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老太太的喪事上，宋氏陳萬元吃了苦頭。

這事，謝姝寧是約知道的，當時還曾暗喜母親的子越來越果決。原本，也只是覺得，陳家本就是破落戶，沒了三老太太，就更加沒人支撐，徹底敗落不過時候問題。但如今看看，陳家人倒還有手段，竟想出了這樣的法子來對付們。

只曉得吃進不知吐出的人，這回也捨得花錢辦事。

可見陳家這一回是恨毒了們。

不過，知道對手是陳家，謝姝寧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坐在桌邊，一手托著下頜，問月白道：「秦大媳婦可有說秦大是怎麼同陳家人勾結上的嗎？」

「這倒沒有，同秦大的關係似乎極差，有些事秦大並不願意告訴。」月白搖搖頭，帶著三分肯定地道。

謝姝寧就沖著笑了起來，月白也已經能獨擋一面了。

月白怯地低下頭去。

「秦大是府里的老人了，平素在三房也從未薄待過他，可見人心不足蛇吞象，總有不知滿足的人。」宋氏嘆了聲。

謝姝寧聽著，突然疑了起來，「他們夫婦二人，都是奴籍，就算收了陳家再多的銀子，又怎麼敢跑？」

逃奴按律，可是要仗斃的！

而且沒有路引，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

凡奴僕，皆立有賣契約，若主子不放，子孫累世不得籍。

謝姝寧不由訝異起來秦大夫婦的膽子之大。

「前幾日，秦大媳婦曾上門來求過，要贖，說是想讓後代也走科舉之路，為秦家謀個好前程，我便應了。」宋氏聽了的話，便想起前幾日的事來，可說著說著不由大驚失，後悔不迭，「看來，這事早早便已經在謀劃了！我竟這般掉以輕心，當真無用！」

謝姝寧莞爾，勸道：「娘親莫要自責，這事哪能怪你。」

三房這幾年待人向來寬厚，若做夠了年份，又攢夠了贖的銀子，宋氏一般也都會放行。

不過並不是人人都願意籍而去的。

許多人生在這府里，長在這府里，除了做奴才，旁的一概不會，就算攢夠了贖的銀子，出去了也不知是否就真的能比在府里過得好。因而，這些年來，秦大媳婦第二個求上門來要贖的。

前一個，還是因了兒說給了戶不錯的人家，所以咬著牙將銀錢都拿了出來，只求換個平民份。

奴才，依照西越的律法，只是賤民。

但聽了謝姝寧的話后，宋氏仍自責不已。

若只是自己出了事也就算了，可兒也跟著一道，實在心中不好。

謝姝寧看出了的心思，「事已至此，娘親自責也無用，當時誰又能想得到？原不是你的錯，要怪也該怪陳家人才是。」

說著話，卻想起了另一件事。

如今邊已經有了月白、柳黃跟玉紫，三人各司其職，倒也差不多了。這幾日又瞧著要從二等裡面挑一個得用的，加上卓媽媽，到時候院的人手就足夠用了。

畢竟院的人手，只要有心，總會尋到合適的。假以時日好好培養，遲早都能獨擋一面。但外宅的人手，卻沒有更好的法子。

也正是因此，這一回跟母親才會差點就栽了。

秦大已是府里看著頂不錯的，平日里也老實，悶聲不響，若說猾，哪裡比得過他媳婦。

但這樣一個人，卻在誰也沒有想到的角落，張著生滿毒牙的惡狠狠咬了們一口。

當真是疼。

謝姝寧就照舊想起了立夏來。

大堂姐的事出了之後，就想到了立夏，想著若有朝一日能將立夏收為己用，有些事便能迎刃而解。外宅的人，不怕對方不易掌控，只怕手下的人不夠聰明不夠果敢。而聰明果敢，立夏都有。除此之外，他的冷狠辣都不是問題。

因為手裡還有最大的一張王牌沒有拿出來。

多活了一世，總是多了分優勢。

可是，尋不到能約見立夏的機會。

這樣的困境，會隨著的年紀日漸長大，而越來越艱難。

何況，記憶中的立夏，至多還有兩年可活。

若時間不變，事件不變，兩年後謝家會出一件大事。

如今母親活著，哥哥也活著，不能讓那些破事，殃及三房。但最壞的是，手裡的王牌，只有空架子，沒有實質。知道的只有皮，沒有更多的東西。

所以只能親自跟立夏面對面談判，決不能假手於人。唬人這種事，自己不做，尋別人去，哪裡能放得下心。

但立夏，也是個神出鬼沒的傢伙。

念頭閃過，謝姝寧頓覺泄氣，不由低低嘆了聲。

宋氏不知道在想什麼，只以為是在煩惱陳家的事，便道：「大勢所趨，陳家遲早要敗的。」

謝姝寧就聽明白了母親話中的意思。

陳家雖然持續衰敗，但到底也是一族，單憑們無法撼，如今只能等著他們自己亡了自己，才能笑話下。其次今日的事，拿不出證據，秦大已經跑了，只有秦大媳婦的幾句話，是遠遠不夠做證據的。口說無憑，沒有任何用途。

這些都是理由，但對謝姝寧來說，都不個事。

事在人為，只要願意，就沒有扳不倒的人。

但過了這麼多年，母親依舊不擅長與人鬥法。

母親知，也懂，卻奈何天生不擅，後天也未能習得。

謝姝寧不懊惱自己究竟像了誰，瞧著竟一點也不似母親，反倒是有些像了舅舅。

無奈著，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母親的話，但心裡有著自己的思量。陳萬元敢那麼做，最好就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從來都是個記仇的人，怎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自此，陳氏的日子便愈加不好過了起來，輕易連海棠院的門也出不得，也沒有資格見謝姝敏一面。

謝姝敏搬離邊后，竟日漸好轉起來，眼瞧著就沒過去那麼傻了。

偶爾見了謝姝寧，竟也會姐姐，不像過去那般。

謝姝寧有一回去給病中的謝元茂請安，恰逢謝姝敏也在，進去時便見正顛顛地端著茶盅遞到謝元茂手中，甜甜笑著喚爹爹。

見到謝姝寧進來，也會揪著小子行禮，喚八姐。

謝姝寧面無表地「嗯」了聲，卻不知還能說什麼。

但到底，也覺得謝姝敏能不繼續傻下去，是樁好事。

過了幾日，陳家忽然間就以眼可見的速度「嘩嘩」倒臺了！

消息傳進瀟湘館的時候，謝姝寧正在看柳黃在暖下給自己做子。

一聽到這消息，就驚得差點撞上了柳黃的子，害得柳黃刺破了指尖，滲了沾在布上，漬難洗，不能用了。

柳黃訥訥的，「小姐，子都髒了……」

心神恍惚，喃喃道：「你綉朵紅梅上去……」

過了半響，才算是回過神來。尚未來得及手布局，甚至連局都還在腦中未形，陳家竟然就徹底倒了？而且倒得這般快，這般乾淨利落。

愕然，繼而失笑：「難道娘親早就算準了不？」

可顯然，這並不是宋氏早就算定了的。

因為陳家並不只是倒了，出事了那麼簡單！

謝姝寧聽了陳家倒臺的消息正在著樂呢，結果下一刻就又聽到卓媽媽慨著陳家這是造了大孽了，滿門上下幾十口人，竟死了個差不多。

聽著打個哆嗦，忙去追問卓媽媽，「媽媽，陳家出了什麼事？」

陳家到底明面上還是謝家正經的親戚，又是年紀小小的姑娘，卓媽媽不敢同說白，只斟酌著話語道：「惹禍了呀！不過這也都是命啊，閻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聽說，只活了三個小娃娃，最大的才九歲。」

聽說死狀凄慘，不似人為。

卓媽媽迷信，便覺得是閻王來索命了。

但謝姝寧琢磨著，心裡頭卻滿是疑跟驚駭。

好端端的，陳家怎麼會突然死了這麼多人？

陳家有哪家人是知道的，那三個孩子倒是有男丁，是陳萬元的孫輩，年紀都不大。

陳萬元的長孫其實若活著，年紀也不小了。但是陳家人連家主都是那樣的貨，旁的哪裡還有好？個比個的不靠譜，連孩子都不大養得活。

孫輩裡頭，也就只有兩個孫子，一個孫罷了。

謝姝寧就愈發疑起來。

殺了大人，卻留下了孩子……

不過肅方帝才即位多久？

他是擺明了要做明君的人，京都天子腳下出了這樣的大案，他怎能不查？

很快，京兆尹就領著人馬四追查。

但是毫無線索。

最後這事，仍舊只能為懸案，不了了之，只說是有江洋大盜謀財害命。

謝姝寧聽了嗤之以鼻，就陳家那樣的破落戶，有什麼財能人謀的？

不過京里的人可都是信了的，別說夜裡，就連白日里也都是門戶閉的居多。一時間，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唯恐自己被江洋大盜給看上。

如此又過了幾日，京兆尹竟然就又了張告示在菜市口，說江洋大盜某某已被擒獲，擇日斬。

這麼一來，京里的人就自然愈發相信陳家的確是死於江洋大盜之手。

謝姝寧則翻來覆去琢磨了一宿，也沒有將這怪事給琢磨。

若真是江洋大盜，豈會放過那三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