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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於康熙末年》第一百九十四章 驛站

第一百九十四章驛站

直隸,順天府,武清驛站。

驛丞張富安就著花生米,還有半碗燒鴨子,喝著小酒。這眼看就要進臘月,外頭正灑著雪花,天正冷得。幸好因這裏還歸京府管轄,又是大驛站,炭材銀錢都是寬裕的,房間里燒得熱乎乎的。

張富安四十來歲,因這驛丞做久了,眼界也大些,對這往來的員也能夠分出三六九等來,看著要高升的,結,對方心好,賞銀自然爽快;對那些看著走「背」字的,也不輕易怠慢,這場起起伏伏的事,多了去。就憑他這個不流的沒品級的小驛丞,還沒有資格去勢利。

隨著門簾被開,一冷風猛地打外頭鑽進來,張富安猛地一打寒戰,對進來那個穿著驛卒裳的小夥子道:「百歲,快把門給關嚴實了,要凍死你叔怎地?」

這小夥子張百歲,是張富安的親侄子,因哥哥嫂子去得早,便養在自己邊。

張百歲使勁扥扥腳,上的雪,對張富安說:「叔,方才去掛燈籠,看到遠遠地有人往這邊來,打南邊方向來的,或是要進京去?」

「娘的,這話怎麼說?」張富安忍不住要罵娘:「這鬼天氣,已經住進來一個提督、一個副將、兩個按察使、三個總兵,還有江寧那些個犯,怎麼還有人要來!」雖然裏嘮叨著,但是他還是穿戴整齊,出去相迎了。

張百歲瞅瞅炕桌上,抓了塊鴨塞到裏,隨後才快步追著叔叔出去。

看到對方只是幾輛車行的馬車,張富安心裏有數,這樣的寒酸,看來是草芥小。果不其然,對方下了馬車,一提份,是原慶府知府陳弘道,如今已經被免了職。

若是平日裏遇到這種倒霉蛋,張富安就算表面上仍客套,但是也幸災樂禍地在心中腹誹幾句。然,此刻他想起一人來,又看了看扶著陳弘道的那兩個年都披麻戴孝,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不由肅然起敬,道:「原來是陳府臺,還恕小的無禮,這是要進京拾王恭人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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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待像陳弘道那種免知府,他本不用這般客套,只是想起兩個月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叩閽案」。那王氏進京前,也打驛站歇過腳,是個極其規矩本分的誥命夫人。進京告狀已經難能可貴,更不要說為表夫君清白,濺都察院,怎能不讓人心生敬佩?

陳弘道聽對方提到亡妻,眼圈泛紅,啞聲道:「正是如此!在下已經罷,本不應再來叨擾驛站,只是眼下天黑了,無法進縣城,只好來這邊求個方便。」

張富安擺擺手:「大人客氣,只是如今往來員較多,上房都佔了,還請委屈一晚,明日要是有離開的,再幫大人調換。」

陳弘道忙鄭重謝過,張富安剛想吩咐侄子帶著李家眾人往偏院去,就聽「得得」的馬蹄聲響起,影影綽綽像是來了不騎。

張富安忍不住想要罵娘,這今兒是怎麼了?難道又是哪裏來的總兵進京,最不耐煩這些武職,都帶著親兵,一個個牛哄哄的,最是大爺。侍候得稍有不合心,就是被踹上一腳。

張百歲站在叔叔後,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出手來自己的臉,這尚未消退的掌印,就是晚飯前那個打浙江來的副將給的「賞」。

只因那副將來得晚,三上房都被去雲南赴任的提督與總兵給佔了。他職比那三位低,當然不敢去挑釁,便將火氣撒到驛站這邊的人上。

陳弘道雖然想催驛卒先帶自己這些人安置,但是也省得眼下不是自己能夠說上話的時候,便吩咐家人將馬車退到一邊,讓出驛站的大門來。

先到的是兩個長隨打扮的年輕人,都穿著厚實的棉裳,跳下馬背。因驛站門口點著燈籠,那年輕人將門口眾人環視一周,認出張富安的服,道:「我家大爺是新升的山東東兗路道臺曹大人,今帶家眷回鄉探親,勞煩驛丞大人給安排個潔凈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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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個道臺,張富安放下心來,笑著應著,看到陳弘道等人還站在一旁,寒風裏很是孱弱的模樣,不由心中嘆。就算是清又如何?既然翻出這麼大的案子,弄掉了幾個督的頂戴,誰還再容他做?忙侄子引他們安置去。

又站在燈籠下等了一會兒,那車隊才到達。

看著隨行的三、四十護衛隨從,護著七、八輛馬車過來,張富安不心裏開罵:「娘的,一個四品道臺,倒比總督巡的排場還大?」

看著兩個穿著皮裳的貴公子下馬過來,容貌依稀有些相似,張富安心裏暗暗咋舌,瞧這穿打扮,這道臺要麼是個大貪,要不就不是尋常人家出

既然是回南邊探親,難道是兩淮鹽商世家出來的?心裏雖然胡思想著,面上卻堆著笑,拱手道:「想必這兩位是道臺公子了,下武清驛丞張富安,還請公子幫著引見道臺大人!」

「道臺公子?」那看著穩重些像哥哥的尚未開口,旁邊那個年已經笑出聲來:「你想要見道臺大人,眼前可不就是,哪裏還需要引見?」

張富安聞言一愣,往兄弟兩個後看去,幾丈外停著輛馬車。看來道臺大人是在車裏了,他向這兩個「道臺公子」點點頭,小跑著往馬車那裏去。

那兩個「道臺公子」因意外,等回過頭來,張富安已經在馬車前俯首道:「武清驛丞張富安見過曹道臺!」

這一聲「曹道臺」不僅引得方才那說話的「道臺公子」笑出聲,就連馬車兩面的護衛隨從也忍不住笑起來。

張富安被笑得心下不安,不知道哪裏出了紕,還在琢磨呢,就聽馬車裏傳出一聲來:「額駙!」

哪裏跑出來的「額駙」?張富安還糊塗著,就聽後有人應聲:「我在這兒,咱們到武清驛了,你再忍忍,我馬上請驛丞幫咱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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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富安腦子這才清醒過來,這「額駙」是皇家與宗室貴夫君的稱呼,那這馬車裏不就是貴人了?抬頭一看,可不是嗎?朱車,紅蓋,紅幃,紅幨,蓋角皁緣,正是郡主規制的車駕。

張富安正想著要不要立時跪下請安,就聽方才應聲那人道:「張驛丞,在下就是東兗路守道曹顒,攜家眷回鄉,勞煩安排下住!」

一個郡主已經使得張富安吃驚,眼下看著這未及弱冠的年口稱自己是四品道臺,他越發腦子糊塗。突然,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他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這批人來路不明,假冒皇親,卻不知意何為。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這還沒出順天府呢,自京城到這裏,又全是道,真是歹人也不能這般猖狂。

但張富安終究有些不放心,笑著道:「下見過曹大人,這因今日往來員眾多,各房都住滿了,要不您看這樣,您將路引先借下,下去同上房的提督大人商議,看看能否讓與他同行而來的兩位總兵大人讓出個院子來,省得委屈了貴人!」

這「貴人」指的卻是馬車中之人了,若是車裏真是郡主,別說是二品總兵,就是從一品提督該讓也要讓;若是那車裏不是郡主,那事事非非有提督大人安排,就不干他這小驛丞什麼事。

曹顒看了這驛丞一眼,對先前到的那兩個長隨吩咐道:「你們兩個,跟著張驛丞去拜會拜會提督大人!」

那兩個長隨拱手應了,就見另外一個貴公子道:「怎地這麼啰嗦?住個破驛站還這樣不省事,早知道如此,在前面那個縣城就該歇腳!吳茂、吳盛,你們兩個跟那什麼什麼提督說清楚,趕騰房子!」

聽著對方像是連提督都沒放在眼裏,張富安倒是有些相信那車裏坐的確實是郡主了,否則怎麼好這般託大?

離了門口,張富安帶著吳家兄弟往後院上房走,邊走邊問道:「敢問兩位小哥兒,這是哪位貴人出京?」

吳盛聽了稀奇,回道:「嘿,你這驛丞怎地聽不進去話?我們方才不就說了嗎?是我家大爺,新任命的山東東兗路道臺!」

張富安訕笑兩聲,道:「下問得是車中之人!」

吳盛不翻了個白眼:「那還用問,自然是我們府的主母!」

吳茂聽出張富安的探究之意,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對外人說的,便道:「我們是二等伯江南曹織造府上的,我們爺是伯爵府長房嫡子郡主額駙,上帶著一等男的爵位,萬歲爺親自點為東兗守道,如今正是回江寧探親的。車中是我們的主子,淳王府的大格格,封的和瑞郡主。」

張富安的心肝聽著一的,淳王府可是皇子府,這大格格是皇帝的親孫,真正的金枝玉葉,怨不得那道臺那般年輕,出自伯爵府,又娶了郡主,看來正得聖寵。

他剛要後悔,是不是未剛才跪下請安有些失禮,又思量著不對,這驛站南來北往的,閑話最多,江南曹家前些年是顯赫,這兩年聽說是沒落了的,怎麼還能這般風

驛站上房裏,雲南提督張谷貞正盤坐在炕上,同兩個屬下雲南永北總兵汪一桂、雲南開化總兵圍著火鍋喝酒。

說起來也是緣分,這三人都是前幾日新任命的,張提督原來是湖廣鎮筸總兵,汪總兵原是沂州副將,閻總兵原是永昌副將。三人正好同一日去兵部領的路引,竟是同僚,武人又不像文有那些個講究,便約好了一同赴任。

聽說來人是淳王府的大格格與額駙,三人都下了炕。張提督與閻總兵倒還沒什麼,只是思量著讓出間上房來,去請個安;汪總兵卻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見大傢伙都看他,便道:「在下是鑲白旗的,這淳王爺正是在下的正經主子,這眼下喝了酒請安,卻是有些不恭敬!」

張提督是上,不好說什麼;閻總兵與他平級,笑罵道:「瞧你那慫樣,咱們只是遠遠請個安,還能熏著誰不?」

汪總兵說完已是後悔了,因為這酒是上請的,這樣說來好像埋怨人一樣,瞧著張提督面如常,方笑著說:「呵呵,是在下失言,失言了,既然是在下主子到了,那自然是在下該騰房子的,閻老兄,卻是要到你院子裏上一晚了!」

閻總兵忙道「無妨」,汪總兵喚了個長隨,打發他往隔壁院子去,讓跟著的隨從等人趕給貴人騰地方。

等張提督他們到驛站門口,給郡主與曹顒請安見禮后,便簇擁著兩人往上房來。

突然,不遠傳來子的呼聲:「救命,救命啊!」聲音分外凄慘,使人聞之不忍。

這是什麼緣故?眾人皆是變,就聽急促地腳步聲響起,張百歲滿臉是地跑過來,對張富安道:「叔,不好了,廚房……」尚未說完,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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