毫無怨言，但絕不該死在某些人的野心之下！

“我不委屈……”韓穆清盯著定遠公的手低聲說道：“這一次，我們不會輸……不會輸……”

“嗯？什麽？”定遠公沒聽清兒子說了什麽：“什麽這一次？”

“沒什麽，我先回去了。”韓穆清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轉往外走。

“對了爹爹！”韓穆清剛走了兩步就又停下了，他轉頭看向定遠公表十分認真：“最近讓穆淩稱病吧！”

“怎麽？”定遠公頓時臉一整。

韓穆清轉回，認真囑咐：“許靈瑤被下了雪蟾，徐太醫給開了製藥的方子，讓暫時沒那麽嚴重，但是癥狀常有反複。一直極力在我麵前掩飾，我想這事安平王也知道，否則不會急著催您提親。我擔心安平王或許會覺得許靈瑤毀容不中用了，會將主意打到穆淩上。”

“好！”定遠公臉慎重：“我等一下就跟你母親說。”

………………

臨近年關，所有事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安平王果然派人調換了年底要往邊關的糧餉，王尚書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們搗鬼。安平王機關算盡，隻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以腐壞黴變資調換來的，也不過是另一批腐壞資而已。

安平王的人馬押運著這批“軍餉”，向著他的私下養軍大本營而去。一隊斥候悄無聲息地跟在安平王的人馬之後，一路向著他的駐軍之地去。

邊關的軍餉出京城不過兩日，另一批資從京畿運出。代替韓玨京述職的陳將軍從邊關暗中帶來了大隊人馬，藏在京城附近。資調運到位後，軍士們化裝鏢局的鏢師，化零為整，分批押運著真正的軍餉向著邊關而去。

此事瞞不了許久，王尚書心裏清楚，也許過完年，就是他和安平王撕破臉的時候了！他老了！什麽都不怕，隻是兒孫們讓他掛心。若他真的出事，隻盼著，站在他後，依舊藏在暗的韓家，能夠盡全力護著他王家子弟。

應該會的吧？！韓家世代忠勇，家風極嚴，到時候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王尚書看著周圍熱熱鬧鬧吃著團年飯的兒孫們，目中流出一抹蒼涼和決絕。他轉頭看看邊圍著一圈孩子的王侍郎，若是他為國盡忠，大兒子，怕是也逃不了的……

聽天由命吧！王尚書心裏歎息，若老天真不留他們父子，也是時運不濟，沒什麽好掙紮的！無論如何不能墮了他王家的門風！其餘的，他也不求，隻盼著定遠公父子到時能看在明秀的份上，保下明玉和明秀兄妹倆，讓大兒子有個香火傳人……

王尚書看著玉雪可的雙胞胎，心裏慨歎。多可的孩子，才11歲……

“來，蘭兒和月兒到祖父這裏來。”王尚書出溫和的笑臉，向著龍胎招招手。

龍胎相互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有些驚喜，祖父一向嚴肅，很對他們出和氣的神，他們開心地撲過去，一左一右地抱住王逸的手臂，甜甜的喚著祖父。這一聲聲“祖父”，讓王尚書心裏的酸楚不斷地泛了上來，直泛到眼眶，熏得他的眼睛直發紅。

“秀兒啊……”王尚書又抬眼看向錢淺兄妹倆，口氣尋常地吩咐道：“過兩日拜年，定遠公府和韓琪大人家你就自己去吧，年後就是春闈，玉兒最近閉門讀書，哪裏都不要去了。”

“是！”錢淺和王明玉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答應。

聽了王尚書的話，王侍郎似有所，他盯著自己老爹的眼睛，隻見王尚書對著他輕輕閉上了眼。王侍郎的眼裏瞬間有淚花泛上來，他趕忙遮掩一般地低下頭，半晌沉默不語。

“秀秀，再給爹爹斟酒。”王明玉看見王侍郎的杯子空了，忙吩咐錢淺給添酒。

錢淺趕忙從一旁隨侍的丫鬟手中接過酒壺。正想要添酒，卻被王侍郎一把按住了手。

“玉兒，秀兒，你們過來坐，爹爹有話囑咐。”王侍郎笑著看向自己的一對兒，隻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有些勉強。

“爹爹您說。”錢淺和王明玉乖乖並排坐在王侍郎眼前，一副認真聽話的模樣。

“轉過年，玉兒就十九了，秀兒也將要及笄，你們兩個長大啦！都是大孩子啦！”王侍郎似是慨一般歎道，出手了錢淺和王明玉的頭。

“玉兒啊，祖父說了，閉門讀書。你記清楚了，無論有什麽事，都沒有好前程重要，不要讓任何事影響春闈，你以後還要給妹妹做依仗，一定得掙一份好前程啊！”王侍郎先對著王明玉囑托。

“爹爹，我記住了！您放心吧！”王明玉笑著點頭。

王侍郎又轉看著錢淺：“秀兒啊，年後就不要再出門了，先幫著哥哥準備春闈的品，之後準備及笄禮，就不要往外跑了，那些個宴請，跟祖母說一聲，都回了吧！”

“好的，爹爹。”錢淺點點頭，本也不想往外跑，宴請什麽的一向是能推就推，別的不說，還怕遇到許靈瑤呢！可不想被全知全能的主大人記掛上。

“還有啊！”王侍郎笑著握住了他倆的手：“你們是親兄妹，今後要相互扶持，遇到難事也不要怕，兩人相互依靠著，什麽坎都能邁過去。”

“爹爹，您怎麽了？”錢淺直覺有一不對，仔細觀察王侍郎的表，謹慎地問道：“是不是有什麽事？”

“沒事！”王侍郎笑著拍拍的肩膀：“這些話爹爹平時就應該囑咐你們，隻是總沒機會說。沒事，去給爹爹倒酒。”

錢淺站起拿起酒壺，心中依舊充滿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