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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啟五年臘月二十六清晨，建奴大軍主力騎兵率先渡過大凌河，在錦州東面的原小凌河驛站與前鋒莽古爾泰軍會師，並就地紮下大營，下午申時過後，運輸輜重攻城武的步兵隊伍也抵達小凌河驛，三路人馬共計十三萬大軍會師，鋪天蓋地，八旗幟幾乎將小凌河驛方圓十里的冰天雪地完全掩蓋，以小凌河驛為中心的牛皮帳篷象墳包一樣連綿起伏，一無際。到得夜裏，那浩瀚無邊的營火幾如海洋，即便隔著十幾里地站在錦州城牆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翻騰的火，將東面的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紅。同時一想到那浩瀚無邊火的就是敵人，錦州軍民無不心驚膽戰，張大爺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軍民士氣，也再一次沉淪了下去。

經過連續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趕工，錦州最後的兩座夯土炮臺終於建，又匆匆澆上清水，藉助冬天的嚴寒將炮臺加固，填補上了錦州城防的最後一個——當然了，臨時趕工的炮臺，質量當然沒有前兩個那麼堅固，茅元儀甚至擔心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就算建奴不來破壞，紅夷大炮的后坐力，就能把這兩座豆腐渣炮臺摧毀。而張大爺卻毫不擔心，自信滿滿的告訴茅元儀說，「放心，春暖冰融之前，建奴必定退兵！」茅元儀雖然不知道張大爺的信心是從那裏來的，但也只好姑且相信。

建奴大軍主力抵達的當天夜裏，上一次招降那名建奴使者又來了，除了又給張大爺帶來了一箱金銀珠寶之外，還帶來一面努兒哈赤頒賜的免死鐵牌，並告訴張大爺說，只要張大爺開城投降，張大爺就可以憑這面免死牌在建奴軍中三次免死，這個殊榮，漢人中目前也只有李永芳一人獲得。而張大爺非常客氣的接見了建奴使者，擺下盛宴款待，並且毫不客氣的笑納了努兒哈赤孝敬的金銀珠寶，末了，張大爺又對那名已為功的建奴使者說道：「煩勞貴使回去稟報大汗，我已經基本相信大汗招降的誠意，無奈我的將領之中，手上沾有大金子民鮮的人不在數，他們都很擔心投降過去后遭到報復，所以還是請大汗派一名足夠分量的貝勒王子進城宣旨，赦免了他們的罪過，我才能說服他們開城獻降。」

「張大人，你怎麼一定要堅持大汗的兒子進城談判？難道我不行嗎？」那建奴使者有些著急，說道：「我佟養雖然祖上是漢人，但現在也已經了真籍，又是遼東八大姓之首，最早跟著大汗打天下的從龍第一家，在大金也算是份尊貴,我辛苦一趟再去向大汗討要一張赦免旨意，再進城來宣旨赦免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大汗的兒子進城談判？」

「佟大人，你誤會了。」張大爺搖頭，微笑著解釋道：「不是我堅持要讓大汗的王子進錦州談判，而是想請大汗的王子進錦州城宣旨，否則的話，我真的沒辦法說服手下這些將領。」說著，張大爺往旁邊的馬世龍一指，微笑說道：「佟大人如果不信，現在可以問問馬將軍。」

「張大人說得對。」雖然不明白張大爺為什麼堅持要讓努兒哈赤派兒子當使者，但出於對張大爺的信任，馬世龍還是甕聲甕氣的幫腔道：「我們這些做將領的不象張大人一樣是文，手上都沾有大金子民的鮮，如果就這麼投降，就算大汗不追究我們的責任，被我們殺害那些大金將士的父母親人呢？要是找我們報仇怎麼辦？」

「馬將軍，這點你放心，我們大金子民是全天下最仁慈的人民，只要你們歸降大汗，我們就是一家人，還怎麼會計較那些過去的仇恨？」佟養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說，試圖讓張大爺和馬世龍等人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再說了，張大人和馬將軍你們也可以想一想，從古至今，又有什麼主帥或者主帥的兒子深敵營的勸降的？就算我佟養相信你們，大汗他也不得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全啊。」

「誰說沒有？」張大爺理直氣壯的說道：「當年唐朝的時候，大唐名將郭子儀郭老令公，就孤深回紇大營勸降，回紇大軍被郭老令公的勇氣，最終還不是投降了？努兒哈赤大汗英明神武，遠超唐宗宋祖，難道就不能學習郭子儀郭老令公，派一名王子進城招降？」

論強詞狡辯，一百個佟養都不是張大爺的對手，被張大爺引經據典駁斥得無話可說。咬牙盤算良久后，佟養乾脆用出了武力威脅的無賴招數，威脅道：「張大人，你的要求本不符合實際，決計不可能辦到。但我佟養也提醒你一句，大汗的二十萬軍就在城外，你要是繼續執迷不悟，大汗放棄招降，到那時候，錦州城被大金天兵踏齏不說，張大人你的前途，可也大大不妙！」

「無所謂，要打就來吧。」耍無賴張大爺更不怕佟養，一聳肩膀說道：「其實我也希大汗先來攻城試試，讓大汗親眼看看我究竟值不值得他花大價錢招攬。」

話說到這步，佟養也知道已經無法讓張大爺回心轉意，無奈之下，佟養也只好憤然告辭，臨別的時候，張大爺又拿出一對鑲金煙槍和一大盒黑藥膏給佟養，微笑著說道：「佟大人，這東西芙蓉膏，有強健、舒筋活、提神醒腦和消腫止痛的奇效，對治療戰場舊傷引起的疼痛癰疽也有神效，貴比黃金，煩勞佟大人轉呈給努兒哈赤大汗，算是下送給大汗的回禮。」

說著，心地無比善良的張大爺還專門教給了佟養這種靈丹妙藥的吸食方法，免得努兒哈赤大汗拿著這玩意也不會吸食。佟養也知道芙蓉膏是罕見的珍貴藥材，沒做多想便謝了接過，答應一定呈給努兒哈赤。張大爺親自把佟養送上城牆，指揮親兵用吊藍把佟養放下城牆，與佟養親熱的揮手告辭。而佟養前腳剛走，張大爺後腳就喝道：「來人啊，組織人手連夜在城牆澆水，結冰加固，建奴明天很可能會來攻城！」

佟養帶著張大爺的珍貴藥回到建奴大營的時候，時間已是三更過後，但努兒哈赤和皇太極等一幫建奴首領仍然未睡，並立即召見了佟養詢問招降經過。聽佟養說完詳細經過後，努兒哈赤的眉頭不由皺了一個川字，猶豫到底應不應該派一個兒子進城招降。而頗得努兒哈赤和皇太極信任的范文程則大道：「大汗，張好古那個小蠻子肯定不懷好意，千萬別上他的當。依奴才看來，我們還是直接攻城吧，打下錦州，把那個挑三揀四的小蠻子千刀萬剮，凌遲死！」

準備招張大爺做婿，熱臉卻在了冷屁上，努兒哈赤本來就有些惱怒，再被范文程這麼一鼓，努兒哈赤難免心，稍一沉就說道：「好吧，我明天親自去錦州城防的況，如果錦州城不用花很大代價就能攻下，那就直接攻城！」范文程歡天喜地的答應，又遂自薦陪努兒哈赤巡視錦州城防，為大金軍隊攻打錦州出謀劃策，努兒哈赤順口答應，又瞟到了佟養帶來的禮，便打著呵欠順口問是何。

「大汗，這是西洋來的芙蓉膏，是一種很珍貴的藥。」佟養還算老實，不僅沒有貪污張大爺的回禮，還如實把芙蓉膏和吸食辦法說了一遍。努兒哈赤一聽來了興趣，招手說道：「呈上來讓我試試，我這幾天上的舊傷正疼得厲害，正好用得著。」

「大汗，請小心啊，萬一張好古那個小蠻子在芙蓉膏里下毒怎麼辦？」范文程大聲驚道。努兒哈赤則笑罵道：「狗奴才，你當張好古和你一樣傻，認為我不讓人試毒，就直接用他的葯？」說罷，努兒哈赤還真先讓侍衛試了毒，這才開始吸食靈藥，剛開始了兩口覺得沒什麼希奇，努兒哈赤正準備放棄，可了第三口后，努兒哈赤卻發現這種令人陶醉香濃煙霧確實有止疼提神的作用，便又猛吸幾口，笑道：「不錯，上的舊傷還真不怎麼疼了，張好古那個小蠻子應該是真心送葯，看來招降他還是有希。」

…………

臘月二十七清晨，大雪紛飛，神矍鑠的努兒哈赤親領大軍向錦州進發，在錦州東門外的五里擺下陣形，努兒哈赤又親自登上前日莽古爾泰吃癟的天然指揮臺，向著錦州城牆張。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努兒哈赤不由倒了一口涼氣，雪花飛舞中，錦州城的東南西北四道城牆已經被積冰凍一塊，遠遠看上去簡直就象是一座巨大冰城，城牆積冰厚達尺余，不留手，猿猴難攀，而在城牆之上，兩萬餘名明軍士兵已經是嚴陣以待，槍口炮口一起對準自家大軍，顯然準備充足。陪伴在努兒哈赤旁邊的范文程則不斷鼓噪道：「大汗，不用猶豫了，蠻子軍隊的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看上去威風八面，實際上比豆腐還，我們的大軍只需要衝上去幾弓箭，就能把城上的蠻子兵得鬼哭狼嚎，潰不軍。」

「閉！」努兒哈赤喝住范文程的聒噪，又轉向佟養喝道：「你再去一趟城下，給張好古最後一個機會開城投降，他要是仍然拒絕，我們就立即攻城！」

「扎。」佟養答應，拍馬趕往錦州城下喊話。過不多久，佟養又頂著風雪跑回努兒哈赤面前，哭喪著臉說道：「大汗，張好古還是拒絕，他說我們沒誠意，不談了，要打就打到底！」

「狗蠻子，就憑你也配和我說打到底？」努兒哈赤冷哼一聲，怒喝命令道：「莽古爾泰，你率本部騎兵為先鋒，沖至錦州東門城下以弓箭制城上蠻子守軍！費楊武（努兒哈赤侄），你率五千步兵抗沙包尾隨莽古爾泰，填平護城河！湯古代，你率一萬步兵，備足攻城武列於陣前，等候命令！皇太極、阿濟格、達爾察（努兒哈赤侄），你們各率五千騎兵，襲擾錦州其他三門，牽制蠻子兵力。」

「扎！」建奴諸將一起拱手答應。旁邊的范文程則不樂意了，試探著說道：「大汗，奴才認為應該四面同時進攻，讓張好古小蠻子顧此失彼。」

話音未落，努兒哈赤已經一記大耳在他臉上，罵道：「老子用兵還用你？錦州的四面都有護城河，你去給我找這麼多步兵填河啊？」范文程唯唯稱諾，心中卻暗恨張大爺，「狗蠻子，你閑著沒事把護城河的水放干做什麼？象寧遠城的護城河不放水多好，結冰我們的攻城車就可以直接衝過去了。」

調兵遣將完畢，軍隊迅速集結出城，先是莽古爾泰的上萬騎衝鋒上前，拉弓搭箭對著城牆發，妄圖以弓箭制城上守軍，只可惜張大爺對此早有準備，莽古爾泰剛衝出不到半里，東門兩側的紅夷大炮就率先發威，隆隆巨響聲中，開花炮彈呼嘯而來，雜無章的落建奴騎兵隊中，轟得建奴騎兵橫飛，但莽古爾泰深知火炮發緩慢的弱點，吶喊著只是衝鋒不止，拚命靠近錦州城牆。但他們再往前沖時，錦州東門城牆上的程較近的二十餘門佛朗機炮又開始發威，開花炮彈落，被直接轟中的建奴騎兵筋斷骨折，炮彈即便落地，也會因為巨大衝擊力而自炸開，激的彈片毒砂再度擊中建奴騎兵，炸得建奴哭爹喊娘。而佛朗機炮最大的優點就是分為子銃和母銃，多個子銃裝彈而母銃裝葯，發速度遠高於紅夷大炮，所以莽古爾泰軍好不容易衝到錦州城下時，他的上萬軍隊已經被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轟死一百餘人，傷者無數——更可氣的是，到現在還沒機會反擊一刀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