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送妝
任胡季仁在後面大呼小,程夢星只懶得搭理他,徑直出了賓悅居的大門。
胡季仁剛要跟出去,卻被掌柜的攔了請結賬。
程夢星出了大門才覺得敞亮了不,回頭見胡季仁和掌柜的比比劃劃的,不知道是講價還是做什麼,心中嫌惡,暗罵胡季仁沒個出息,深以同這種人是親戚為恥。
小二牽了馬過來,程夢星想也不想,翻上馬,不肯等胡季仁便要走,忽然聽後有人喚「程先生」。
程夢星回頭,卻見是曹顒。
原來曹顒想著今日宴請程夢星,早早結了手上的活計,早早回府。路過這條街,他正瞧見程夢星從賓悅居里出來,便笑著過去招呼了一聲。
兩廂下馬見禮后,曹顒笑道:「先謝過程先生的禮。前幾日宴席忙,也沒得好好同程先生好好喝上一杯。這幾日部里瑣事繁忙,也沒得個空。我原想今兒請先生吃酒的,看來,程先生這是吃過了,真是不巧。不知道程先生明日有空沒有?」
程夢星忙搖頭道:「曹公子客氣了。值不得什麼,這前後也吃過曹公子幾次酒了,當是程某做東請曹公子才是……」話沒說完,卻被胡季仁一聲「表哥」打斷了。
胡季仁追出來時,只顧著攆上財神爺程夢星了,沒注意後面的曹顒。待瞧見時,他這聲「表哥」已經喊出口,還頗大聲,引得曹顒一行人都瞧著他。
胡季仁想起月前曹顒踹得肋骨青紫,就覺得肚子有點,看著曹顒著高自己一品的服又有些發虛,雖然不願,卻也只能過去規規矩矩打千兒見禮,口稱:「下見過曹大人。」
曹顒看見他,就覺得噁心,也不理他,只詫異地著程夢星,以目相詢那「表哥」何意。
程夢星既裝不出來不認識胡季仁的樣子,也裝不出不知道胡季仁認得曹顒的模樣,無奈之下,只得搖搖頭,喟然道:「曹公子,這是程某的遠房表弟。」然後也沒有解釋別的意思,便道:「今日實是俗務纏,公子的好意程某心領了,改日程某做東相請公子。」
曹顒微一點頭,自然也不會接胡季仁的話題,只說:「既然程先生還有事,便不打擾了,當是改日我再相請先生。」說罷,拱手告辭。
胡季仁被晾到了一邊兒,乾瞪眼也沒人理會他。著曹顒的背影,胡季仁還做了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裡小聲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個什麼。
程夢星就不搭理他了,催馬就走。
胡季仁這才回過味兒來,趕著去抓他韁繩,卻哪裡抓得住。自己的馬還沒牽過來,他忙不迭高喊著「表哥」,又罵店小二趕牽馬,了一陣,待上了馬,程夢星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曹顒一早就人查了胡季仁,知道他新買的戶部山東司堂主事,出武陵胡家的旁支,至於其母族卻是要到當地去查了,因此派了人下去湖北去詳細查,好從中找尋紫晶家人的線索。因關注點不同,曹顒並不知道胡季仁和程夢星有親這事。
待回了府,曹顒就找了莊席詢問程夢星的事。當初用程夢星蓋園子,因是莊席舉薦,曹顒十分放心,也就並沒有特別問詢程夢星家世背景,只記得也是個京的後人。
莊席聽了曹顒的問話,道:「其父程文正已經過世有些年了,原是工部主事,康熙三十年的進士,素有才名,可惜了英年早逝,四十四歲就歿了。而後程夢星就帶著寡母回了揚州老家。四十八年才再次進京的。」
揚州?程?曹顒一愣,忙問:「和揚州鹽商程家可有關係?」
莊席點頭道:「正是程家嫡系子孫。現下程家家主是程夢星的親大伯。這些鹽商家族的規矩是把銀錢聚到一,由家主擇人經營生意,旁人則是按照祖輩留的分例分花紅,自行做些什麼,家主並不管。這程夢星從其父輩起,已是棄了商路,專事儒業,雖為不為商,但仍有花紅可,因此家資頗。他家京里就有不小的私宅,修的也是極雅緻的,我故此將他舉薦給你。」
曹顒點點頭,又問:「那先生可知他有什麼姓胡的表弟?」
「胡家?」莊席想了半晌,道:「若說胡家,只就一。程夢星的外祖汪懋麟無子,只兩,一嫁與程家,一嫁與胡家。若說是姓胡的表弟,怕就是程夢星姨丈家的人了。只是聽聞這程夢星的姨丈胡期恆並無子嗣,想來是胡家族侄吧。」
這拐得七扭八歪的關係曹顒聽著直迷糊,只問:「這胡期恆是武陵人?」
莊席道:「胡家是武陵族。哎,令尊當認得這胡期恆。其父胡獻征原做過江蘇布政使的,與令尊是同僚。胡期恆在揚州考的舉人。后四十四年萬歲爺南巡,曾招了江蘇舉人秀才到前考以文墨,胡期恆詩做的極好,深得聖心,便被萬歲爺親點破格拔擢翰林院,授以典籍。如今還在翰林院當差。」
曹顒道:「這胡家和曹家沒有親戚關係吧?」
莊席一怔:「沒有。顒兒何出此言?」
曹顒搖頭笑道:「沒什麼。只這麼一問。」不由心道,沒關係就好。別繞了半天,那混蛋也了自家親戚,倒不好懲戒了。
*
聖駕十二月十八到京,十九恩賞的旨意就下來,容是因曹顒在戶部當差「行勤勉」、「居頗優」,將爵位升兩級,由三等男升為一等男,並賜假期一月,以備娶親。
「行勤勉」、「居頗優」,曹顒都要覺得臊得慌了。雖然康熙是好意,但是這旨意明發下來后,曹顒卻都不知怎麼見戶部的同僚。與那些整日忙得腳打後腦勺的司相比,他不過經手了兩件事,哪裡算是上什麼「勤勉」,不過是為了娶親時更面罷了。
眼下,曹顒的婚期日益臨近。他是長房嫡子,曹家未來的當家人,迎娶的又是淳郡王府的格格,婚事自然不能怠慢。
看到闔府上下為自己的婚事忙作一團,曹顒卻是如夢似幻的覺,沒有半點真實。是嘆息,還是歡喜,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有時會失神發獃。
十二月二十四,平王福晉與曹頤都回到曹府,幫著料理曹顒的親事。這邊外事還好,有曹忠、何茂財等人跟著料理。宅是紫晶,雖然有諸位管事婆子並王府派來的幾個嬤嬤,但是因份所限,沒有能夠出面招待客的。曹頤是新婚不久的小媳婦,尚帶著幾分靦腆,只是幫著紫晶管事,請姐姐出面招待親朋眷。
前院的喜棚已經搭就,廚行進棚試灶落作兒,本家賬房宣告立,諸事都準備齊全。
雖沒到正日子,卻已經陸續有親友上門道賀,自然不了的酒菜席面。
等到二十五,簇新的花轎已經擺在喜棚前,同時也算正式開席了。按照這個時候的規矩,這天是本族近親同堂宴會,然後是催妝,迎妝。
曹家在京城沒有族人,近親也就是平王府與覺羅家,兆佳府也勉強算上。訥爾蘇與塞什圖,一個姐夫,一個妹夫,倒很是盡心儘力。除了近親,像寧春、納蘭富森、德特黑、述明等人,都是拿曹顒當兄弟看的,知道他長輩不在京,便都提前一日過來幫忙。
用罷午飯,就要去淳王府催妝。這個是寧春早就與眾人合計好的,為了面,讓塞什圖並七個前侍衛,湊八人前去催妝。因大家職高,又多有爵位,按照爵位品級穿上服補掛,騎著高頭大馬,帶著諸多隨從,浩浩地往淳王府去了。他們是催妝人,也算「送妝」的,一會兒將隨著那邊的嫁妝隊伍回來。
曹頤與紫晶又仔細將新院子看過,新房牆壁糊四白落地,打掃乾淨,就等妝奩一到,即刻可以安妝。
雖然府里的院子都以樹木命名,但是這新院子卻沒有同例。因這是原本的幾小院子通開的,面積大些,還有個小花園,樹木種類也多。曹顒一時想不出什麼切的,就將院名空了下來。
*
從淳王府到曹家,一路上有穿著新新帽的曹府下人往來報信。王府那邊發奩不久,這邊就有音訊傳回。曹頌帶著他的表哥表弟,領著鼓樂手,在這裡迎妝。
淳王府送嫁妝的隊伍浩浩駛來曹府,整整堵了大半條街。
先是一百二十抬的傢開道,上等花梨木、紫檀木所制桌幾箱櫃一應俱全,按著王府早先量好的地方一一安放到位。
而後八十一抬的衾被枕褥、幔帳掛簾、四季裳並尺頭料等等。這些都是撿要的攤鋪懸掛,余者則要放曹家的庫。
接著是六十四抬的懸掛擺設。這可好,書畫古玩皆不論件而論箱,整箱整箱的抬來。這些自然也是挑喜慶吉利的懸掛擺放,余者庫。而此時曹家的庫房已是滿滿當當,再塞不進去什麼了,無奈之下,曹顒只得開了蘭院和竹院兩廂房,讓把箱籠先抬這裡邊去,又人守了。
大件之後便是瑣碎之了,四十八抬的大紅什盒裡盛了頭面首飾、胭脂水等。也是找了個廂房堆放進去,落了鎖,只待日後在細細拾掇。
最後是田莊一座良田五十傾,房產兩,產業鋪子四間,陪嫁的除了母、公外,還有丫鬟八人,男婦五戶。
冗長的禮單耗費了厚厚一沓泥金紅箋,淳王府派來持妝奩清單報帖唱嗆的人喊得嚨都啞了,最後灌下大半壺茶,才扯著嘶啞的嗓子請新郎曹顒接奩,並道喜。
接收放置這些嫁妝就用了整整三個半時辰,從下午一直到天黑,接得妥當后,曹家設宴請送妝的眾管事僕從吃酒,饒是院子大,也坐了得近滿了。
最後曹顒吩咐人抬出事前包好的銀封和若干串青蚨做賞錢,一一分發給眾人。瞧著裝賞錢的箱子漸漸見底,終是還剩了十幾個封,沒有出現不夠的現象。曹顒才鬆了口氣,幸虧是平郡王府那邊有經驗,問了各王府給送妝賞錢的標準和總數,這才沒出現賞錢不夠分的尷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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