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風起

初瑜一時失語，是嫡福晉帶大的，與嫡母的也很是親近，但生母這邊……

除了納喇氏，淳郡王的庶福晉李氏和伊爾覺羅氏也都有生育過小阿哥，夭折也是幾歲后的事，他們時嫡福晉都未曾認為子。想必是原本還指自己能夠生育嫡子，眼下年歲大了，與丈夫關係又淡，淳王福晉才會這般籌謀。

初瑜有些為難，不知道當說什麼好，雖不琢磨那些個爭寵固位的事，但畢竟從這樣一個王府里出來的，耳目渲染，那些個事心裏也是明白的。

嫡福晉這麼將弘景認到名下，若以後生了嫡子，這個孩子自然什麼都算不上，若一直未得子，那麼，六阿哥便不算做嫡子，按照滿人子以母貴的傳統，他的地位也要遠在長子弘曙之上。

弘曙虛歲十五，原以為最遲不過三兩年就要請封世子。雖然是庶出，但是府里府外的，早已將他這個淳王長子當世子待。眼下淳王福晉認下小阿哥，這弘曙的境卻有些尷尬。

初瑜想要安納喇氏兩句，但是那邊也是尊長，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張了張，又合上，最終只靜靜的陪著母親坐著了。

納喇氏瞧著初瑜為難，不由心酸，知道出嫁的兒，也不好說什麼，便打破沉悶又說了兩句閑話，雖是一心想要岔開話題，卻怎麼也樂呵不起來。

一會兒，跟著回來的喜雲來稟，道是二門小廝傳話，前院的席散了，額駙問格格是否還要在留些時辰。

初瑜不放心納喇氏，正猶豫著，納喇氏已經起，吩咐喜雲道：「去回話，就說格格別了福晉便出去！」

喜雲應聲下去了，納喇氏手初瑜的大紅春綢貂皮斗篷幫系好，笑著說：「今兒忙糟糟的，了一日，額娘便不多留你。哪日閑了，你再回來！」說著話，眼圈又有些潤起來。

初瑜握了握納喇氏的手，終是勸了一句：「額娘，您別太擔心，阿瑪向來最疼弘曙的！」

納喇氏勉強出個笑容，點了點頭，低聲道：「這些額娘都省得。你也莫惦著我們這邊，好生過你的日子，你過的好，額娘也就踏實多了。」說著拉了初瑜先到了福晉院子裏，隨後又一直送到二門。

初瑜心中很是沉重，生母也好，嫡母也好，兩人都不容易。

納喇氏跟七阿哥最早，只是因出不夠高貴，只做了庶福晉，後來生了長、長子后請封了側福晉。而後，嫡福晉進門，正趕上納喇氏剛生下弘曙，抬了側福晉，與七阿哥最好之際，嫡福晉自然到了冷落。

當初嫡福晉主提出要帶初瑜，也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臺階，向七阿哥示好。這以後，雖然也生育了兩個兒，但是對初瑜還是頗有幾分真心。

初瑜未嘗不知道這些，但在心裏，並沒有特別傾向於生母還是嫡母，實在是兩個額娘待都是極好，這事於，著實是個難題。

曹顒等初瑜出來，夫妻兩個又向七阿哥與還未離開的親長道別，隨後出了淳郡王府。

雖然初瑜臉上帶著笑，但是神之中藏的憂如何能瞞得了曹顒？

待回了曹府，到了梧桐苑，曹顒問道：「這是怎麼了，瞧著弘曙他們也不太自在，可是額娘子不爽利？」這裏的額娘稱呼的就是納喇氏了，私下裏他這樣稱呼，與淳王福晉的「岳母」區分開。

初瑜想著生母與嫡母的矛盾，很是憂心，便講了緣故。

因曹顒這些男客在前院，對小阿哥也是就子抱出來時瞧了兩眼，並沒人談這些雜七雜八的，所以並不知道淳王福晉要認下下阿哥之事。

雖然是王府那邊的事，他不該說什麼，但是為了讓初瑜安心，思量了一回，道：「額娘也是多慮了，這充作『嫡子』養，畢竟不是嫡子，這爵位之事還要看岳父的意思！這點不用你心，岳父與額娘向來好，定會早日與講清楚安的心！」

說起這王府的關係，曹顒也頭疼。按理來說，這嫡福晉是正經的主人，其他側福晉、庶福晉都要退避。偏側福晉納喇氏嫁淳郡王最早，又一口氣生了五個兒，與淳郡王恩了十幾年。這嫡福晉反而是後進門的，生了兩個兒，還夭折了一個，與淳郡王真是「相敬如賓」。

初瑜瞅著曹顒喝了酒，有些乏，便不再同他說這些個煩心的事，喊喜雲、珠兒端水進來，侍候他換了外頭裳，洗手凈面。

*

次日，方到戶部，曹顒便聽到一個消息，九門提督換人了。托合齊「以病乞假」，上命一等侍衛行走隆科多署步軍統領，既「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

雍正朝的兩個權臣，年羹堯已經在四川做巡，雖然前幾個月因剿匪不力被提督彈劾，仍是有驚無險。因四川離京城這般遠，雖然先前罷，但仍是留任，幾個月就又復職了。如今，後世傳說中那個為雍正登基助力的隆科多又按照歷史發展的那般，當上九門提督。眼下雖然是「署」，但憑著他的資歷，應該很快就能夠有正式的任命。

眼下發作托合齊，卻為了順承郡王闖城門之事嗎？曹顒想起那日十六阿哥所說的，順承郡王七月間到熱河請罪，告得可不是十阿哥，而是地將托合齊給推出來。

不過再想想，他又覺得不是那回事，這次京城時疫步軍衙門也算是立了大功。估計還是因托合齊在九門提督任上久了，難免與儲君有些往來，這算是犯了康熙的忌諱。

接下來，又是頻繁的調令，幾個旗的副都統對調。對京外的，則涉及幾個省的督，有的限令清查地方虧空，有的則是「丁憂」的、「告老」的，名目繁多。

曹顒算著日子，這離康熙五十一年就剩下七十餘天，難道廢太子是正月間的事？

平郡王與太子有過節眾所周之；淳郡王這邊向來低調，皇子中只同十二阿哥與十四阿哥關係好些；覺羅塞什圖如今是班侍衛，自然也與太子牽扯不上；兆佳府是十三阿哥的妻族，完家是十四阿哥的妻族，寧春的岳父是八阿哥的門人，孫家方進京……

曹顒將這些親戚朋友挨個數了，卻是誰都與倒霉太子扯不上關係的，便安下心來。上面靜再大又如何，只要波及不到自己個上，就站在旁邊看熱鬧好了。

曹顒眼下不缺錢，對權利也不似其他員那般看重，自然能夠泰然之，然滿朝文武像他這般隨的又有幾個？

大家雖然地察覺出點什麼，但是皆心裏沒底，這實在是聖心揣測啊！

就在大家神都綳得時，康熙在十月二十五又下了個莫名其妙的旨意，諭八旗及部院衙門大臣：「各將灼知確見大臣以下、間散人以上篤行孝義者署名保奏。雖本旗無有，別旗有之，願保奏者，亦著保奏。如大學士溫達、尚書穆和倫、富寧安之孝，不但眾人俱知，即朕亦深知之。孝者，百行之首。果有篤行孝義之人，爾等不可謂無由得知也。」

這才置了一批堂與督，怎麼轉到「孝道」上去？這是在點太子？那這太子到底是廢，還是要繼續在位呢？那些先前自以為揣出聖意的人心裏又沒底起來。

就是莊先生對曹顒提到京城各府，也只是四個字「暗湧」。

最令曹顒苦笑不得的是，不管是正白旗都統，還是戶部尚書，次日保奏的「篤行孝義者」名單上都有曹顒。

曹顒是曹寅嫡子，又有「前求葯」、「疾行千里侍父」這樣的典故，這都統與戶部尚書自然樂不得賣曹家與淳郡王府的面子。

回到府中，與莊先生說起此事時，曹顒只是搖頭。這康熙老爺子哪裏是要獎賞孝子的意思？怕就要對太子下手了。

莊先生也是嘆息一回，畢竟他在索額圖府為幕僚二十餘年，就是這些日子被康熙發落的那些「索額圖餘黨」，或多或都有些。雖然對這些人在索額圖倒臺時的漠然心冷，但是他心裏也明白，面對無上皇權，誰又敢冒著捨棄前途命的危險親近索額圖？

他嘆了口氣，想到自己，凝神思索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方道：「顒兒，這萬歲爺有些……若是真要監視你，對老朽這邊早會有代。可是，這也兩年多了，只是過問些曹家家事，並沒有問令尊與你父子兩個的際往來。這，難道就是安排老朽來幫顒兒的？」

曹顒一愣，不啞然失笑：「怎麼可能？我是什麼人，能夠使他這般費心？或是怕先生心結難解，故意找個閑差讓先生解悶！」說到這裏，點了點頭：「保不齊真是這個緣故，以往聽父親說過，這兩年我也親見，今上對舊臣卻是優容得很！」

曹顒不會自以為是，這莊先生更不會了。兩人說了兩句，還是不明白康熙這般做的用意。

突然，書房外響起急促地腳步聲。

「公子，先生，榕院打發人來，道是憐姨娘要生了！」是小滿過來回話。

榕院並不在二門，而是在前邊的東側院。

莊先生聽了，猛地站起，疾步往外出去。

曹顒剛想跟過去，又覺得不對，這不像是自己能夠得上手的，忙人往二門送信，告訴初瑜與紫晶，請們出來幫著料理。

這榕院的憐姨娘憐秋，就是康熙四十八年李氏進京買的八個丫頭之一。當時曹顒說了自己院子不添人，讓紫晶在眾人中挑兩個穩當的侍候莊先生。

在諸人中，憐秋與惜秋姐妹年紀最長，行事又妥當，便被派到榕院。今年二月中旬，因憐秋有孕，莊先生就擺酒將姐妹兩個都收了房。

按照先前大夫瞧的，這憐秋二月初時已是有了一個多月的孕，這是春節前後坐的胎，論理在九月末十月初就該生。府里早早地準備了產房與產婆，可是等了大半個月，這憐秋還是沒有半點要生的意思。

莊先生開始還著急，後來大夫瞧過，說是脈象無恙，方漸漸平和下來。不知怎地想起先古聖人都是生而異像的，他便忍不住向曹顒炫耀幾回。

曹顒雖然對這產育之事不大懂，卻也知道這或遲或早應都不是什麼好事，但又不好在莊先生面前表出來。畢竟莊先生五十多歲的人，又一心惦記著老來子，也實在怕他著急傷。

曹顒為了穩妥，還特意請陳太醫過來給憐秋診了脈，也道是脈象平穩、無需擔心。

*

這是曹府這幾年第一次添丁，不止是初瑜與紫晶急忙忙帶人過來照看。就是槐院的張嬤嬤也忍不住柱了拐杖與玉蜻過來。

這玉蜻雖然還沒明著納，但是早就做了曹頌的屋裏人，眼下瞧著憐秋要生了，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酸。因曹頌還未正式說親，按照大家規矩，這房裏人是不能提前生的，每月喝著避孕的葯。

過了一會兒，下學回來的曹頌與西院的魏黑也都得了消息，到榕院來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