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新

在沂州北門出城五里，道邊上，就是驛站。驛站斜對面不遠的土崗上，建著一丈半見方的八角涼亭，上面掛著個陳舊斑斑的牌匾，上書三個字「接亭」。

接亭里，十幾名穿著補服的員，著道的方向，等著新上任的道臺大人。在山東，東兗道或許是偏遠的緣故，管轄的地盤並不大，轄下有兩州五縣一個衛所：直隸州沂州，散洲莒

州，郯城縣、費縣、沂水縣、蒙縣與日照縣，安東衛所。

今天是三月初一，按照巡衙門下來的通報，這新任的東兗道就是今日到任，所以這些轄下員都是凌晨就出發，早早就到了沂州驛站。

因沂州知州悠、被日頭曬得昏昏睡之時，就聽有人道：「來了，來了！」

老縣令忙站直子，用袖口了已經昏花的雙眼，著北邊的道，哪裡有人馬的影子？還以為是自己耳聾眼花聽差了，就聽後有人道：「是葉知州到了！」

來人確是沂州知州葉敷，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坐轎子，而是騎馬打南邊過來。他穿著服，與一員並肩而行。

也是趕巧，眼下已經太近正午，北面也出現車隊的影子。等葉敷要到近前，除了與他同品級的守備田畯與沂郯海贛同知岳喜本之外，其他的都站好恭迎；葉敷翻下馬後，連帶著田畯兩個也站起來。

葉敷卻沒有先與同僚們見禮，而是側一步，給與之并行而來的員讓出路來。

眾人皆驚訝不已，因為那人看著不過弱冠年紀，戴著青金石頂戴，前的補服上綉著雪雁，竟是位正四品。

來的正是新上任的曹顒曹道臺，他雖然示意葉敷同行，但葉敷仍是退後半步跟隨。

走到接亭前，葉敷見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上前一步，對眾人介紹道：「各位同僚，這位就是萬歲爺親點的東兗道曹大人！」

安東守備田畯已經認出曹顒來，沂郯海贛同知岳喜本因是旗人的緣故，消息活絡些，兩人神並不見意外，都躬抱拳，給上司曹顒見禮。

其他的人反應就慢了不，心中皆是嘆不已，這上委實太年輕了些。既然是早就到了沂州城的，為甚不派人吱聲，使得大家曬了一上午的太？不過腹誹歸腹誹，面上仍是帶著十分的恭敬。

有的人瞧瞧轉頭，北面過來的馬車行人，若不是葉敷就站在曹顒邊，都要認為曹顒是假冒來的。

眾人一番見禮，而後騎馬的騎馬、乘馬車的乘馬車，浩浩地回了沂州城。

待到了刷一新的道臺衙門，眾人便簇擁著曹顒這個主。

*

衙門后，宅，主院，上房。

董鄂靜惠略顯拘謹地讓兩個針線上人量了段，初瑜在旁說了幾種服料子，喜彩們去尋紫晶領去。

董鄂靜惠低著頭道：「表嫂，是不用這般費事的，靜惠的裳還夠穿！」

初瑜笑笑：「費什麼事呢，表妹不必外道，又不是單做你一個的？就是你兩個表哥也都要做的！春天還好，進了四月，夏天的裳還要多備些才好！」

董鄂靜惠很是激，想著自己孑然一，吃穿用度都是曹家的，便有些後悔。先前還能做些吃食針線，眼下有了表親的份，大家也不好讓手，反而不如之前讓隨意。想起祖母，因信佛的緣故，向來是看淡生死的，但是老人家也會為自己心吧。

初瑜看出董鄂靜惠不自在，通過這些日子的接，知道是個外剛的子，思量了一回，笑著說：「說起來，倒要勞煩勞煩表妹呢！」

董鄂靜惠聽了，立時抬頭道：「表嫂盡請吩咐，哪裡有什麼勞煩的？」

初瑜了腰，道：「而今，這子不便的緣故，你表哥與紫晶姐姐都不讓我針線，我有個要好的姐妹夏天出嫁，想要送上點綉活！」說到這裡，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董鄂靜惠道：「這花樣什麼的，我心裡也沒個章程，是不是太勞煩表妹了！」

董鄂靜惠正不好意思躲在曹家白吃白住的，聽了初瑜的話連忙搖頭不已：「怎會？卻不知表嫂家這位姐姐是幾月的嫁期，咱們按照花嫁的月份，定綉樣的話，也應景些！」

董鄂靜惠想想前些日子看到的平王福晉的來信，寶雅的婚期好像是定在六月初，便道：「好日子雖是六月，因是送嫁到草原，五月末就要出京！」

因為大清開國以來，都是下嫁宗室以蒙古。董鄂靜惠聽了，心裡有數，便改變了綉時令花果的想法。因時間倉促，想要綉大件已經來不及。而無父無母，許多東西都要講究全福人，便想著綉一套梅蘭竹的綉畫，可以裱炕屏。

初瑜親時，曾收到曹頤的賀禮，就是一組炕屏，想著當初還聽寶雅贊好，便點頭道好。這會兒想起那炕屏，倒有些憾，當初因喜歡那炕屏緻，又是小姑子親手繡的，總怕碎了，擺了幾日便收起來了，並沒有帶到山東來

董鄂靜惠聽了，又問了下大概長短尺寸，暗暗記在心裡。

這時，就聽院子里傳來腳步聲，隨後就聽曹頌在廊下喊道：「嫂子，在不在，弟弟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正巧紫晶等喜彩們領了東西，想到初瑜過幾個月要顯懷，怕也要提前預備些寬鬆的服，便來這邊說話。見曹頌提著個半大柳籃，上面覆著塊布簾子，紫晶不好奇道：「這就是二爺給郡主帶的好吃食？」

曹頌回頭，見到紫晶，笑著點點頭，帶著幾分獻寶的口氣道：「紫晶姐姐，你瞧這是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掀開布簾子，出裡面紅彤彤的山楂果來。與京城時所見的還不相同，個頭要大上許多，有小孩拳頭那樣大。

初瑜從屋子裡出來，看著那半籃子山楂果，立時覺得齒生津。

曹頌將籃子往初瑜這邊舉了舉道：「嫂子，這個雖然冬天常見，但是現下可不多，正好讓弟弟遇到了！不止這些，還有大半筐呢！山裡人家留的，今兒才趕了驢車進城來！」

初瑜笑著道：「難為你費心，實在你謝謝你了，這兩日正想吃這些東西！」

曹頌柳籃給一旁的喜雲，吩咐道：「快洗幾顆，讓嫂子先嘗嘗，怎麼說來著，酸……」他抓抓頭髮，想了好一會兒，才拍了下大道：「酸兒辣，對，是這個，嫂子吃酸的好呢，就能夠生個小侄子出來了！」

一句話，說得眾人哭笑不得，初瑜也臊紅了臉。曹頌也似乎察覺出自己失言，「嘿嘿」笑了兩聲，辯白道：「當初母親生弟弟前，就是喜歡吃這些個，我到過好幾回！當時饞，還跟著吃了好幾顆，倒牙了，才記得這般真切！」

初瑜見他頭上帶汗，想必是打外頭匆匆趕回來的，笑著問道：「晚上想吃什麼？你哥哥要跟著那些員去應酬，咱們在家裡也吃好吃的！」

曹頌想了想，道：「別的還無所謂，就是那炸蠍子，實在是道味，若是咱家廚下還有的話，就來盤那個吧！」

初瑜點頭道好，又回頭仔細問董鄂靜惠有沒有吃的。董鄂靜惠抬頭，想要說隨意，正好曹頌帶著質疑地神著自己，嚇得一哆嗦。往初瑜後避了避，低聲道：「靜惠沒有忌口的，表嫂隨意就好！」

初瑜背對著曹頌，沒有看到他的異樣。紫晶見了，心中暗暗好笑，這表小姐雖然拘謹，但是在別人面前還好些，只是每每見到曹頌，都是躲貓鼠似的。這兩個人，倒是像對小怨家。不過，心中想起董鄂靜惠的複雜份，不由得嘆了口氣。

初瑜問完曹頌與董鄂靜惠，便對喜煙吩咐了兩句。紫晶的口味是知道的，所以沒有特意詢問；反正以紫晶的子，就算是問過了，也只會撿主子們喜歡的吃食點。

吩咐完喜煙，初瑜請大家往廳里來，曹頌低頭瞧瞧上帶著塵土的裳，擺了擺手道：「嫂子與紫晶姐姐先說話，我先回院子換裳去！」

曹頌還未離開，就聽前衙傳來「咚咚」的鼓聲。這大響午的，鼓聲很是急促，聽得人心裡不安。

初瑜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又是哪裡來的鼓聲，眉頭微蹙，開始擔心起曹顒來。

曹頌也是疑不解，見初瑜現出憂，安道：「方才我回來時，看到衙門前支出鼓來，還當只是擺設，沒想到真有人擊鼓！估計是附近的頑調皮，我這就前頭去看看，嫂子別擔心！」

紫晶見初瑜臉發白，也笑著道：「就算是有人擊鼓，也是尋常的，大爺往後還要審案子呢！只是這朝廷自有章程，不可越級上告！下邊有知縣、知州的，若是到大爺這邊的，也沒幾樁差事！」

初瑜聽了，方曉得自己小題大做了，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心中仍帶著幾分憂慮。今日，是曹顒正式上任呢，若是真遇到棘手的司，那可怎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