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暮春
沂州,道臺衙門,院正房。
初瑜手裏拿著件小小的襖兒,正在收袖口的針線。收好后,看著這小巧可的件,忍不住了自己的肚子。現下剛三個月,還不顯,但是起來有些發、發,與未懷前截然不同。
上個月李氏打江寧派來的兩個嬤嬤是張嬤嬤與魏嬤嬤,都是世代在曹府的老人。兩人都生育過不次子,對產婦的相關避諱也知道得清楚些。
張嬤嬤是香草的伯母,魏嬤嬤是小滿的姥娘。因這個緣故,兩個嬤嬤便是遠的到沂州當差,也不覺得苦。況且曹顒是長房嫡子,大又是這個份,們能夠近前侍候,也算是面。
淳王府那邊也派來兩個嬤嬤,一個是初瑜的母葉嬤嬤,一個是側福晉納喇氏的陪房周嬤嬤。
葉嬤嬤去年被初瑜送回王府,雖然沒人當面說什麼,但是私下卻被兒子媳婦好一番埋怨。王爺最疼大格格,眾所周知的。大格格又向來是個好脾氣的,這樣將母送回來,誰是誰非那不是一清二白。
葉嬤嬤覺得冤枉,與媳婦嘮叨兩回。媳婦聽得不耐煩,忍不住說道:「媽媽可不是糊塗,誰家的母不是向著姑娘的,偏媽媽耳朵,聽瓜爾佳與額蘇里那兩個老東西胡唚!大格格才親幾天,就給安排通房,這主子的事,哪裏是咱們做奴才的能夠做主的?也就大格格脾氣好,換其他府的姑娘看看,還不知要怎麼鬧!」
葉嬤嬤不服氣,嘟囔道:「這不是福晉的意思嗎?」
媳婦瞧瞧外,見沒有外人,低聲道:「到底不是親生的,隔著肚子裏,等到五格格出門子時,您瞧給不給安排狐的陪嫁!就您老是實心人,人家說什麼信什麼!明明是福晉見白家那丫頭長得好,爹娘又是在王爺面前說上話的,怕王爺上,看上眼,才這般給打發了!」
葉嬤嬤還是頭一遭聽見這話,還猶自不信。媳婦冷笑一聲,道:「也是喜雨命好!妹子不過十五,也是出挑的,因原本在城外姥娘家,剛回府多久,才到王爺書房當差,不過月余就『害病』沒了!」
葉嬤嬤聽著,想著素日福晉慈眉善目的樣,只覺得渾發冷,搖頭道:「不能吧?若是福晉是容不下人的,那側福晉與幾位庶福晉這邊不是好好的?」
媳婦小聲道:「媽媽就沒瞧出喜雨那丫頭像側福晉?若說像三分,那妹子就是像五分了!側福晉本就比王爺大好幾歲,就算看著相,也不年輕了!王爺這邊,換個寵也不算稀奇事!福晉一心要抬舉爾達側福晉,想要穩固六阿哥的份,怎會允許別人佔了先去?」
葉嬤嬤是初瑜的母,心裏自然向著側福晉納喇氏,聽了不有些擔憂。媳婦又勸道:「瞧瞧,您老瞎心,就福晉那點心思,哪裏瞞得過王爺去?側福晉跟了王爺小二十年,三個阿哥又佔了長,六阿哥還是娃子呢!」
葉嬤嬤不知是被媳婦說通了,還是自己個兒想明白了,這次來沂州,半句不肯多說,只是盡心照看初瑜的子。
初瑜當初送母回王府,也是怕曹府這邊鬧騰得不安寧,惹得曹顒生厭。現下見母如此,便也待很是親近,兩人和好如初。
周嬤嬤只是奉納喇氏之命,來照看初瑜到生產的,並不像葉嬤嬤這樣,要在初瑜邊長留;也不像張嬤嬤與魏嬤嬤那樣,是曹家老人,因此更是不肯做大,說話行事甚是謹慎。張嬤嬤與魏嬤嬤是李氏挑出來的,本來就不是刻薄難纏的子。初瑜份又高,不到們說三道四。
就這樣,道臺府這邊雖然多了四個嬤嬤,但是卻沒有敢像曹頌的母張嬤嬤那樣,在主子面前充大輩的。因此,初瑜這邊也極是省心。
今日是二十七,莊先生回來了,曹顒在前院置辦了酒菜,給他接風,之前回來看過初瑜,讓紫晶陪用飯。
等紫晶過來,初瑜將剛才製的小襖拿出來給紫晶看。兩人說說笑笑,算起孩子的出生月份來。按照大夫的話,是臘月末坐的胎,這算算日子,是九月的產期。這算起來,半年時間,不過是一晃眼功夫。
如今紫晶只擔心初瑜的子——原本還有點,年前隨曹顒回江寧,年後又北上,路途勞乏下清減了許多,前些日子又孕吐,吃的很,雖說後來好些,但是卻也一直沒長。
說話間,幾個管事媳婦來回話,道是綢緞莊那邊的裁送來換季的裳,是今日就按照各房發下去,還是等到三十再發。
這都是半月前,了那邊的人到府里給眾人量的量長短,按照府中各人份不同,分別是一套到四套新不等。
就是初瑜,也跟著做了四套。雖然打京城帶來的裳多,但都是出嫁前王府那邊預備的,都是繁繁瑣瑣、鑲邊繡花,看著極是華貴。
曹顒本人,卻是穿細布裳的主兒,尋常若是不見客,穿著簡單素凈。不認識的人見了,誰會想到他是四品主,只當是哪家的年公子?
年前回江寧時,曹顒曾帶著初瑜出去逛了兩次,路上賣糖水的,花樓上的姐兒沒向曹顒暗送秋波。雖然曹顒沒有注意這些,但是初瑜見了,心裏卻不是滋味。
初瑜想換下華服,討曹顒的歡心。雖然紫晶已經勸過,曹顒對這些自並無反挑剔的地方。因為就是曹家兩位姑,在未出嫁前,服也是極盡華的。
後來初瑜才發現丈夫不是嫌棄華服,或許只是自的習慣,並不喜歡張揚。自己個本也不是招搖的子,只是自因阿瑪寵,嫡母看重,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出嫁之前,又是王府特意給準備的幾十箱四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與綉活。
聽說新裳來了,初瑜十分高興,把曹顒與自己的那份送來,其他的今日就分發下去。幾件夏裝,都是寬鬆素淡的,比量了一回,很是歡喜。
待珠兒、喜雲們擺上飯菜,紫晶邊給初瑜布菜,勸多吃些。初瑜不嗔怪道:「紫晶姐姐瞧瞧自己個兒,還好意思勸初瑜?」
紫晶笑道:「郡主是雙子,怎能同奴婢比?就是奴婢如今的飯量也大些,這裏雖不如京城繁華,卻比那邊清凈許多!就是大爺,也不用再趕大早!」
初瑜點點頭:「可不是?平日還好說,趕上大朝會,不到三更天就要起來準備了!在這邊,額駙離主又遠,自由自在的,若不是這十來天為糧價的事心,這差事倒是輕省許多!」
紫晶知道前些日子曹顒的衙門忙,初瑜很是惦記,笑著說:「這不是忙完了嗎?況且莊先生又回來了,能夠幫襯大爺,大爺自不會像先前那樣勞碌!」
*
這十來天,曹顒只是累心,累的卻是莊先生。
莊先生趴在東院正房炕上,掀開裳,出后腰來。憐秋拿出兩掌大的膏藥,放在小碳爐子上烤著,待看到藥膏融化,方到莊先生的腰上。
莊先生翻坐起,抬起胳膊來,拍拍自己的肩膀,對憐秋道:「再來兩,這膀子也酸痛難當!」
正巧惜秋捧了套乾淨服進來,聽到莊先生的話,不埋怨道:「誰先生逞強?都不曉得惜自己個兒,這還不到半月,就累這個模樣!」
憐秋又幫莊先生在肩膀上了兩,莊先生換下上的裳,問道:「妞妞呢?可是睡了,最近小傢伙如何?可是會爬了?用不用現在就教說話?」
憐秋幫莊先生系好紐扣,回道:「在西屋睡著呢!這小傢伙,這兩日又胖了,整日裏吃了睡,睡了吃的,再胖下去就要抱不了!」
莊先生指了指地上方桌上擺著的一個柳籃,笑著說:「那都是我給妞妞買的小玩意兒,胖點好,咱們閨有福氣!」
因要到前院去喝酒,莊先生便特意去西屋一趟,了閨的胖臉蛋子才走。
莊先生到前院廳上時,圓桌上已擺放了冷葷與乾果鮮果,除了曹顒,曹延孝、曹延威、韓師爺、路師爺、魏黑等人都在坐,單隻了曹頌一個。
曹顒還要打發人去催,就見曹頌急匆匆打外頭回來,見莊先生回來,先是問了好,隨後向大家告聲罪,進宅換裳去了。
因大家都等著自己喝酒,曹頌回到院子匆忙洗了把臉,換了件裳就要往外走。玉蛛見他臉上還著,拿著帕子追上來,站在廊下,笑道:「看把爺急的,臉都忘記了!」
曹頌止住腳步,任由玉蛛舉著帕子了臉上水漬。
聞著淡淡的水仙香味,他想起一事來,看了眼玉蛛,吩咐道:「不管是花啊,還是的,明兒換個味道,爺不耐煩你上這味兒!」
玉蛛聞言,臉一紅,說不出話來。曹頌沒做停留,已經快步出了院子了。
著空空的院子門口,玉蛛臉漸漸有些發白。
這十來日,曹頌並沒有想像中的寵玉蛛。除了那晚在正房留了一晚后,曹頌再也沒有讓在上房值夜,還是像往常一樣,由玉蜻在房裏侍候。
玉螢與玉蟬,做如何想,不得知。單是玉蜻,見玉蛛這般,心裏也不落忍,拉著在上房一起值夜。曹頌見了,只是皺眉,揮手打發玉蛛出去,像是極為厭惡。
玉蜻不知如何得罪了曹頌,私下問過兩次,玉蛛也是不明白的,只是「嚶嚶」哭著,顯得越發可憐。
玉蜻心,哪裏見得如此?特意拜託了玉螢與玉蟬兩個,白日間曹頌回來時,盡量給玉蛛上前侍候的機會。
幸好白日裏,曹頌見到玉蛛,雖談不上親近,但是卻也沒有那般厭惡,偶爾也摟上一摟,親上兩口。
玉蛛使勁渾解數,卻仍沒有被上值夜。若不是知道曹頌子暴躁,不是恤人的,怕都要自薦枕席,爬上床去,終是有心無膽。
玉蛛暗恨不已,除了走了的那個不說,自然是將玉蜻恨到了頭裏。想著若不是使壞,紫晶那邊也不會次日就送來葯湯給,破了「母以子貴」的夢。更不要說自家爺是的,床笫之間很是折騰人,這不要近前,自然是便宜了玉蜻。
想著玉蜻仗著資歷,對自己這般打,面上又一副假惺惺的作態,玉蛛噁心的想吐。但是不是傻瓜,既然知道府中眾人都與玉蜻好,哪裏是好得罪的?便越發的恭敬,言談行事極盡小心,比過去更加溫謹慎。
*
眾人一邊等曹頌出來,一邊說起這幾日的閑話。魏黑護送莊先生往返濟南府這不必說,曹延孝去了安東衛,曹延威去了莒州,就是韓師爺與路師爺也去了費縣與沂水縣。
說起沿鄉鎮米店前百姓的憤怒與哀求,再說起封燒鍋莊子時的暢快,眾人都興緻頗高。雖然山東地界不如直隸那般酒森嚴,但是論起這些燒鍋來,也沒有幾個是手續齊備的。
說著說著,想到眼下這般只是治標不治本,明年春天或者後年春天,指不定又再次發糧價上揚之事,眾人便緘默下來。
商勾結,低價出售省倉的糧食,釀酒後高價牟利。而後府這邊,又底價收民間餘糧,使得市面上能夠流通的糧食越來越,釀今年春天這樣糧價上揚數倍的惡果。
想起那日隨同安東衛千總王全泰去大興鎮時的所見所聞,曹延孝不有些擔心地了曹顒。回沂州后,他就將那莊子管事嚷的對曹顒說了,提醒叔叔要提防下,看是否往京里送信走走,不要與那位什麼王爺撕破麵皮。
曹顒曉得曹延孝的意思,點點頭寬他安心。因早有其他安排,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腦子裏閃過簡親王府時,想到年前出嫁的永佳;轉而想到永慶,思量著不知京城消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