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跳樓機

克森秀第六淘汰賽鬼屋副本出口。

線灰暗，　灰塵嗆鼻。

相抵的額頭分開，衛時側過臉看向巫瑾，眼神銳利，鋒芒毫不收攝——

就像被驅逐之前，最後凝視領地的鷹。

糙的指尖過巫瑾臉頰，脖頸，如同羽刃盤旋於故土……然後習慣停留於已經癒合的咬痕上挲。

衛時的作一頓，然大怒：“他啃的？”

還沉浸在傷之中的巫瑾：“……”

巫瑾一秒開啓狡辯模式，　振振有詞：“沒！不是啃！是牙齒在咬合力的作用下帶下頜做出的類似咬……”

巫瑾猛然停頓。

不對。

脖頸上的咬痕幾個月前就在基因修復藥劑下癒合的完完全全，小衛絕不是看出來的，也不可能是出來的，只有一種可能——

他想起來了大衛啃自己脖子的記憶。

巫瑾：“！！！”

等等！你想起來的難道不是你自己的記憶？！

被這麼一攪和，巫瑾終於智商再次上線。腦海中七八糟的“昔日竹馬被迫分手，再見時一直婚約已小媽”抖了一乾二淨。

巫瑾飛快糾正：“你又不是消失，只是……”

只是神分裂治好了！

巫瑾說著，從揹包迅速翻出藥劑、繃帶給大佬練包紮。小衛揚著下，　表又氣又倔。

巫瑾這才意識到，小衛已經呆了不止30秒。原本瘋狂的潛意識切換終於穩定，衛時大長曲起，視線時而凌厲時而茫然，估計這會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巫瑾的脖子到底是他啃的、大衛啃的還是巫瑾自己扭了180度啃的。

衛時16歲、27歲的記憶終於開始緩慢融合。

巫瑾長舒一口氣，大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覆正常，但就目前狀態來看算是廢了。還能怎麼辦！自己娶的大小老婆就要自己護著！

副本，門還能聽到激烈的打鬥聲，但料想距離井儀通關用不了太久。從凱撒哥的行爲模式推斷，被井儀當祭品賣了還會幫著數錢。副本外，狹小的出口通道腥味還沒消散。

“先走。”巫瑾不容分說把傷的大佬架起：“井儀也快出來了。”

兩顆子彈，加上微弱的通關時間差距，廢掉衛時戰力。井儀穩賺不賠。

巫瑾已經沒有資本和左泊棠再起正面衝突，他能做的，就是儘快帶著大佬通關淘汰賽。

右側腕錶，目前已經打卡5項娛樂設施的，包括巫瑾在僅有2組。

衛時被巫瑾架著走了兩步，又倔強擺巫瑾手臂，扶著牆壁利索站起。

似乎所有改造人都不畏懼疼痛。邵瑜是天賦異稟，衛時是意志力對於軀的掌控嚴苛到極致。

巫瑾見狀，只輕輕拉住大佬的手——很快被乾燥糙的手掌攥住。

兩人穿過長長的出口甬道。

甬道旁是覆蓋於石灰上的瑪雅壁繪。祭品被獻給太神，城民在神祇的恩賜下勞作、打磨石、骨，族長帶著年輕的勇士探索雨林。

巫瑾帶著年輕的大佬，一邊解釋，一邊走過R碼基地外的未知之域，幫他潛移默化恢復記憶：“甬道繞過了中樞控制區。每個逃殺大秀的機關風格都不一樣，克森秀是標準的中軸佈局式，類似古代機關的‘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

壁畫接近末尾，是一張殘破的瑪雅版圖。“瑪雅”只是後人的誤稱，實際上的瑪雅族民將自己稱爲“玉米人”。

他們生活在叢林旁一切能種植玉米的地方，用接近五千年的漫長歲月和雨林抗衡。在16世紀的最後瑪雅版圖中，他們的探索域已經無限接近雨林深——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到瑪雅的第一道礦脈。然後點開全新的科技樹，用瑪雅無與倫比的數學、理和天文扭轉命運。

可惜沒有如果。

壁畫的倒數第二張是海平線上有如龐然大的船隊。

巫瑾直勾勾看著壁畫，衛時直勾勾看著巫瑾。

“然後呢。”小衛掃了眼壁畫上有頭沒尾的故事。

“西班牙船隊。”巫瑾解釋：“十幾名西班牙船員滅了整個瑪雅、阿茲特克和印加。爲了建立民，他們把一張天花病人用過的毯子作爲禮品送給了印第安人。”

“——然後瘟疫蔓延，三大文明全滅。”

壁畫的最後一張，副本中的祭壇被摧毀，十字架立起，瑪雅祭司化作被聖火燒燬的魔鬼。

“原來是這樣。”巫瑾嘆息：“祭祀魔鬼之地，所以是鬼屋。西班牙在南傳播天主教後，原本被人尊崇的神靈就變了異端、魔鬼。”

信仰不同，所以有侵略和祭，有在瑪雅祭壇上被剖心的俘虜，也有逃瘟疫、卻被當做魔鬼燒死的瑪雅神民。事實上，太神、羽蛇神和西方諸教諸派的神靈，都未必會接納鮮供奉。

兩人終於快步走到甬道盡頭。

衛時聽巫瑾講完故事，又側頭盯著巫瑾。

乎乎的小矮子正迅速擼起袖子、起汗溼的劉海，嫺檢查完自己的作戰防護、遊獵槍、子彈，最後把撿到的□□、長刀別再腰間。

巫瑾再擡頭時，氣息已經極端斂，瞳孔鋒芒冷冽。

衛時一頓。

像是狩獵前的小獵豹。

“我們去最後一項，跳樓機。”巫瑾緒高漲：“走，我帶你通關！”

衛時手，面無表擼了一把小卷，意識深記憶融的痛稍減。

原本信誓旦旦的巫瑾立即捂住腦袋，重申：“我雖然不那麼能打，但還是有點能打。你這不傷了，我要承擔起家庭責任……”

衛時：“家庭責任？”

巫瑾笑瞇瞇湊了過來，因爲劉海上，衛時這才意識到自己馴養的小矮子已經是個半完全的年。

介於青年與年之間，熱洋溢又鋒芒畢。

衛時的視線仔細過巫瑾上的每一寸。

馴養和被馴養之間本來就沒有任何界限。

巫瑾仗著大佬主意識還停留在16歲，上去就啾了一口，豪萬丈：“走！”

崽崽保衛戰，最後一關！

遠羣山掩映之間，斜立的跳樓機筆直在山上，投下同樣筆直的影。

夕西下，影子逐漸歪斜拉長。

跳樓機坐立於所有娛樂設施的海拔最高。

山脊上有溪水潺潺順著落差而下，河水在主園區蜿蜒分支，化作文明主題園區的尼羅河、發拉底河、雅魯藏布江……

它所站立的地方，就像是文明史最本初的起源。

日升日落，跳樓機筆直拉長的影不斷變短、傾斜、再變長、傾斜——

就像是日晷的影。

巫瑾最後一次替衛時檢查裝備。

年單膝著地，不容反抗按住小衛，把大佬的作戰腳放下，爲隊友掩飾住層疊包裹的繃帶。

克森秀第六淘汰賽，最終章。日晷。

任何文明對於時間的認知都是從日升日落開始，擺鐘、沙、水鐘與火鐘發源於世界各地，但卻沒人能爲日晷溯源。

它存在於所有文明共通的歷史之中。

“跳樓機就是日晷指針，”後，瑪雅副本出口陸續傳來聲響，和凱撒被扔出祭品通道、懵似的嚷嚷。巫瑾領著大佬沿小徑向後山走去，邊走邊說：“我們從這裏爬上山，坐跳樓機，然後結束比賽，出去帶你吃你沒吃過的手抓餅！”

“山路上掩多，不怕被井儀狙到，他們差我們一個項目。但是還得趕快……”

衛時聽小矮子呱唧呱唧說個不停。

約莫是最後一個競速項的緣故，巫瑾毫沒想保存力，倒是時時刻刻把注意力放在衛時做了止包紮的上。

衛時突然開口：“當初在R碼基地，我怎麼沒早點去找你。”

巫瑾拍拍崽崽。怎麼找？兩個戰鬥力5的改造人小朋友一起越獄？然後抓回去一起被銷毀？

巫瑾不假思索：“因爲我先找到了你。”

夕的斜暉漫山遍野，在80米高的跳樓機下，兩個人挨在一起的的影。

從主園區通往後山的小徑崎嶇而長。

十分鐘後，井儀通關瑪雅副本，出現在鬼屋出口，同樣準備上山。

巫瑾看了眼排名：“有至4組，目標都是跳樓機——”

巫瑾猛然一頓，擡頭。

刺耳的機械聲響從接近山頂響起，跳樓機原本暗淡的裝飾燈閃爍，一排座椅緩緩升起。

“有人啓了！”巫瑾迅速安排：“我去看看，你上帶傷，不急著。”

衛時揚眉，闊步向前，不屑掃了眼傷口。

巫瑾：“……”也對，反正是大衛的子，小衛可一點不心疼！不對，不心疼也該疼啊！

然而大佬速度飛快，兩人穿過茂繁雜的樹叢，悄無聲息躲在掩後。跳樓機赫然就在眼前——

80米高的赤紅娛樂設施每一寸都繪製滿圖騰，從日環繞的樹木、到託舉太的三足烏，到俊阿波羅、到頭頂炎日的埃及神祇-拉。

整座機械，環繞的是人類對於太，和它的恆星的無上崇敬。

“是日晷。”巫瑾終於斷定。

跳樓機向下是圓形的大理石廣場，廣場邊沿，一圈一圈寫滿刻度，從楔形文字到聖書，到羅馬數字，到子醜寅卯，到阿拉伯數字——

跳樓機坐落於圓心。

逆著落下的黑影正停留在發時刻。

17：39。

拉斐爾的隊友正坐著跳樓機緩緩上升。

拉斐爾持槍守在地面，背靠垂直兩面掩——

巫瑾給衛時打了個手勢。

“你在這裏擊。”

巫瑾迅速將原本的小口徑遊獵槍換管改霰彈：“我去拉槍線，把他出掩，你找機會，等他探頭的時候制。你改自然站姿——肩臂放鬆，對。沒事，我來承擔火力力。”

小衛表一冷，顯然並不同意。然而大腦裏紛紛雜雜無數還沒融合的記憶碎片干擾思考，部傷勢也有可能拖緩跑速度。

混的記憶裏有坐在樹墩上抱頭的巫瑾。

有扛著重機槍跌跌撞撞往前衝的巫瑾。

有給兔子喂胡蘿蔔的巫瑾。

眼前的巫瑾彎彎眼角，出拳頭。

衛時終於擡起拳頭。

雙拳相擊。

巫瑾提起槍，帥氣轉，利落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