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城裏

雖然高太君惱怒之下，說要回蘇州去，但是又哪裏好說走就走？畢竟只有李氏這一個兒，還是不願意太過為難，況且又聽說這幾日李家就要使人來江寧。

李氏好不容易勸下老太君，這才想起兒子這邊的異常來，這日等曹寅出去，便打發綉鸞將珠兒、翠兒帶來。

雖然已經做了婆婆，但是李氏不好當眾相問，便打發綉鸞與婆子們都下去，單留了珠兒、翠兒兩個說話。

珠兒與翠兒心裏也影影綽綽地有些數，滿臉紅，頭垂得低低的，下直抵到前。

這兩個丫頭，都是曹家家生子，是曹顒前年上京前李氏特意給兒子挑的。掄起容貌品，比尋常小戶人家的小姐都強，李氏早有抬舉們做兒子房裏人的想法。

如今，這過去了兩年半，這兩個還是裝扮，眉頭未開，子未破。李氏不有些擔心，想著媳婦是不是人前賢惠溫順、私下裏嫉妒不容人的，但是又怕自己多心冤枉了媳婦，便道：「我記得你們大爺房裏還有個釵兒的，怎麼沒跟著侍候，可是……可是開了臉了？」

珠兒與翠兒聞言一愣，隨著都搖頭，珠兒回道：「回太太話，大爺親后，換了新院子，釵兒並沒有跟過來，留在紫晶姐姐邊了！奴婢們離京前，聽大爺同紫晶姐姐說起，要放些適齡的出去婚配，釵兒像是就在其中。」

李氏點點頭，又問道：「既然不是你們，也不是那個釵兒，那你們大爺如今的房裏人是哪個？這喜雲、喜彩兩個是通房？」

珠兒與翠兒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翠兒方道：「這個，不是奴婢們推諉不說，只是確實不曉得，不過平日裏瞧著們兩個也不像！」

李氏不解：「這……這你們大爺房裏總要留人侍候吧？總不會事事都由你們一手包辦？」

珠兒道：「回太太話，平日上房就是如今跟著的這四個侍候。只是大爺的規矩，上房不留值夜的，這一直至今，並沒有抬舉哪一個！」

「不留人在上房值夜？」李氏重複了一遍：「這個，是你們大爺多咱定下的規矩？是起先就有的，還是親後方有的？」

珠兒、翠兒對視一眼，心裏明白，看來太太是疑心郡主善嫉，攛掇著大爺這般了。雖然兩人對自己主子都有些盼頭，但也不是昧良心之人，還是實話實說，道早就有的，在葵院時就已經如此。

翠兒快，不自覺又帶出葉嬤嬤與喜雨之事。李氏原本還想著沒見初瑜邊有老的嬤嬤，聽過之後，才曉得還另有緣故。

思量了一回，李氏擺擺手，珠兒、翠兒兩個下去。綉鸞是這幾年最倚重的大丫頭，本在廊下等著，見珠兒、翠兒出去，便進了屋子來。

李氏坐在那裏，神似笑非笑，其中還有說不出的惆悵。綉鸞進了，心下擔憂，關切地問道：「太太可是心大爺？奴婢瞧大爺是個懂事的，太太還需放寬心懷！」

李氏點點頭，笑著說：「原只當世間男人都是貪的，卻沒想到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卻是這個秉！那小格格看著就純良可人，能夠找到顒兒這樣的夫君，實在是的好福氣！」

綉鸞聽得稀里糊塗，但是也聽出李氏語氣中的得意，笑著說：「瞧太太這話說的，就是太太不誇，大爺難道還差了不？也只有老爺太太這樣的品，才能調教出大爺這樣的公子來。雖然奴婢在二門裏，但也曾聽哥哥嫂子提起過，這江寧城中的家公子哥兒不，沒有一個有大爺的口碑。不管誰說起來，都要豎起大拇哥，贊聲孝順又出息的！」

聽綉鸞提到外頭的人誇自己的兒子，李氏頓時心生歡喜，不過轉而一想，又有些不信，問道：「不是他們哄你吧？顒兒方多大，哪個會知道他？」

綉鸞忙搖頭：「不能不能，奴婢那哥哥嫂子，太太也是見過的，憨憨實實的，哪裏是能夠編瞎話的人？大爺雖然年歲不大，但是既然生在咱們府的，就是瞧在老爺份上，關注大爺的人也不了去！更不要說，大爺在皇帝老爺面前當差，這可不是天大的出息？」說到這裏，想起一事來：「太太，大爺如今升了道臺，是不是比咱們的府臺大人還面？」

李氏笑著說：「這樣說起來，顒兒卻是出息了，這職如今升得比他父親都高了！年紀輕輕的，誰會想到呢！怎麼想著他在京里不得熬十年八年的，這才多丁點功夫！」

*

出息的小曹大人，眼下正做著不太出息之事。

秦淮河畔，或許是臘月天冷的緣故，青樓畫舫也多是駐留岸邊，生意甚是冷清。也這不奇怪，雖說這邊河水與北面不同，是不結冰的，但是溫度也不高。大家暖呼呼的屋子不待，誰稀罕到畫舫上去吹風。

岸邊不遠的樹下，停著一輛看著平平常常的青呢馬車。馬車外，魏黑、小滿還有幾個長隨護衛騎馬而立。

車裏，曹顒掀起車簾，對初瑜講起秦淮河的傳說。至於什麼「秦淮八艷」的風流野史什麼的，曹顒就是春秋筆法了，三言兩語地帶過。

或許是秦淮眼下的景平平，曹顒的故事刪減之後又乏味了些，初瑜很是不解，小聲問道：「額駙，這秦淮河真是這樣大的名氣？這聽起來，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呢！」

曹顒心中低嘆一聲，這是男人心中的「聖地」，自然是極其出名的。雖然早些年有「煙花三月下揚州」的說法，但是在明末清初，這秦淮河可是比揚州艷名更盛。

想著年時自己第一次登上畫舫時的窘樣，曹顒很是自然地去握住初瑜的小手：「早勸你換了我的裳出來，那樣的話咱們也能夠挑間畫舫去逛逛，說不定能夠見見市面，遇到些好的吃食也備不住！」

初瑜笑著說：「若是在京中還好，在這邊有公公婆婆在呢，就算是不說咱們，心中也不會高興咱們胡鬧的！」

曹顒見滿臉乖巧的模樣，忍不住板起臉來，逗說：「好啊，倒是像人家的好媳婦了！這見了公公婆婆，夫君就要先扔到一邊去！」

初瑜聽了，忙解釋著：「額駙，別惱，初瑜不是那個意思！初瑜只是怕……怕公公婆婆不喜歡自己個兒……」說到這裏，才看到曹顒正憋著笑著，哪裏有半點惱怒的意思？惱不已，忍不住捶了曹顒兩下。

這秦淮河也逛過了，曹顒吩咐車夫，打道回府。原本他還想去清涼寺看小和尚的，但年底寺里香火旺盛，初瑜又沒有丫鬟侍跟過來，有些不方便，還是哪日準備妥當了再去。

初瑜還惦記裳的事，低聲對曹顒道：「額駙，初瑜聽說，外頭有制裳的鋪子呢，要不咱們去裁兩件吧！就是二嬸那邊，初瑜瞧著，的旗裝也不似初瑜的這般規整，樣式都是有些活絡的！」

難得初瑜這般上心，曹顒想起昨日高太君的神，似乎真是看不慣旗裝一般，便笑著點頭應了，掀開馬車簾，詢問跟來的幾個長隨中，城裏哪家鋪子最大、裁手工最好。

跟來的長隨中，有個小滿的堂兄弟，名字立秋的，看來是對江寧城最，一口氣說了好幾鋪面。曹顒聽得有些糊塗，便車夫在立秋說的幾中撿名氣最大的那家「裁雲樓」先去。

或許真是名氣大的緣故，裁雲樓前停著一溜馬車。門口出的也都是花枝招展的眷，魏黑是見慣了市面的，一眼見看出良莠不齊，有幾名風塵子混雜其中，便隔著車簾，低聲對曹顒婉轉說了。

曹顒看了看初瑜，已經是滿滿地好奇，準備下車了，不忍掃的興，便對魏黑道：「魏大哥，無礙，小滿去對他們掌柜問問，看看樓上有沒有清凈的地方！」

不一會兒，小滿領著裁雲樓的掌柜的過來。那掌柜的經營了好幾十年的生意，眼最是毒，雖然這門外客人乘坐的車子並沒有什麼裝飾，但是看著跟來的長隨僕從各個都是高頭大馬，著鮮，便格外殷勤地道：「客人請放心，鄙店二樓有專門招待貴客之，甚是安靜！」

曹顒先下了馬車，對那掌柜地點點頭。那掌柜的倒是一愣，隨後態度越發恭敬。曹顒瞧著好奇，問道：「看掌柜的這般，像是識得曹某的？」

那掌柜的躬著子道：「回大公子的話，去年公子在江寧時，小的曾見過公子一面！」

曹顒點點頭，道：「掌柜的不必客氣，今日我是帶子過來選兩件，還要勞煩掌柜的給選些上品！」

曹家大公子迎娶了皇孫，這江寧城中誰不曉得？那掌柜的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

曹顒見了，微微皺眉，沖小滿示意。小滿上前往掌柜手裏塞了塊元寶，低聲道：「掌柜的，還不快些帶路，別想別的，這閑話可是不好隨便說的，否則……否則……」

那掌柜的如夢方醒，就是方才他還想著以後是不是能夠炫耀，有郡主格格來買過他們樓里的裳，這小滿的一句話，就打碎了他的夢。是啊，拿曹家做筏子，拿皇家格格做筏子，他

這不是要作死？

雖然是臘月，那掌柜的也不出了一頭冷汗，忙道：「大公子，請……請……小的這就使人收拾樓上！」

曹顒這才掀開馬車簾，對初瑜道：「下車吧，咱們看看他家的裳樣子，有沒有你合心的？」

結果卻只有失，這個時候正經的大戶人家的眷，都是按季請裁上門制裳的。出來買的，要麼是家境一般的，要不就是商賈之家。

這裁雲樓雖然名聲在外，服樣子看著也式樣不，剪裁手工也是好的，但是單單差在這個料子上。

初瑜自見識的都是務府分撥各府的料子，到了曹家后，不管是京中曹顒所用的，還是這邊李氏、高太君所用的，也都不是凡品，哪裏看的上這些？若是真要穿上這些東西，那結果未必會比旗裝好多，怕是還會引得府里上下僕從的笑話。

看著初瑜難以展眉的模樣，曹顒道：「都是我考慮得不周全，想想也是，有幾個在外頭置裳的，他們能有什麼好料子？咱們明兒請府里常用的裁來，不止是你，我也要置辦些裳！畢竟到了山東那邊，往來應酬的不比過去那樣隨意！」這樣說，只是怕初瑜不肯單獨請人做裳。

果然，初瑜聽說曹顒要裁裳，也是贊同的；想著自己順便制兩套漢家裳，換下這旗裝來，外祖母那邊或許就會臉好些，這樣想著，便放下了心事。

出了裁雲樓，曹顒微微有些愧疚，說起來親一年來，他還沒給妻子送過什麼禮。算算日子，再過幾天就是兩人親一周年。

這樣想著，正好看著隔壁有家珠寶玉石店，曹顒便對初瑜道：「咱們去那裏瞧瞧，看看能不能尋兩件首飾，預備著配你的新裳！」

初瑜笑著應了，隨他進了隔壁店。

這裏看著倒是氣派不，大堂里，客人也比隔壁店很多，櫃枱上擺著些玉石件。

在大堂一角的椅子上，坐著個略顯富態的老太太，正在那裏挑揀首飾，後站著個低著頭的旗裝與幾個丫鬟僕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