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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登庫並沒有離薊州城,就住在薊州城裏一家很小價格也很便宜的客棧里——既然價格很便宜,那自然就代表這家客棧又小又破走廊漆黑,位於偏僻小巷還遍地屎狗糞,房間也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味,以至於張大爺領著張石頭等人找到客棧的時候,還以為付之一給自己提供報時把客棧的名字給搞錯了,最後還是張石頭一語道破天機,「爺,你忘了王登庫是山西人?爺你還記得當年在臨清,經常和我們在一起逛青樓那個恆通銀號的東家不?每次天上下雨,他總要了鞋子著腳走路。」
「靠,山西人雖然大部分都是好人,可怎麼就出這些極品?」張大爺捂著鼻子嘀咕一句,同時也打消了登門拜訪王登庫的打算——張大爺腳下踩著的可是三兩銀子一雙的常升運,可不想去踩那些五穀迴之。做出這個決定,張大爺馬上指著一個親兵說道:「你,進去找王登庫,就說我今天中午午時正,在天福樓請他吃飯,謝他的贈馬之恩,這鬼地方我不進去了。」說完,張大爺領著張石頭等人趕扭頭就走。
領著張石頭等人來到天福樓,距離午時正還有那麼一點時間,張大爺也不著急,上到二樓先要了一個雅間,來一壺茶水就慢慢的喝著等了起來。不過張大爺也真是一個閑不著的命,稍微有點空閑,馬上就開腦筋盤算起各種各樣的事來,而首先被張大爺想到,當然就是一會怎麼和王登庫一行打道,還有就是東廠調查到的王登庫背景——王登庫那天在井兒峪確實沒說假話,他在張家口時和范永斗的關係確實不怎麼樣,去年為了一筆戰馬生意,兩家還起過衝突,最後是財大氣的范永斗搶走了生意,吃了個啞虧的王登庫說不恨范永斗那是假話。可是張大爺也很明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道理,范家和王家為了利益可以反目仇,為了利益同樣也有可能結盟友!所以張大爺今天和王登庫接,首先就是要搞清楚王登庫到底把范永斗恨到什麼地步,到底能不能藉著王登庫的手狠狠收拾一下范永斗?!
「如果王登庫有膽子也有誠意和我配合,那當然最好。如果他沒這個膽子也靠不住,我親自手,又該怎麼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張大爺繼續轉三角眼盤算。忽然間,走廊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接著隔壁的雅間中又傳來一陣嘈雜聲音,一個山西口音嚷道:「夥計,好酒好菜的儘管上,甭替咱王大爺省錢!」還有一個山西口音嚷道:「酒要貴州茅臺的,快點,爺們吃完了還有事要去辦。」
「遇上倆敗家子了。」張大爺暗暗冷笑——西南戰連年,茅臺酒早就停止向朝廷進貢了,民間的茅臺都是陳酒,價格昂貴無比,平時里就連公認的敗家子張大爺都捨不得喝,隔壁這倆位老西還不是敗家子是什麼?這時候,一個親兵走了進來,在張大爺耳邊低聲說道:「臺大人,隔壁來的是王登庫的小兒子和侄子,還帶著一個人。」
「王登庫的兒子和侄子?呵呵,可真夠巧的,馬上有好戲看了。」張大爺暗樂。果然不出張大爺所料,又過片刻,正當隔壁雅間開始杯換盞的吃喝時,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忽然響起,「敗家子!你們這兩個敗家子!從京城回來,不直接回客棧,居然背著老子……背著老子吃這麼好的菜,喝這麼好的酒!老子……,老子揍死你們!」然後拳腳聲和鬼哭狼嚎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叔父,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爹,父親!你聽我解釋,聽我結實啊!我們不是故意的……哎喲!」
起出門,走到隔壁的雅間門口一看,幾天沒見面的王登庫果然正在追著兩個年青男子暴打,旁邊則畏手畏腳站著幾個男,看模樣應該是王登庫子侄的隨從。張大爺再往細看時,一個俏麗小的影忽然躍眼中,張大爺不由口道:「紅娘子!」那邊紅娘子也發現了張大爺的存在,忍不住也是驚道:「張大人!」話音未落,紅娘子已經是紅暈滿面,飛快低下小巧頭顱,用眼角餘看張大爺。
「臺大人!」王登庫也發現了張大爺的到來,趕停止對兒子、侄子的追打。再看到張大爺和紅娘子打招呼,王登庫不由一驚,趕過來行禮問道:「臺大人,你認識這個姑娘?」
「在京城的時候,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張大爺收回目,隨口回答一句,又好奇問道:「王掌柜的,你的子侄怎麼和這位紅娘子姑娘在一起?是你的什麼親戚嗎?」
「哦……,,是草民的遠房侄。」王登庫張回答道。張大爺一楞,心說歷史上紅娘子一直是靠賣藝為生,沒什麼有錢親戚啊?那邊王登庫的兒子王耀華和侄子王國華也回過神來,王國華上前一步拉起紅娘子的袖子,把拉到張大爺的面前,笑道:「表妹,還不快見過臺大人?在路上的時候,你可就一直念叨著臺大人的諱,急著想要和他見面了。」紅娘子紅著臉掙王國華的拉扯,向張大爺盈盈一拜,說道:「奴家見過臺大人,大人萬福金安。上次在京城,臺大人的相救之恩,奴家末齒難忘。」
「舉手之勞,小娘子不必客氣。」張大爺隨意一揮手,心裏則覺得有點古怪和不對勁,到底那裏不對勁,張大爺又說不出來。那邊王登庫也是暗暗苦,做夢也沒想到準備用來施展人計的紅娘子竟然和張大爺認識,張大爺還曾經對紅娘子有恩,這麼一來,王登庫的計劃也就全盤打,再也不敢隨隨便便就把紅娘子送給張大爺了。張之下,王登庫靈機一,忙沖兒子侄子喝道:「兩個混帳東西,還不快把你們的表妹帶回客棧去?臺大人找我有大事商量,這裏沒你們說話的份,在客棧里等我——記住,把這些酒菜打包帶走!」
「是,是。」王耀華和王國華連聲答應,趕拉著紅娘子出去。紅娘子則疑的看看王登庫父子,又紅著臉看看俊非凡的張大爺,最後還是跟著不斷使著眼的王耀華和王國華出去,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這個酒摟。而張大爺雖然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可又不方便直接詢問,只能任由王登庫的兒子侄子把紅娘子帶走,同時張大爺也暗生警覺,決定還是再仔細清王登庫的底細,然後再開展下一步的計劃。
王登庫的兒子侄子走了,王登庫也被領進了張大爺定下的雅間,店小二送上酒菜后,張大爺先讓親兵看好左右,防止他人竊聽,然後又親自去給王登庫斟酒,嚇得王登庫趕搶過酒壺,賠笑道:「臺大人,你可千萬不要折死草民,草民是何等人,怎敢勞臺大人斟酒?草民自己來,草民服侍臺大人用飯。」
「王掌柜的不必客氣,本今日微服出遊,不著,大家都以朋友論吧。」張大爺上客氣著,手上卻老實不客氣的把酒壺遞給王登庫,又笑道:「上次王掌柜的送給本十匹好馬,當時本軍務在,沒來得及給王掌柜的置酒道謝,今日本出空來,專門安排了這桌酒席,略表謝意,還王掌柜的千萬不要怪罪前日的怠慢之罪。」
「臺大人說那裏話?」王登庫上象抹了一樣,笑嘻嘻的說道:「誰不知道臺大人你是九千歲最寵的兒子、名朝野、紫城裏騎馬的貴人?臺大人你肯開恩收下草民的戰馬,已經是很給草民面子了,草民激還來不及,那還敢怪罪?」說到這,王登庫看一眼張大爺的臉,話風一轉,小心翼翼的問道:「不過草民斗膽多問一句,草民上次說的那筆戰馬易,不知臺大人能否再做考慮?」
「你打算賣給本多銀子一匹?上馬。」張大爺淡淡的問道。王登庫大喜,趕答道:「回臺大人,草民給兵部的明價是上馬十四兩銀子一匹,包草料送到京郊馬場。臺如果想要,草民也按這個價格,包草料把戰馬送到薊州。」說到這,王登庫看看侍侯在一旁的張石頭,湊到張大爺耳邊低聲說道:「另外草民再孝敬臺大人紋銀三千兩,以助臺大人軍用。」
「價格嘛,只能算勉強,不過還是有點太高了。」張大爺不聲的說道:「王掌柜的,你可知道,有人已經向本開出更低的價格和更高的好了。」
「誰?」王登庫一驚,然後王登庫猛然想起張大爺上次提起的人,臉一變驚道:「范永斗?他也盯上這筆買賣了?」
張大爺不置可否,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微笑著凝視王登庫雙眼,觀察王登庫眼神變化。而王登庫的瞳孔先是猛然小,繼而儘是怒,暗暗盤算道:「范永斗是幹什麼?四貝勒不是早就和我們八家約好了嗎?這筆買賣讓我來做,讓我取得張好古小閹狗信任,再開始一下步的行,怎麼范永斗又來橫一腳,搶走我的生意和功勞?不對啊,我這幾天在薊州,沒撞見范老西的人啊?」盤算到這裏,王登庫臉上雖然還是不聲,瞳孔卻已經有些擴大放鬆。
「王掌柜的,你以為本在騙你?想你的價格?」張大爺發現王登庫的狐疑,便笑道:「如果王掌柜的不信,大可以自己去估街看看,看看范家商號的人是不是住在那裏?」
張大爺把范家商號的人住的地方都說出來了,王登庫那還會不信?同時王登庫下意識的斷定——范永斗果然派人來搶自己的功勞和買賣了!驚怒加之下,王登庫口問道:「臺大人,范永斗給你多價格?能不能告訴草民?」
張大爺一笑,說道:「王掌柜的,兩千五百匹戰馬才多大點生意,犯得著殺價嗎?算了,依本看來,你還是讓一步吧,你不是也說過嗎,范永斗掌柜的買**你大得多,犯得著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和他結冤結仇麼?」
王登庫確實存著和范永斗殺價搶生意的心思,可是被張大爺這麼一說,王登庫頓時又冷靜下來,可越是這樣,王登庫越覺得自己看不懂張大爺——張大爺既然抖出了范永斗也在盯著這筆買賣,目的當然是挑起范永斗和王登庫競相殺價,自己乘機坐收漁利,可現在張大爺不僅沒有乘機煽風點火,反而誠心誠意的勸王登庫息事寧人,其用意就讓王登庫完全看不懂了。稍作盤算后,王登庫試探著問道:「臺大人,這麼說來,你是打算把這筆買賣讓給范永斗掌柜做了?」
「不是我打算想把買賣讓給范掌柜的,是這筆買賣太小,我懶得手。」張大爺抿了一口酒,笑的說道:「只要有銀子,在邊市上還買不到戰馬?到都能買得到的貨,利潤能高麼?兩千五百匹戰馬,頂天賺上四五千兩銀子,這麼一點銀子,本放得在眼裏麼?」
「小閹狗這話什麼意思?四五千兩銀子不放在眼裏?范老西到底開出了多好?」王登庫越聽越是糊塗。正要再問時,張大爺卻站了起來,笑道:「王掌柜的,那天本沒騙你,兩千五百匹戰馬的採買權,本確實還給兵部了,王掌柜如果只想做這筆『小』生意,自己去和兵部談就是了——我估計范掌柜的忙著和別人做大生意,看不上這點小錢,不會和王掌柜的你搶這筆生意的。好了,本還有公務,先走了,這桌酒菜的銀子我已經人付了——王掌柜的以後如果有『大』生意想和本做,儘管可以來找本。」