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橘子

窗外雲霞漫漫。

整個蔚藍深空， 居住環境皆由人爲改造。4座大城各自維護附近氧氣、溫度流層，在原始的荒蕪地貌上大刀闊斧鑿出宜居地。

浮空城的季節變換通常由氣象研究室、旅遊局一併決定。因而秋季格外漫長， 短暫冬季之後就是初春。

秋分當天，又稱“秋日祭”。

此時距離秋日祭只剩兩天， 整座城池在裝點下奢靡瑰麗。

順著浮空軍事基地高塔向下看去， 是影迷離的城、被淺改良櫻花瓣暈染的護城河和河畔棲息的火烈鳥。

再近， 執法衛隊正圍在剛剛回來的紅旁邊聽他吹。阿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用繩子牽了個火烈鳥， 模仿冬青溜豚鼠的姿勢在踱步， 邊走邊模仿冬青說話。

護衛隊小夥子們想笑又不敢， 牆角的心理醫師周楠笑瞇瞇又剝了一瓣橘子塞給巫瑾。

高塔上， 衛時收回目。

宋研究員打開終端投影：“所有相關的資料都在這裏。”

“爲‘利劍’打造劍鞘的研究，四十年前就已經立項。不過這項技遠不如人形兵改造來的純。”

“據巫先生進緒鎖時候的記憶， ‘小朋友們排著隊進改造室’，應該是在他年6~8歲之間，第一次改造的經歷。還有，聽冬青說過，小巫在記憶裏看到過一扇紫褐閉的門， 麻麻的菱形裝飾圖案像——眼睛。”

衛時眉心擰起， 眼神沉沉駭人。

宋研究員嘆息：“周楠醫師說，小巫的幽閉恐懼就和這東西有關。不過上次去R碼基地址， 也沒人找到那扇門。單看圖案的描述——和基因復刻室的外門倒是很像。”

“小巫的檢測， 高濃度MHCC抗也從側面驗證了曾經被改造的事實。而且我猜， 第一次改造的藥劑量相當大。”

“當然， 這些都不如直接證據來的有說服力。”宋研究員看了眼衛時，緩慢開口：“技組那裏昨天傳來的消息。”

“R碼基地址被摧毀的監控芯片，盡全力恢復的了一張，能提取十年前的錄像。”

衛時一頓：“打開。”

搶救恢復後的監控錄像並不清晰，卻仍能看到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走來走去。這段監控對準的正是R碼最高規格的改造室，試管、針頭與監測探頭隨可見。

有人帶著一隊小朋友走進。

監控停在其中一幀。

衛時突然攥拳頭。

宋研究員把細節放大。清晰度不高的錄像中，仍能看到人羣中捲髮的小男孩，約莫八、九歲，看上去乎乎的，跟在小朋友後面一刻也不敢掉隊。

年的巫瑾。

“視頻我讓技組拷貝一份給您。”宋研究員不再看屏幕，聲音出緒起伏：“這些都是‘劍鞘’的實驗者。”

“六年前R碼基地解散。從址裏找到的名冊推測，他們當時應該和魏衍、邵瑜一樣，還在基地。問題是四年前。所有記錄消失，邵瑜也是在那個時候突然離開R碼娛樂，叛逃帝國。這中間一定發生過什麼。”

許久，衛時命令：“繼續找邵瑜，警戒R碼基地。”

宋研究員點頭：“還有小巫那裏——”

“我希您能問出儘可能多的線索。”

浮空高塔下。

黑貓和火烈鳥打一團，周楠洗完手，突然收到衛時傳訊。

“問話？也不是不行，”周楠提醒：“R碼那個萬惡之源，當年就算衛哥你還有冬青哥，都接了兩年心理干預纔回歸正常。其實照我看，小巫把過去忘了也沒什麼不好。”

“你要問，最好能找點事給他轉移注意力。別問一半又喚起心理影了！”

幾分鐘後，衛時提了袋橘子在河邊找到在給小翼龍洗澡的巫瑾。

巫瑾一呆，他好像從沒見到過大佬提個塑料袋，不過看上去別有一番風味！

河邊人不，旁邊紅平地蹦起：“衛哥您來了啊，這地兒浪漫的很，嘿嘿嘿我就不打擾了——”

衛時走到河畔，與巫瑾並肩坐下。

男人筆直的長隨意曲起，襯衫領解開，剛從高塔出來眼中還帶著沒散去的煞氣。

大佬一言不發開始剝桔子。

巫瑾正在給小翼龍人力甩乾，啊嗚張等投喂。

衛時塞了一瓣進去。

巫瑾：“……衛哥，這個是不是有點酸？”

衛時再塞一瓣。

小圓臉刷的坍塌，巫瑾鼓起臉頰：“酸啊酸啊酸啊——”

衛時：“幾歲學的跳舞？”

巫瑾嘶嘶吸氣，注意力全在橘子：“七歲那會兒吧，院長說有個興趣班。”

衛時：“院長？”

巫瑾努力消化橘子：“小時候走丟了，被送到福利院！”

衛時眼神微閃。聯邦生育福利厚，即便未婚先孕也鮮有崽被拋棄。公民自出生起錄基因庫更不會走丟。再退一萬步，乖巧可的男孩子，在福利院領養名單上炙手可熱。

衛時：“然後？”

巫瑾終於明白，大佬這是來查戶口的！然而黑戶巫瑾毫無畏懼，就自己也沒搞懂是怎麼穿越過來的，大佬要能查出來，那就是神仙大佬！自己乾脆不大佬，改口爸爸得了！

巫瑾乖巧誠實：“然後上小學，爲榮的先隊員，還當過一年小隊長。小升初不用考試，搖號隨機上。然後上初中，中考年級第一，上高中，文理分科選的理科，高考……”

男人眼廓影一片漆黑，目直直看向巫瑾，捕捉年最細微的面部表。

毫無破綻。

如果不是有檢測、緒鎖和監控佐證，就連巫瑾自己也對“記憶”深信不疑。

衛時又剝開一個橘子，分散巫瑾注意力。

巫瑾看著瑟瑟發抖。

衛時：“七歲之前呢？”

巫瑾：“記、記不得啊！院長說我小時候傻乎乎的，大腦發育比較慢吧……啊啊啊別剝了我不吃啊啊——”

一旁正在河邊釣魚的中年士終於看不下去，橫進來語氣不善：“你別欺負人啊！這旁邊就是軍事基地，你再用酸橘子家暴男朋友信不信我報警啊？”

然後訓斥巫瑾：“還有你也是。怎麼這麼聽話啊？他讓你吃你就吃啊，你不會揍他啊……”

幾分鐘後巫瑾順利逃跑，在基地門口咕嘟咕嘟喝水。

紅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咱們基地哪有這麼酸的橘子！哎對，剛才有人給我哥送了一沓子優惠券，你要想買點武防就從我這兒拿，送刷漆送刻字兒的——”

“本來還想帶你參觀下軍火庫的，誰知到這兩天被衛哥封了，一堆裝修隊進進出出吵得很……”

高塔。

宋研究員接到反饋，也是瞬間傻眼：“時間線對不上。”

“從監控看，小巫至上學那會兒都在R碼基地。一個人絕不可能擁有兩條完全不同的記憶線。還有，文理分科——聯邦幾百年前就是十年級文藝理工四門分科了，另外小隊長又是什麼？！”

一旁的助理簌簌翻閱資料：“800年前擴充的文理分科，從巫先生的生活環境描述來看像是在20~22世紀之間。巫先生的基因譜序，有90%以上可以和20世紀初載錄的東亞基因擬合，祖源分爲62.7%南方漢族和12.2%彝族……”

衛時：“他的科技常識，只到21世紀爲止。”

助理一頓。

研究室陡然沉默，半天助理巍巍開口：“宋教授，您說有沒有可能，發生時空扭曲，把人從一千年前送過來——”

宋研究員轉頭。

“猴子能敲出一本《莎士比亞全集》嗎？只存在於臆想中的事，機率就是0。”

絕不可能。

然而從現有線索推斷，所有猜測都進死角。

沉默中，衛時開口：“如果他是從基因復刻室出來，”男人聲線冷峻：“去查查，基因復刻了誰。”

宋研究員一個激靈，陡然醒悟。

基因復刻，復刻解決了巫瑾的基因溯源問題。如果能找到復刻源，就能換個方向反推R碼基地製造“巫瑾”的用意。

助理迅速點頭。

虛擬屏幕，每秒萬次太兆的運算核心將巫瑾的基因譜序與源庫數據樣本擬合。

“找到了！”助理興開口：“編號C72235AY8 基因樣本，和巫先生基因相似度70%，樣本儲存地在——藍星底城6號倉庫，R碼基地4年前以資抵債出去的倉庫之一。”

“C72235AY8 樣本主人的資料只有紙質，和一併儲存在同一倉庫。”

衛時一頓。

男人指尖如電在終端發訊，很快技組把6號倉庫的監控影像黑了進去。

“倉庫很偏，R碼解散之後的幾年都沒人顧。”宋研究員湊過來：“我儘快派人過去。”

衛時目移開，看向標有“C72235AY8”的樣本條碼。

“小巫是基因復刻，不是克隆。”宋研究員低聲道：“而且長環境、格和應激決定了唯一的生命。”

衛時點頭，視線循著夜晚前的斜暉到塔下。正在和護衛隊虛心學習用麻醉匕首的巫瑾眼睛晶晶亮亮。

獨一無二。

夜。

紅開著拉風的懸浮車，在向衛時請示後帶著巫瑾往集市奔去。等兩人回來，都吃撐躺在懸浮車爬不下來，紅的一沓子優惠券裏了張“槍支定製˙一對”。

巫瑾再三叮囑紅保。

紅拍脯，妥！

浮空城不同於克森基地，沒有佐伊隊長監視，巫瑾厚無恥住進了大佬的豪宅。

有了滿城火烈鳥可以玩，大晚上的就連黑貓也不願意回家。

窗外薄霧染花香，燈火星星點點。窗，牀上大字型擺一個洗完澡趴趴的巫瑾。

不遠是大佬所在的高塔。

舊式仿古收音機裏頻道也不帶變。

“再走農業經濟路，節日版養教程調頻126.X。您好，蔚藍深空《養兔經》節目爲您播報，如何染出適應節日氣息的兔兔——”

機人深切關懷巫瑾，送了夜宵、遊戲機、虛擬影院賬號和手遊氪金卡進來，並一枝香檳玫瑰。

巫瑾關了收音機，趴在牀上回復終端消息。

Hudi發來一段音樂DEMO。巫瑾哼哼半天，給他改了個高音伴奏。

薄傳火：我參加了XX直播平臺最有魅力的[競技]裝男主播評選，點擊鏈接給我投票吧！

巫瑾投票，幫轉。

凱撒：wm

巫瑾收到暗號，趕給凱撒哥定了個外賣送到白月。

自從佐伊定期監測凱撒終端“發出消息”之後，凱撒發消息只用首字母。

凱撒：wyesl

巫瑾：凱撒哥放心！一般來說凱撒哥很難死的！

凱撒：npydxtwl，wygzyndw，qdnbd

巫瑾兩眼一黑：“……”看，看不懂。

消息翻到最下，是克森後勤部發來的寢室監控錄像。

巫瑾恍然想起還有這一茬。第五淘汰賽期間，黑貓似乎對保健枕頭做出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事，致使小翼龍十分憤怒。

一週監控迅速拉完。

幾隻寵各自進了巫瑾寢室幾次，卻誰都沒有過枕頭。

巫瑾：“咦？”

監控又拉回，黑貓跑進來了兔哥兩次，中間相隔6小時，兩次貓步、作一模一樣。

像是同一段監控又回放了一次。

浮空城高塔。

衛時剛從軍械庫出來，突然收到冬青消息。

載有“C72235AY8”基因樣本的6號倉庫，就在剛才，監控攝像頭下出現了一個人。

消失的邵瑜。

冬青：“邵瑜的目的，很可能也是樣本。”

衛時眼神一暗，懸浮車飛速飈來：“等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