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戲

舞臺炫目迷離。

白熾燈強烈的線在環繞舞臺的金屬框架中來回反，熱量聚集。

巫瑾緩緩張開在口袋的右手，細微的潤很快蒸騰。

巫瑾抬頭，眼神微深，呼吸勻稱如常。

王平和尼古拉斯就站在地面層舞臺的角落，和早晨、前一天乃至比賽剛開始時一模一樣。

直到舞臺邊沿驀然有人驚聲喊，銀救生艙順著臺階翻滾向下跌去——

“王哥。”尼古拉斯開口，　用巫瑾再悉不過的五、和與上一任尼古拉斯一模一樣的微表。他低頭，刻意挨近，低聲音，像是對巫瑾的耳朵吹氣。

“王-哥，出事了。”

選秀節目鏡頭前，　兩人曖昧靠近。

巫瑾眉心一跳，周敏銳的神經、先于理智一步做出反應，右手在電石火之間抬起。尼古拉斯似乎出了果然如此的表，下一秒又猛然去——

巫瑾手。

不是職業逃殺選手慣有的應激反應，

他不輕不重在尼古拉斯肩膀上一推，面無表：“起開，不炒CP。”

尼古拉斯不著痕跡挑了挑眉，下一秒毫無銜接恢復正常：“王哥，真出事了！這人怎麼就突然變救生艙了……”

電梯門再次打開，B1機關層的選手面凝重上樓，RAP　2班重新在舞臺聚集。場只剩下13個人——

剛才上樓的塞拉不見蹤影。

臺階下方，銀的救生艙反熾烈的舞臺燈，刺得人眼底發疼，心底生寒。

練習生在一片沉寂中猛然炸開。

RAP　2班，存活13。

“塞拉什麼時候上來的？！”

“不可能，救生艙滾過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在那裡，是誰把它推過來的？！除非紅桃K能在5秒完刺殺，淘汰塞拉——”

“和銀甲一模一樣，無法解釋的淘汰手法……”

人群中，舒卻像是猛然想到了什麼，突然看向電梯，又轉向巫瑾。

巫瑾錯開他的目。

尼古拉斯撓著腦袋：“王哥，你怎麼看？”

巫瑾一言不發。

尼古拉斯突然開口，說話語氣畏，和麗廢別無二致。話裡卻耐人尋味：“王哥，你玩過文字冒險遊戲嗎。”

巫瑾側頭。

尼古拉斯比劃：“一句話不對，遊戲結束。王哥，我沒別的意思，你說紅桃K會不會在暗中監視咱們，然後聽咱們說話，選擇下一個刺殺件……”

兩人目直直相對。

巫瑾的右手距離刀柄不足一寸，“尼古拉斯”就站在對面。

“尼古拉斯”的手臂同樣隨意在口袋中，毫無心機似的看向巫瑾。幾秒鐘前，在他攀附耳邊的時候，巫瑾卻分明能認出冰寒跗骨的氣息——

他是紅桃K。

巫瑾微微垂下視線。

腦海無數思緒如驚濤駭浪翻滾。紅桃K在B1機關層解決塞拉，披上塞拉的人皮走上電梯，然後乾淨俐落取代尼古拉斯，換皮站在自己面前，然後——

提出了一場遊戲邀請。

“王平”的第一任主人和“尼古拉斯”的第二任主人。

誰先餡。

誰先出底牌。

誰先能試探出對方。

誰先手。

如果“王平”能分辨出“尼古拉斯”之間的不同，這句話與挑釁無異。反之，如果“王平”分辨不出，按照人設，他會在毫無察覺之下對盟友尼古拉斯直白吐、傾囊相授。

“尼古拉斯”仍然站在自己對面。即使過這位NO.2偶像選手廓好看眼眶，在看自己的，是紅桃K冰冷如蛇信的眼睛。

K再次問道：“王哥？你怎麼看？”

巫瑾抬頭。

既然如此，遊戲開始。

“電梯，問題在電梯。”

遠，混的練習生依然在圍繞塞拉的救生艙爭吵，巫瑾在舞臺角落緩慢輕聲開口：

“紅桃K殺死塞拉的時間比救生艙滾落的時間更早。如果我沒有猜錯，紅桃K至有5分鐘解決塞拉，而不是被誤以為的5秒。”

尼古拉斯立即出驚奇的表：“為什麼？”

巫瑾對上戲，渾然不懼，甚至出了王平慣有的、教育傻子的表：“腕表振的時間。”

尼古拉斯立即反駁：“腕表振了不止一次，每個班級都有選手淘汰，無法找出哪一次振對應‘塞拉’淘汰。還有，救生艙落時，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巫瑾指向電梯：“因為推救生艙的，本不是紅桃K，而是電梯。”

“很簡單，紅桃K先決了塞拉，然後把救生艙卡在地面層電梯夾門。一旦B1層有人按電梯——當然，需要B1的選手按住制按鈕很久，直到地面層夾門自關閉。救生艙失去支撐，向背離電梯方向滾。”

“舞臺上障礙遮板繁多，救生艙滾遮板後，沿臺階跌落。從B1層坐電梯上來的選手也會因此和救生艙肩而過。”

“這時紅桃K早已補足了他的不在場證明。而救生艙，一直滾到觀眾席才引起注意。”

尼古拉斯立時猛烈誇讚：“厲害，王哥！”

巫瑾看向這位尼古拉斯。

他有行雲流水的作案手法，每一次謀殺都像在製造藝品。在自己以王平的口吻複述之後，這位紅桃K同樣也會二次陶醉於場景複現之中。

表演人格，狂歡型殺人犯。巫瑾微微瞇眼，但他所掌握的其他線索卻與眼前的“紅桃K”完全相悖。

星塵杯上靦腆的新人K，認真表明要戰勝K的“銀甲”。

不可能，說不通，難道是和比賽風格和個人風格完全不同的特異型選手——

尼古拉斯好奇看向巫瑾。

巫瑾開口：“剛才你有沒有看到誰走過去。”

尼古拉斯：“沒啊，王哥，我這不是和他們抱團站著嗎，還是說王哥你知道紅桃K是誰？！”

巫瑾點頭。

尼古拉斯眼神驟然亮起。

巫瑾：“很簡單，他本不在RAP　2班。”沒等尼古拉斯開口，巫瑾飛速瞎扯：“表演時，我在B1機關層遭遇過一次K。選手走出升降臺必然發出聲響，紅桃K能在B1層設局，說明他在選手抵達之前就開始埋伏。”

尼古拉斯故作震驚：“這……”

巫瑾點頭：“那麼所有線索都能拼合。紅桃K自始至終不存在與RAP　2班，能在室絞殺銀甲，是因為他提前躲在了銀甲的寢室房間。在舞臺B1層伏擊，也是他的計畫之一，伏擊失敗後轉為向剛剛放鬆警惕的塞拉下手。”

巫瑾定定看向尼古拉斯：“所以真正的紅桃K很好辨認。”

“一位擅長伏擊，臉龐陌生的練習生選手。”

尼古拉斯看了巫瑾許久，突然出了愉悅的笑容。

巫瑾甚至能捕捉到笑容裡微不可查的憾。對於“王平”無法找出真相的憾。

這套解釋幾乎可以算作完，但卻依然無法覆蓋銀甲室謀殺的。但如果巫瑾故意掉重要線索“換皮”，這就是他能得出的唯一結論。

尼古拉斯手，啪啪啪啪給巫瑾鼓掌：“厲害啊王哥，也就是說咱們只要見不到陌生練習生，就安全了……”

巫瑾輕輕呼出一口氣。

視線掃過尼古拉斯鼓掌的雙手。

那只原本在口袋裡，準備隨時“決”王平的右手，此時終於放下戒備，輕鬆出。

半小時後，大載著僅剩的13名練習生回寢。

巫瑾表現如常，甚至還在攝像頭前繼續對尼古拉斯吸了點。尼古拉斯毫無異議，適應偽裝配合巫瑾。

兩人坐在最後一排，霸佔了兩個直播攝像頭，就像是戲vs戲。

接著練習生下餃子似的下車。

距離紅桃K的殺戮數字還有4人，此時沒有一人敢掉以輕心。巫瑾走在路上，竟然開始想念第一任大傻子尼古拉斯。

還有尼古拉斯沒有代出來的真相——

“……王哥，這次比賽，其實我事先答應了……嗨，不影響比賽平衡……王哥，關於紅桃K……”

巫瑾微微皺眉。

尼古拉斯的真相，紅桃K的問題。儀式質的殺戮，設局，心理恐嚇。如果不是尼古拉斯強調“不影響比賽平衡”，他甚至有理由懷疑RAP　2班在打假賽——

RAP　2班不僅士氣明顯低迷，相比於克森秀，組員平均水準低到可怕。且紅桃K淘汰的多數選手似乎都存在一種特質。

他們都是比賽初始的“紅桃K吹”。包括塞拉，包括尼古拉斯……

巫瑾猛然一頓。

紅桃K的“決”是有指向的。

幾乎被忘的細節猛然翻上水面。

彩排時，因為銀甲的淘汰，第二part的RAP歌詞分到了3、4、5位選手手裡，後續所有選手出場次序前挪。如果次序沒有挪，那巫瑾本該站著的升降臺，是一位名為“盧可哥”的91名練習生選手，這位選手同樣是比賽初始的“K吹”——

旁，尼古拉斯突然止步，往巫瑾旁靠了靠。

這裡正是當初“銀甲”找上兩人的走廊。

尼古拉斯面誠懇：“王哥，我怕。”

巫瑾：“……”

他趕走紅桃K，面無表。紅桃K也是你，銀甲也是你，你怕什麼怕？！

然而他不得不表現出對麗廢戲的寬容，領著亦步亦趨的尼古拉斯穿過走廊。

腦海中原本的思緒被打斷的，似乎只差一線連上——

巫瑾突然一頓。

紅桃K是什麼樣的人，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去問他自己。

巫瑾狀似無意：“關於紅桃K，你知道多。我問的不是這場比賽。”

後的尼古拉斯步伐一停。

巫瑾看不見他的表，接著兩人先後走過克森秀的監控，直到監控死角。巫瑾聽到他緩慢開口：“他是一個符號，不是一個人。”

夜。

練習生陸續回寢，舒也領著他的兩個跟班溜達回來。

銀甲房間，救生艙已經被比賽GM清出，卻沒有任何人敢接替銀甲住進去。晚上9點，幾人腕表瘋狂跳。

四人寢毫無睡意，四靜默無聲。

100進60的表演就在第二天，要出手的，今晚一定會出手。不止RAP　2班，營地的各個角落——

隔壁寢室猛然傳來慘！

幾人齊齊一頓，沖出時救生艙已是彈出兩，其餘寢室選手紛紛趕來，包括赤腳穿反了拖鞋的大傻子尼古拉斯……

“回去吧。”巫瑾招呼室友。

紅桃K要在今晚殺到9個人，還得加班。但自己並沒有義務陪著紅桃K在比賽裡996。

四人回寢，關門，相顧無言。

巫瑾索開啟寢室夜聊：“紅桃K是星皇戰隊？戰隊績怎麼樣？”

舒之外，兩位同樣是星塵杯的選手接過話頭。畢竟紅桃K屠殺到這個地步，就是與所有人為敵：“星皇戰隊？不太好。”

“前年績就開始下了，去年跌出四強。不過因為有紅桃K存在，投資人沒撤資，也在等K出道，照我說，他就是一出道位預定……”

旁邊，舒沉默許久，忍無可忍：“你們就這麼被他套話？”

兩位室友愣怔：“王平不是和咱們一起的嗎？”、“你兩之前認識？”

巫瑾趕笑瞇瞇打圓場：“哪有，哪有，一見如故！。”

舒：“……”

寢室一時氣氛活潑，兩位室友紛紛表示驚喜，4人結盟如虎添翼。舒面無表，恨不得離巫瑾十萬八千里。然而巫瑾臉皮極厚，為了表達和舒的深厚友誼，甚至不惜拖著被子爬上舒的單人床。

舒被gay到渾發：“走開，走開……”

兩位室友哈哈大笑，巫瑾撲通把人往床一按。

舒驀地一頓。

巫瑾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極輕開口。

帶著冰寒涼意的呼吸打在耳垂。

“我知道紅桃K是誰。怎麼說，是想被他一路殺下去還是要反擊。”

“我們結盟。我解決紅桃K，你盯著萊迦。”

“合作吧，拉斐爾。”

舒渾巨震。

許久，舒面複雜開口：“你知道K是誰？你能解決K？”

巫瑾點頭。

看向腕表。

那裡，王平的劇本上。

有一張無人知曉的，他與尼古拉斯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