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雙朝
京城,曹府。
迷迷糊糊醒過來時,曹顒還是習慣地往枕頭底下抹去,了半天沒到,方睜開眼睛。目的紅帳子提醒他,這裡是他的新房,不是葵院。
曹顒坐起來,往炕里看去,卻是空的。
「額附,你醒了?」歡喜中略帶的聲音。
曹顒順著說話聲去,在窗前喜字圍屏前,那個穿著紅旗裝的小子正略帶著一看著自己。他又看看窗外,天漸白,卻未大亮:「初瑜,你怎麼起得這般早?昨兒我不是告訴你了嗎,父親母親不在這邊,沒有那麼多說頭!」
初瑜指了指圍屏前將要燃盡的龍喜燭,回道:「咱們忘記了守花燭!」
這時的婚俗有這一條,就是兩位新人通宵不眠地坐守花燭,主要是怕喜燭損,出現不吉之兆。左燭寓意新郎,右燭寓意新婦,哪邊先燃盡就誰先亡故。為了取夫妻結髮、同生共死之意,就要在一燭滅時,立即熄滅另一燭。
曹顒披了件服下床,走到初瑜旁邊,看那對紅燭。雖然心裡不相信這些,但是畢竟是新婚大喜,想要避兇趨吉也是人之常。
卻是左邊的紅燭燃得快,眼看就要燃到底,曹顒笑了笑,不知是該慶幸自己不會做鰥夫,還是該擔心歷史沒有發生變化。
初瑜雖穿著整齊,但是或許是自己梳頭不便,頭髮只是順地散垂在肩后。也站在圍屏前,著那紅燭,眉頭微蹙。
曹顒出胳膊握住的左手,笑著說:「我比你年長呢!」
初瑜用著若無骨的小手回握曹顒,卻仍是將盯著那左邊的紅燭。過了一會兒,那紅燭將要燃盡,燭芯倒在殷紅的蠟油上。
看著燭漸熄,曹顒的心境突悲涼。就是燭熄滅那刻,右邊的紅燭也幾乎同時熄了。
曹顒看著那還剩下小半截的紅燭,側過頭去看自己的小妻子。
初瑜放下右手的團扇,抿著,沖曹顒笑笑,滿臉滿眼的歡喜。
曹顒也不由的笑了,窗外已經大亮。兩人就這般手拉手站著,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院子里開始有人走,婚禮次日,又稱「雙朝」,曹顒要帶著初瑜祭拜神、佛、宗親三代。雖然曹寅夫婦不在京城,但是平郡王夫婦與曹頤夫婦卻是要過來的。
曹府這邊,紫晶帶著人過來,卻不好門。淳王府陪嫁眾人中,因初來乍到的,也不好上前。大家在院子里左右分站,很是涇渭分明。
珠兒翠兒因懷著心思,對主母陪嫁過來的侍也就多看了幾眼,越看越是心裡沒底。這八人,都穿著相同樣式的藕合旗裝,容貌也是出挑的。其中有一人,更是尤顯出挑,姿較眾人更勝。
那人似乎察覺有人看,抬著下往這邊看了一眼,神卻是淡淡。
翠兒忙扭頭避開,珠兒卻抿了抿,回那人,倒也並不膽怯。郡王府出來的又如何?往後不還是在同一個府里當差。
那侍略顯意外,多看了珠兒兩眼,瞧穿戴不俗,又站得靠前,便也知道是個面的,微微點頭示意。
珠兒微笑著點頭回禮,隨後收回視線,只向正房方向,心裡卻是堵得不行。
站在八位陪嫁侍前的,是初瑜的母葉嬤嬤,四十來歲的年紀,子略顯富態,長著一副笑面,看著很是和藹。見上房還沒靜,看了看天,笑著低聲對紫晶道:「紫晶姑娘,這還有賀紅之喜,還要拜祭神佛宗親,誤了吉時卻是不好!」其實,想去門的,不過因不知道郡主額附脾氣秉,怕了他的霉頭,讓郡主跟著為難。
在陪嫁過來前,大福晉就特地訓誡過,這邊府里雖然沒有額附駙親長在,但是卻也不要任意妄為,給淳王府黑。瓜爾佳嬤嬤、額蘇里嬤嬤兩位則私下代過,這邊的宅府事卻是一位年長的侍掌管的,不可怠慢了。
紫晶看出葉嬤嬤的顧忌,笑著說:「嬤嬤說得是呢!」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到窗下,試探著喚道:「大爺、郡主,可起了?」
方才葉嬤嬤與紫晶說話,雖低了聲音,因曹顒與初瑜站在床前,卻是聽見了的。初瑜是新嫁娘,第一日就害得眾人在外頭等了,臉上就帶著幾分與不安。
曹顒低聲勸道:「不礙事!」
初瑜抬頭,見曹顒滿是關切與鼓勵,大力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漸漸褪去,很是端莊。
聽到紫晶在窗外喚了,曹顒回道:「嗯,起了!」
外邊有腳步聲,掀門簾的聲音,初瑜忙從曹顒手中出手來。珠兒、翠兒捧著曹顒的服進來,因一會的拜祭,要穿得鄭重。差不多隨們一起進來的,是幾位陪嫁侍。
珠兒、翠兒因是第一次見到初瑜,雖然自家兩位小姐與常來的寶雅格格都是人,但眼前這人卻是毫不遜,兩人齊齊俯下拜倒:「奴婢見過郡主,給郡主請安!」
初瑜見們兩個進來侍候曹顒穿,知道是近侍候的,便起了,又讓旁邊的侍取賞。都是進門前就已經備好的,每人一雙金鐲子。
珠兒與翠兒又俯謝了,方接了賞。
幾個陪嫁侍那邊也給曹顒請安,曹顒這邊的賞卻都是紫晶備下的。
紫晶本來隨著葉嬤嬤在外廳給兩位準備梳洗之,聽到裡面的請安聲,方曉得自己疏忽了,沒有代曹顒準備好的那些備賞之在外間百寶格上那個檀木匣子里。只得喚了環兒,讓給曹顒送進去。
雖然紫晶心裡視曹顒這位小主子為弟,並沒有什麼可避諱的,但是卻礙著郡主在里,又是沒梳洗的,怕這般見禮不鄭重。
葉嬤嬤在旁見了,心裡對紫晶又高看幾分,又佩服曹府下人的規矩,思量著要好好告誡那些陪嫁侍,不可了規矩,讓人笑話。
翠兒與個陪嫁侍出來,端了梳洗之進去。
紫晶與葉嬤嬤都站著廳上,等兩位主子出來。
這邊正房共五間,東邊兩間是臥房與起居室,中間兩間廳房,西側一間小書房。其中傢擺設,都是淳郡王府那邊陪嫁過來的,俱是大氣雍容,與民間所出自是不同。
紫晶一邊著這些傢擺設,一邊思量著郡主的模樣人品,暗暗祈禱這位皇孫是個脾氣秉都好的,千萬別委屈了大爺。又想到大爺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相貌人品都是沒得說,又不是輕浮風流之人,這位郡主卻也是有福的。
裡間,曹顒已經穿戴整齊,著初瑜腳下剛穿上的那雙足有三四寸高的花盆底,不由擔心道:「扭了腳怎麼辦?換了吧!」
初瑜站起,看著曹顒,帶著幾分忐忑與祈求道:「一會兒子要拜祭,還要去見姐姐們,換了顯得不莊重!」
本是中等量,穿了旗裝,再踩上這花盆底,顯得亭亭玉立,已經到曹顒的鼻尖。
曹顒想起昨晚房的形,不由低聲問道:「你,子不乏嗎?」
初瑜剛要開口答話,方明白他所指,頓時得不行。
曹顒話說出口,方曉得失言,見珠兒、翠兒並那幾個侍候初瑜的侍都向自己,乾咳了一聲,對初瑜代一句:「我出去等你!」便快步出去。
到了廳上,紫晶對曹顒說了葉嬤嬤的份。曹顒很是客氣地問好,謝對郡主的照顧。
葉嬤嬤連道不敢,心裡卻是不由得替郡主歡喜。這額駙不僅模樣長得好,待人還這般和氣有禮,這小兩口真真的天賜姻緣,很是般配。
說話間,初瑜已經梳妝完畢,走了出來。
紫晶很是恭敬地要俯見禮,初瑜早就得過嫡母的代,知道這邊府里有位年長未嫁的侍份不同,是帶過額駙的。原本還以為那人得三十多,沒想到卻這般年輕,看上去並不比自己大幾歲。
這禮卻不好,初瑜忙上前兩步扶住,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得笑道:「客氣了,請不要多禮!」
紫晶卻不是失禮之人,口稱:「奴婢紫晶見過郡主,給郡主請安!」仍是拜下。
曹顒在旁不搖頭,這兩年因「奴婢」二字他勸了紫晶好幾次,但紫晶卻始終不改口。
初瑜往曹顒邊退了半步,沒紫晶全禮,用目詢問曹顒。
曹顒道:「紫晶原是祖母邊的人,我小時照顧頗多,這兩年也多勞煩。」又對紫晶道:「郡主雖出尊貴,往後卻是咱們自家人,你這般客氣,倒是拘得慌!說起來,比萍兒、二弟兩個還小呢,往後也不得你多費心!」
一句話,說得初瑜與紫晶兩個都笑了。初瑜是因那「自家人」三個字,心裡甜的;紫晶則是看出曹顒對郡主的寵之心,看出兩人琴瑟相和,甚是欣。
釵兒來回話,廚房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曹顒帶著初瑜去祭灶,紫晶與葉嬤嬤去臥房收了喜布,拿喜匣裝好,安排人去淳郡王府報喜。
紫晶年紀雖大,卻是姑娘家,葉嬤嬤本來擔心不自在,沒想到卻是平靜無波的模樣,心裡暗暗稱奇。
按照祭灶規矩,本應由男家長拈香,新夫婦三叩,然後將臨時設位供奉的灶神紙像取下,與一些紙錢一併在院焚化。因曹寅不在京,訥爾蘇是姐夫,外姓人不宜做家長,就由曹顒親自拈香,而後與初瑜拜祭。
拜祭完灶神,又去蘭院的佛堂拜佛,程序與祭灶差不多,只是曹顒按照規矩,還要恭讀幾句祝文,什麼「男室家,人之大倫,禮重婚姻,嗣源所系」、「迎娶新覺羅氏初瑜,共承宗祀」、「
婚禮既,特昭告」等。
因還要拜祖宗祠堂,這邊府邸無無祠堂,便在蘭院上房臨時設置祖先位。曹顒與初瑜三叩首,算是帶著新婦拜過祖宗,並且禱告「仰冀昭鑒,俯垂庇佑」。
這一番叩拜下來,曹顒沒事,初瑜卻是額上見汗。曹顒忙扶住,還想著要不要勸把那累人的花盆底換下,小丫鬟通報:「大爺,福晉、王爺與三姑娘、三姑爺他們到了前廳,二爺在那邊陪著,紫晶姐姐奴婢來問大爺,是不是眼下就過去。」
初瑜臉上顯出一張,曹顒握住的手:「別怕,姐姐、姐夫你早就認識的。三妹妹、妹夫與二弟他們都比咱們小!」
前廳,眾人聽說曹顒夫婦在拜祭,都耐心下等著。曹佳氏拉著妹妹的手說話,訥爾蘇他們幾個則坐在另一側的椅子上。聽到新婦就要到了,曹頤、塞什圖與曹頌都起,曹佳氏則到丈夫下首坐了。
曹顒牽著初瑜的手進來,引得眾人側目。初瑜越發張,曹顒因在場的都是至親,沒那些顧忌,便大方地走了進去。
堂上並排放著兩把太師椅,上面披著紅緞繡花椅披,是翁、姑的位置。因曹寅夫婦在江寧,所以空置,夫妻兩個只衝南面雙雙三叩首。起來,卻是要先給曹佳氏這位大姑請安的。因訥爾蘇與初瑜同宗,滿俗又是以出嫁子為重,便不初瑜的禮,只了曹顒的。接下來,是曹頤夫婦,塞什圖也是避開初瑜的禮,最後是曹頌。
幸好是平輩,都是請安作揖就。而後,曹佳氏與訥爾蘇兩個就給新人送了拜敬。初瑜又拿出準備好的禮,送給曹頤夫婦與曹頌,算是見面禮。
這番請安作揖下來,就是定了名分,認了大小。曹佳氏與訥爾蘇是見過初瑜的,自不必說;就是方見到的曹頤與曹頌,因這位大嫂溫貌,也都是打心眼裡為哥哥高興,待很是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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