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奪門
步軍衙門在崇文門,其主俗稱「九門提督」,全稱是「提督九門步軍巡捕營三營統領」,從一品,轄制滿蒙八旗步軍營及九門兵,同時節制漢軍組的巡捕三營。
因步軍衙門衛戎京城,除了負責城正、崇文、宣武、安定、德勝、東直、西直、朝、阜外的守衛與門外,還負責巡夜、令、緝捕、審理案件、監人犯等。
如今擔任九門提督的是十二阿哥的母舅托合齊,曹顒拿著雍親王的手令,來步軍衙門,就是為了尋他,好隨同他們的人在城查時疫。不巧的是,他到的時被告知,托合齊剛往阜門去了。
這邊招呼曹顒的卻是個人,傅鼎之子昌齡,他年後留京,在這裡擔任步軍副校。縱然是素日鮮往來,但是畢竟是姑表兄弟,曹顒只好耐著子客套了兩句。
昌齡的態度卻比年前見到時親切不,笑著說:「昨兒聽到大人提過,道今兒雍親王要派過來個幫手給我們,原來竟是表弟!不知,表弟同雍親王……」言談之間,儘是探尋之意。
曹顒苦笑道:「弟而今在戶部當差,怕是這邊是苦差,雍親王一時尋不到人,就將我提溜出來了!」
昌齡頓悟,怪不得如此,除了平王府與淳王府,也沒聽說曹家與哪個王府有往來。這雍親王如今也難,連戶部那邊的文都拿來用了,應是要借曹顒這郡主額駙的份。
想罷,昌齡到底還是端著表兄的架子,對曹顒勸勉了幾句,而後才喊了兩個兵士,他們帶曹顒去阜門找托合齊。
說起來,曹顒對京城這姑父家始終很是好奇,若說是因姑父續弦,兩家關係有所疏遠,也說得過去。但這昌齡畢竟是他親姑母之子,為何從未聽祖母與父母親提起?他還是前年初來京城去拜訪曹家在京城的親朋故舊時,見了父親給自己的單子,方知道有這門親戚的。
曹顒也曾問過母親,李氏卻也不曉得緣故,因嫁過來時,曹顒這位姑母已經去世了;而他試探著問父親,曹寅卻對這個妹夫家避開不談。
無論如何,既然曹寅沒有將這個親戚徹底刨除在親戚名單外,那這門親戚還得認下。
*
崇文門在東南,阜門在正西,騎馬大半個時辰后,曹顒方到這邊。
阜門前,卻是劍弩拔張,城門衛與步軍衙門的兵士站了幾列在城門前,與一夥王府侍衛對峙。在那些侍衛後,是一溜十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
曹顒沒有立即上前,而是將周遭打量了一番。雖然在他們附近,人們都避得遠遠的,但是街頭巷尾卻有不健壯男子都盯著城門這邊。
那侍衛領頭之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眉目之間略帶顯,態度卻極為傲慢,出手來,指著對面的兵士道:「混賬東西,你們吃了豹子膽了,連咱們王爺的車駕也敢攔,還不快快讓開!」
步軍衙門這邊的頭目,是個四十來歲的校尉,材略有幾分發福。他上前兩步,拱手道:「這位大人,實在是職責所在,不敢妄自放行,還大人與王爺恤!」
因步軍校尉是正五品,而那侍衛領頭之人穿的是王府二等侍衛服,卻是從四品,所以他還要執禮。
那王府侍衛卻不領,揚手就是一個耳,怒斥道:「狗奴才,聽不懂人話嗎?你是個什麼東西,就是托合齊來了,也不敢這般推諉我們王爺!」
那步軍校尉被打得退後一步,他後的兵士里有不忿的,想要上前,被他抬起胳膊止了。他回頭往城門樓了,回過頭來還是態度恭敬,對那侍衛道:「大人言重,卑職不敢怠慢王爺,只是因有聖旨,除非有誠親王、雍親王、提督大人三位的聯名許可,否則九門止軍民出。方才卑職已經人去請誠親王與雍親王兩位來此,還請王爺稍待片刻!」
「好啊,你這奴才竟油鹽不進了,若是兩位王爺半天不來,我們還要等半天不!」那侍衛並不領,冷笑道:「爺數三個數兒,你們趕麻溜兒滾開,否則就定你們個襲擊宗親的罪名,咱們的刀子可不是擺設!」
曹顒覺得有些不對,了街角那些人,低聲對魏黑道:「看他們不不慢、有恃無恐的模樣,怕是送信的人早被攔下。魏大哥去趟東華門護軍營,雍親王應該在那邊,將這邊的況告之,請他帶著聖旨來此!」
魏黑不放心曹顒這邊,便道讓吳家兄弟去。
曹顒道:「若是他們在這前面幾個路口都安排了人,吳茂他們怕是到不了東華門!我又不往前湊,魏大哥不必擔心我!這邊卻不能讓他們得逞,否則跟著出城的絕不會一家兩家,這些人中若是有患時疫的,那怕就要擴散到整個直隸,到時就再難遏制,還不知道要死多人!」
魏黑點了點頭,掉轉馬頭。曹顒突然心生不安,鄭重道:「魏大哥,若真是遇到有攔截之人,不必顧及太多,千萬要先保重自己!」
魏黑回頭,沖曹顒舉了舉手中的刀,笑道:「公子竟不信老黑的手了?這些年來,我可曾敗過!」
城門前,那侍衛已經數完三個數,畢竟是京城,他們當然不敢直接行兇,而是駕著王爺的馬車,往那些城門衛與步兵營兵士衝去。看這樣子,只要對方敢出手攔截馬車,那這「襲擊」宗親的罪過就跑不了,到時候這些侍衛就可以理所當然的予以「反擊」。
不城門衛嚇得退避到兩旁,步軍兵士也都退後幾步,只那中年校尉不僅沒,反而拉住韁繩,跪倒,仰頭道:「這九門封閉的原由王爺豈是不知的?還請王爺以百姓為念,不要再為難奴才!」說完,便是一連串的叩首,擲地有聲,額角已是見了青紅。
曹顒抬頭往城門樓上瞅了瞅,這托合齊還想躲到什麼時候?難道他自己在城門樓里,這邊的變故就與他沒關係了?
馬車裡傳出一聲冷哼,那個二等侍衛像是得到示意,出了腰間的佩刀,用刀指著那校尉道:「你還給鼻子上臉了?還不快放開?」
那校尉恍若未聞,仍是不停地叩首。
那侍衛臉上多了幾分戾氣,握著制刀的手了,就聽有人道:「不知是哪位王爺在此,還請賞面,讓曹顒請個安才好!」
眾人皆扭頭相,就見一個著五品服的年公子帶著長隨催馬過來,正是曹顒。
曹顒終究是沒有忍住,也是實在沒有法子,這托合齊不面,難道就任由他們這邊闖出城門去?更何況,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校尉送命。他並不是心之人,但是這校尉著實讓人敬佩。
那王府護衛沒見過曹顒,但卻似乎恍惚聽過這個名字,一時想不起他是什麼份,但因曹顒年紀實在太輕,卻著五品服,那人也不敢太過小覷。
馬車裡傳來兩聲略顯沙啞的笑聲,一個小太監打馬車裡出來,掀了簾子。下來的是位四十來歲穿著華服的男子,滿臉笑容,語氣親近地道:「哈哈哈,原來是小曹顒!竟在這裡遇到你,可見這是本王與你的緣分!」說著,出只戴著瑪瑙扳指保養得甚好的手,沖曹顒招招手:「來,來,近前說話!這無論打訥爾蘇那裡論呢,還是打七阿哥這邊論,你都要本王一聲『哥哥』!」
那雙混濁的眼睛將曹顒打量來一遭,曹顒只覺得渾寒聳立,他本不知道是誰家車駕,因形勢急就出了頭,可倒霉的是,這遇到哪位王爺不好,偏偏是這位順承郡王布穆!!
這王爺是出了名的男,而且據說這好實在是雜了些,不管年紀大、年紀小,但凡是容貌看得過去的,就恨不得拉過去。這傳聞著實不,以致於這兩年在京城,曹顒也遇到過這順承郡王兩次,卻每次都是避得遠遠的。
曹顒倒不是怕他對自己如何,只是懶得招麻煩,若是與這王爺打個道,就算是沒什麼,怕也能夠傳出不事事非非來。
曹顒心裡膩味,面上仍笑笑,跳下馬,道:「原來是郡王爺,給您請安了!」說完,又仰著頭,對城門樓高聲道:「託大人,卑職曹顒過來領差事,雍親王隨後便到,是順承郡王車駕在此,您還不下來請安嗎?」
這聲音實在是大了些,布穆只覺得自己的耳朵振得生疼,但是聽說雍親王片刻就到,他實在顧忌不上這個,挑了挑角道:「曹顒,四阿哥今兒不是在護軍營那邊嗎?怎麼得空過來?」
城樓上沒靜,曹顒心裡鄙視得不行,對仍跪在地上那校尉道:「勞煩這位大人去喚下託大人,若是託大人再這樣打盹下去,怕是雍親王到了,他再想下來就難了!」
見那校尉門便的甬道上了門樓,曹顒方對順承郡王拱了拱手,隨口道:「這個曹顒也不知,看雍親王的樣子,並不是臨時決定過來的,或許是與託大人有約也備不住!」
順承郡王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心中猶疑不定。
「王爺,看在王爺與姐夫同枝的份子上,曹顒實在忍不住多事,想要奉勸一句!」曹顒低了聲音說:「王爺回頭四下里瞧瞧!」
順承郡王回頭了,除了來不及回去的腦袋瓜子外,再看不到別的。自己安排的都在路口,人也沒有這麼多,就算是再笨,他也明白這不對勁了。
順承王爺鬱著臉,冷聲道:「你們給本王下套!」
到底是位鐵帽子王爺,曹顒可不想將自己卷進去,一副激憤地樣子道:「看來曹顒實在是多事,這換不來王爺一聲謝不說,還要替人背黑鍋了!」
順承王爺知道自己想左了,自己跟曹顒無仇無怨的,他一個郡主額駙設計自己做什麼,不由低聲道:「好個冷麵王爺,這是要拿本王做筏子了,本王倒要瞧瞧,他還能殺了本王不!」
曹顒心裡真是拿這順承王爺沒轍了,怨不得他不像其他王爺那樣領差事,這實在是沒什麼腦子。可不能讓兩位王爺在這裡鬥起來,他倒不是擔心這順承郡王如何,若是雍親王因此獲罪的話,那這京城的疫病誰管?
曹顒皺眉,仔細想了想,道:「王爺,有點不對勁啊!這雍親王是早就決定要來這邊的,難道是得了您這邊的消息不?若是那樣,他直接去王府那邊勸勸王爺,何必非要將王爺堵到這裡。您們兩位王爺要是發生爭執,這傳到萬歲爺耳朵里,卻是都落不下好的,這隻能讓其他人看笑話罷了!」說到「其他人」三個字時,曹顒特意加重了聲音。
順承郡王臉上驚疑未定,就聽「嗒嗒」的腳步聲響,九門提督托合齊從門樓上走了下來。
托合齊滿臉堆笑,甩了甩袖子,給順承郡王打了個千:「奴才托合齊給王爺請安了,實在是奴才的不是,昨兒晚上睡得晚了些,就忍不住在城門樓子上打了打盹,下來就遲了,還您老恕罪!」
順承郡王冷笑道:「這盹打得可真是時候?怎麼著,這提督做得倒是滋潤了,忘記了安王府牽馬的時候,連主子都不認了?還是你以為到了務府,就能夠踩著舊主子了?」
托合齊本是安王府的包,后因胞妹做了康熙的貴人,方調到務府。從司做起,康熙四十一年開始擔任九門提督。順承王府與安王府都是禮親王代善一系,所以也算是托合齊的主家。
托合齊這些年養尊優,哪裡還得起這般奚落?心裡恨得不行,但是礙於份還是俯道不敢不敢。他想著方才底下的景,忍不住有些埋怨曹顒多事。
這要是鬧得大了,怕是這順承郡王就算是出了京,也沒有好果子吃。又想著雍親王馬上就要到了,托合齊就不得順承郡王鬧,態度就不那樣恭敬了,直了直腰板道:「方才似乎聽到樓下喧囂,王爺,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